从宋末甬籍大儒王应麟遗留重建大成殿记中寻找宁波府学的前世今生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3-22 07:48 3

摘要:宋度宗初次举行郊祀大典之年,天子车驾亲临太学,恭敬拜谒先圣孔子,以曾子、子思配享祭祀,树立京师教化典范,天下无不效法此永恒训导。过了两年,吏部尚书洪涛以敷文阁学士身份出任明州知州。秋季举行释奠之礼时,他环视礼殿梁柱朽蚀斑驳,慨然叹道:"圣人之道何其宏大!它庄严

延祐《四明志》中留有宁波籍王应麟大儒(三字经作者)的三通碑记,其中一篇为《重建大成殿记》。

试着把他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宋度宗初次举行郊祀大典之年,天子车驾亲临太学,恭敬拜谒先圣孔子,以曾子、子思配享祭祀,树立京师教化典范,天下无不效法此永恒训导。过了两年,吏部尚书洪涛以敷文阁学士身份出任明州知州。秋季举行释奠之礼时,他环视礼殿梁柱朽蚀斑驳,慨然叹道:"圣人之道何其宏大!它庄严运行永不停息,恩泽万世无穷无尽。何况我明州东临大海,文脉可溯至洙泗源头,衣冠仕宦之盛堪比孔孟故里邹鲁。我身负宣导教化之责,若不尊崇圣道本源,如何对得起朝廷重托?"

查阅州志记载,本地孔庙始建于唐贞元四年(788年),至今已历四百八十余载。天地元气循环往复,冥冥中似在等待复兴之机。咸淳六年(1270年),洪公召集工匠筹备建材,全面重建殿宇。新建成的殿堂栋梁高耸,楹柱雄壮,华美庄严远胜往昔。竣工典礼当日,士绅云集,衣冠济济,众人肃立议论:"自庆历年间先贤培育后学,至乾淳时代大儒阐明正学,我乡孝悌仁让蔚然成风,德高长者受尊崇而风俗淳厚,理义深植于心而贤才辈出,善信充盈而功业显扬,这皆是孔子教化所致。圣明天子在上确立教化,使圣道愈发尊崇;贤明长官在下推行教化,使圣道愈发明彰。圣道乃治国根本,其功德与天地并存。当今论政者多谓古法不合时用,重刑罚而轻教化,致使道统衰微、风俗浇薄。唯独洪公深明天理人伦之纲常,急世人所缓之事,可谓深明治国根本。"

昔日鲁僖公重修泮宫,德政远播海滨,孔子将其诗篇收入《鲁颂》;先儒注释《春秋》,强调兴学乃治国首要之务。虽需动用民力亦不可废止,故史书不将修建学宫与新建南门这类工程等同记载。今日洪公此举,正合《诗经》《春秋》大义,弘扬圣道、振兴教化,延续数百年濒危之道统,此等盛德善政必将永世铭记。"

于是州学教授请我将此事刻石为记。我王氏世代居住鄞县,有幸追随乡贤前辈,曾亲历学宫聆听金石雅乐,入庙观瞻宗庙威仪。既已沐浴圣教,本不敢妄加评述。然想起《论语》以'学为君子'始,以'成于君子'终,为学之道正在于此。愿我同侪牢记圣训,朝夕践行,上承天子美德,下承师长教诲,莫使明州士风独美于前,当效法鲁国贤士再创辉煌!

朝奉大夫、秘阁修撰、新任徽州知州王应麟谨记

由此想到是否应该寻找一下宁波府学大成殿呢?

南宋咸淳六年(1270年)深秋,明州城(今宁波)的府学大成殿前香烟缭绕。新任知府洪焘望着刚刚落成的巍峨殿宇,转身对身旁的学者王应麟道:“圣人之道,如日月昭昭,岂容殿宇倾颓?”这番感慨,被王应麟镌刻在《重建大成殿记》中,成为后世追溯这座千年学宫的重要线索。

宁波府学孔庙大成殿(约1870年)

碑文中“作新数百年几坠之绪”八字,道破了这座建筑与儒学命脉的深刻关联。当我们翻开元代《延祐四明志》,触摸明州碑林中的残碑断碣,一条跨越1240年的文化脉络逐渐清晰——从唐代贞元四年的初建,到民国时期的消隐,这座殿堂不仅是儒家道统的象征,更是一部用梁木与青砖写就的宁波精神史。

上世纪50年代,在鄞县县学孔庙“棂星门”基础上修葺的宁波市第一医院大门,沿用至今。

公元788年(唐贞元四年),三江口的海风裹挟着咸湿气息,吹拂着新落成的明州孔庙。首任刺史王沐在《建学碑》中记载:“立庙城东,设龛奉先圣,春秋释菜,以彰教化。”这座仅有三楹的简朴建筑,却是浙东地区最早的官学萌芽。考古发现的唐代莲花纹瓦当与鸱吻残件,印证了当时“虽简而不失庄重”的建筑风格。民间流传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奠基当日,工匠在殿基下埋入一尊青铜蟾蜍。这只暗合“蟾宫折桂”寓意的神兽,似乎预示了明州“自唐以降,科第蝉联”的文运。据《四明谈助》记载,晚唐时期,此处已形成“晨钟暮鼓,书声琅琅”的盛况,诗人贺知章后人贺德仁曾在此讲学,开四明私塾教育先河。

鄞县县立中心医院附设高级护士学校毕业生在孔庙香炉前合影。

真正奠定格局的,是北宋天禧二年(1018年)太守李夷庚的迁建。他将孔庙与府学合为一体,选址于今中山广场一带,筑大成殿、明伦堂,引前后泮池,形成“庙学合一”的典范18。彼时的大成殿虽简朴,却以“六株古柏护铁炉”的传说闻名——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的金兵南侵,让这座文化殿堂经历首次劫难。明代《敬止录》记载了传奇一幕:战火焚毁学宫之际,殿内治平年间铸造的铁香炉竟在烈焰中完好无损,六株古柏虽焦痕遍体却屹立不倒。百姓视为“圣道不灭”的吉兆,遂有“铁炉照胆识忠奸,古柏凌霜见气节”的民谚流传。

宁波府学泮宫门鼓石

真正的辉煌时刻在咸淳六年(1270年)到来。吏部尚书洪焘以敷文阁学士身份主政明州,这位理学大家在《与门人书》中写道:“见殿宇倾颓,如见道统之危。”他力排“国用不足”的异议,耗资三千贯重建大成殿。新殿“穹栋高四丈二尺,柱围五尺三寸”(据《营造法式》推算),鸱吻吞云,藻井映日,成为江南最宏丽的儒学殿堂。至元十九年(1282年),元军铁骑踏破庆元城(宁波改名)。《至正四明续志》痛陈:“学宫尽毁,唯存台门三楹。”浙东廉访使陈祥在废墟中发现半截残碑,正是王应麟手书的咸淳碑文。这位蒙古官员竟对着汉家碑刻深鞠一躬,随即奏请朝廷:“欲安江南,当先兴文教。”历时五年重建,新落成的尊经阁收藏着从战火中抢救的六千卷典籍,阁前《重修碑记》仍可见“虽经劫火,斯文不绝”的慨叹。

宁波百年前的府学文笔塔老照片

明嘉靖九年(1530年)的礼制改革,让大成殿经历了最戏剧性的转变。朝廷诏令撤孔子塑像,改立“至圣先师”木主,殿名更易为“先师殿”。宁波教授周希哲在《改建记》中留下微妙记录:“像去之日,老儒生抱柱痛哭。”但历史总在矛盾中前行——正是这次改革,催生了全国罕见的“四配十二哲”彩绘木雕群像(今存天一阁),将理学正统以艺术形式凝固。万历年间(1573-1620年)的学田之争,则上演着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僧人占据灌顶山学田三百五十余年,儒生们抱着《大明律》在知府衙门据理力争。最终胜诉时刻,范钦在《厘复学山碑》中写下警世之言:“土地可夺,斯文不可夺。”这些学田年收租米八百石,供养着数百寒门学子,真正实现了“有教无类”。

府学孔庙文昌阁(民国时移至中山公园)

1912年民国肇建,大成殿迎来最荒诞的宿命。首任宁波知府效仿西方,将府学改为“公众运动场”。1930年的拆除令下达时,《四明日报》记录了一个心酸场景:老秀才们跪在殿前诵读《论语》,工匠们流着泪拆卸梁柱。最终,仅存的大成殿沦为“古物陈列所”,王应麟手书碑刻被砌入墙体,成为最昂贵的建筑填料。1998年的考古发掘,掀开了这段尘封记忆。在中山广场地下2米处,考古队员发现了完整的宋代泮池遗址:长28米、宽15米的半月形池沼,池底密布着刻有“咸淳”“庆元”年号的砖石。更令人震撼的是池畔出土的《谒庙诗》残碑,落款竟是文天祥——这位抗元英雄在宁波任职期间,曾在此写下“泮水芹香处,书生报国时”的壮语。

中国浙江宁波天一阁博物院尊经阁

中国浙江宁波天一阁博物院尊经阁

从王应麟笔下的“金石之音”,到玻璃罩下的泮池残迹,大成殿的实体虽渐湮没,其精神却以更深刻的方式重生。当我们在天一阁看到明代儒生批注的《论语》,在月湖畔听见少儿诵读《三字经》,在院士公园仰望宁波籍科学家的塑像——这座城市的文脉从未断绝。正如碑文所载:“道者治之本,其功与天地并。”宁波府学大成殿的故事,最终超越了一座建筑的兴衰,成为中华文明“守先待后”的精神写照。那些梁柱间的月光、泮池中的倒影、典籍里的墨香,终将化作永恒的文化基因,在一代代人的血脉中传承。

来源:我是丁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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