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小心思在县主面前献丑了,但我今日备了三套秋衫,一并送与县主赔罪可好?」
「我的小心思在县主面前献丑了,但我今日备了三套秋衫,一并送与县主赔罪可好?」
溧阳县主鼓着脸,笑着拆开了另两套衣裳,脸上的惊喜煞是可爱。
「你家师傅挺别出心裁的。
「行吧,今日允你跟在我身侧,但你切不可胡乱攀人。今日太妃驾临,她老人家的性子古板乖张,也就见到郡王,心情才会愉悦。她若不喜你,我可保不住你!」
我牢记嘱告,隐在县主身后进入宴会中堂。
宴厅内丝竹声声,未嫁之女与已婚妇各持一边,我移了脚步,停在一贵妇身后。
「这清河郡王前段时日失踪,陛下都急坏了……也不知今日二皇子会不会来,毕竟太妃驾临,应该会来吧?」
「谁知道呢,今日是太妃为郡王相看,这二皇子来了,也讨不到太妃欢喜的。难不成太妃不疼自家孙子,疼外孙吗?」
这对话没有一点营养,我无奈翻了白眼,前头发出一声惊叹:「哇,县主,您这身衣服太美了……这材质竟然会随光浮动!」
我捂嘴看过去,溧阳县主裙摆正好划过一个圈,随着波动,裙摆的海棠花翩跹飞舞,灵动非凡。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集中在溧阳县主身上。
而自称京城才女的白芷月龟缩在人群中,满目震惊地看着我,唇色瞬时褪去了血色。
她嗫嚅着唇,半晌后才镇定下来。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承风与二皇子相继跨进门槛。
白芷月痴迷看着二皇子的方向红了眼,丝毫没注意紧随其后的谢容禹。
真的是,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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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风和二皇子的出现,厅内顿时寂静无声。
未婚女娘相互推搡着,在看见溧阳频频投向李承风的眼神里又落败下来,转而看着二皇子。
谢容禹垂手站立,从进门瞟了我一眼后,就不再有任何情绪。
我注意到白芷月悄悄闪到二皇子身侧,满含爱慕,时不时哀戚地用手掌交握,挡住隆起的腹部。
谢容禹不怒不喜,仿佛一只木偶,只大拇指微微弓起,这是他克制自己情绪的一种方式。
尽管他掩藏得很好,但与他相处七年的我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谢容禹非常愤怒。
「在看什么?」
冷不丁地,李承风出现在我身侧,用半个身子挡住我的视线。
我无意和他攀谈,趁着人多,打算从侧门离开。
不妨被李承风攥住手腕,似从胸腔中发出的低语:「你还忘不了他?」
我慌张四顾,面对突如其来发疯的他,很是无语。
「放手!」
他眼底浮现一片红,气息紊乱,鼻翼喷洒出的味道时而甜腻,时而怪异。
我默默用右手拔下发簪,顶着他的虎口扎下去,血珠凝结,李承风终于清醒了片刻。
「抱歉……刚刚二皇子非逼我喝下他的赔罪茶。」
「别演戏了。」我肯定道。
想来李承风并不满意太妃今日为他相看的婚事,故意喝下二皇子有问题的茶。
我收回簪子塞入怀中,并不想掺合。
今日目的已达到,我不想再耗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
等上了马车,我才平复心绪,车夫熟练地把几两碎银递还给我:「小姐,小的今日散出去了三两银钱。谢府车夫说谢容禹回府后,并没有立刻向白府提亲。而且谢大人好似并不待见他……甚至有次竟当众说他就该死在外面才好。」
「为何?」
「好像是宫里最近兴起了一种名贵宣纸,急需大量青檀树皮,但谢容禹好像没办妥……
「还有,白府车夫说,近来白家小姐特别爱吃梅子铺的酸枣。还背着白大人派人往二皇子府递过帖子,但都石沉大海了。
「至于郡王府,那车夫不屑和我交谈,递过去的银子也没收,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
我摆摆手,掂了掂手中的碎银抛还给车夫:
「通知下管家来布庄,我有件要紧事让他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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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和宴后,我布庄的生意有了起色。
我趁势推出另外九套成衣,分别冠以牡丹、芙蓉、紫薇等花神名头,一经推出,颇受京中女娘青睐。
我山澜布庄的生意风生水起。
商会眼见苗头不对,立刻转变风向,邀约我把加入商会的章程落实下来。
我把帖子丢进火炉,烧成了灰。
安安不解:
「娘亲,你不是一直想进商会吗?为何烧掉?」
「因为娘亲不需要了。
「原先想着靠商会的一席之地,把山澜布庄名号打出去。但现在看来,进不进也不影响我的生意。
「况且,这下该他们上门求我了。」
初雪过后,宫中宣纸短缺,织造所发下命令,若程家再不奉上,以死谢罪。
谢程两家走投无路,不是把我堵在布庄,就是堵在回府的路上。
我预判了他们的行踪,每次都能躲避出去。
几次之后,谢家打发谢容禹上门求见我。
无他,这青檀树产地婺洲,正是我外祖家的地界,所有的青檀树,全被我霍澜音垄断了。
谢容禹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裳走进霍府,和从前判若两人,连袖口翻了毛边,都无人打理。
从前,我们感情甚笃时,他的衣裳从来都是我亲自过目的,虽不动一针一线,但从选料到花样,从内亵到外氅,均是我一手打理。
他为人谦逊,总是不厌其烦地倾听我的话。
怀上安安时,他初为人父的喜悦持续许久。
亲手打造的木制玩具,安安的小床,他都亲力亲为。
满心满眼都是我和安安。
可也是后来的他,比谁都更绝情。
再次与谢容禹近距离接触,我身体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思绪回笼,才觉荒谬。
谢容禹喜不自胜,又故作深沉:「澜音,我这次来是想与你重修旧好。」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像极我的木雕,期待我欢欢喜喜接过去。
我冷脸相对。
他又开始打起感情牌。
「当时离开你和安安,我确有苦衷……若是我不同你和离,我父亲不会放过霍家。
「澜音,你愿可信我?」
我看着他手中的木雕,面目虽像我,但神情倨傲,更似白芷月。
想必他那时就恢复了记忆,却隐瞒等待时机与我一刀两断。
「澜音,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否则你也不会追到京城来寻我。你放心,我父亲这次承诺,只要你交出青檀树皮,他就允我娶你做平妻,还会为我安排一个官职。这样安安也就可摆脱商户身份,与官家女子一样,甚至还可进宫,往后身份贵不可言。
「澜音……」
谢容禹还真是令人倒尽胃口。
「住嘴!」
我厉声打断他。
「谢容禹,你可知道,早在一年前,我就为进京部署。原本想告知你,但你沉迷木雕,原想着保留你这份纯粹,不让俗事叨扰你。
「可我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唯独眼瞎,识不得你这颗烂心肝!
「今日你不提安安也罢,她自当父亲已死。可你偏要提身份?
「我乃霍家家主,你算谢家老几?猪鼻子插大蒜,装什么象?你有资格与我谈生意吗?
「谢家是人死光了吗?派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霍澜音,你……」
谢容禹被我骂得七窍生烟,不自觉就想发脾气。他身旁的管事立刻拉住他,对我作揖致歉。
「告诉你们家主,原本我只想十万两把青檀树皮卖给你们。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因为他,我要一百万两,其余免谈。」
我食指轻轻一伸,谢容禹虚晃了晃身子。
对着我犯红眼病:「霍澜音,你为何如此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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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们七年感情都不如你的青檀树重要吗?」
谢容禹神情恍惚,手中的木雕滑落在地,砸成两半。
安安从游廊飞奔进来,双手对着谢容禹用力一推。
「不许你说我娘!」
安安眼眶红肿,闷着声低头俯视他。
谢容禹愣在原地,再一看安安的态度,愤怒地拔地而起:「霍安安,你放肆!」
「我自比不过父亲,温良谦恭,抛家弃女。」
安安逐字逐句,谢容禹脸色僵硬,好一会才找回声音:「安安,你听爹爹和你解释,我从未抛弃你们。」
「今日过来,就是想来告诉你们,你祖父已同意我娶你娘为平妻了。接下来就是把你入族谱,爹爹也会入朝为官。将来你就是官家小姐,于婚事上,做个王妃美妾都不在话下……」
我赶紧捂住安安的耳朵,出言制止:ẗṻₐ「谢容禹,我霍家只有上门女婿,没有外嫁女!」
「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在她外祖父的教导中,从没有妾之一说,这谢容禹可真该死,竟想让我的女儿做妾!
久等在门外的管家一听我吩咐,立刻带人把谢容禹五花大绑。
用的是弹性十足的牛皮筋,这玩意吸血,若是绑上一夜,谢容禹的胳膊也就废掉了。
安安入睡后,我点了几个打手蹲在谢府周边,不计银两,见一次谢容禹,给我打一次。
打到谢家和程家奉送五十万两定金时,谢容禹已半身不遂。
我不仅要了钱,还分了谢家一杯羹,以另五十万两,强迫收了谢家西街五家铺子。
这些铺子分别被我开成了酒楼、书肆,茶歇等文人雅士场所。
李承风啧啧赞叹:「霍老板能力出众,成为渊国首富,指日可待!」
我撩了他一眼,上好的衣裳料子变成了粗布麻衣,脸颊瘦削,像是久病不愈。
前不久,二皇子被派进了户部,一跃成了储君的最佳人选。
他一上任,连拔四人,其中就有Ţű̂⁴李家族人。
李承风是长公主之子,父亲本是异姓王,但因母亲和父亲战死沙场后被接到宫中。虽和李家人不太亲近,但二皇子的做派,分明是打他的脸。
而身为舅舅的陛下,却两眼一闭。
明明听说,李承风自小承欢陛下膝下,三岁就抱在怀里批奏章,七岁封郡王……
怎么就混成了这样?
李承风推开二楼的窗户,自顾低喃:
「年关将近,你近日出门,多带些人。
「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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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寒风凛冽,țṻ₆李承风口中的变天没见到。
倒是白芷月找上了门,她盛情邀约我去清风观为边关将士祈福。
「每到年关将至,各府都会去清风观为渊国将士祈福。再由太妃牵头,捐款捐物送到边境。
「而城中富商则以竞拍各府宝物,得头名者,可得陛下赐下的仁义牌匾一张。
「这等好事原是轮不上你的。但是二皇子很欣赏霍娘子……因此……特意叮嘱芷月……一定要将霍娘子带过去。」
白芷月笑意盈盈,她亲昵地拉过我的手,把一张帖子塞进我掌心。
她五指匀称,却有点浮肿,整个人被包裹在厚厚的斗篷中,说话一呼三喘。
我不动声色抽回手,目光沿着她的领口处移到腹部。白芷月下意识直起腰身,双手交握挡住。
我微勾了勾唇。
「多谢白娘子好意,今年我就不参加了。我还要带安安去外祖家。暮春时再回京城,倒是可以去谢家讨一杯白娘子的喜酒喝喝,如何?」
谢容禹如今残废之身,白芷月怎会嫁过去,可她偏要来硌硬我。
那我也要回敬一二才是。
白芷月半天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
拒了白芷月后,二皇子府中长史也曾上门送过帖子,均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去。
冬至这日,我右眼一大早跳个不停,正烦心时,安安奶娘跌跌撞撞跪在我面前。
「你说什么!」
「一个时辰前,小小姐闹着要吃永和斋的板栗糕。奴婢想着也就几脚路程,就带她去了……谁知,我刚付完钱,转过身,小小姐就不见人影了。
「我沿着街道一溜溜找过去,还是不见人影……娘子,奴婢,奴婢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怎么会?
安安从不是贪吃的人,她怎会因板栗糕随意外出?
我急火攻心,险些晕倒。
侍从里里外外把永和斋附近找遍,也寻不到半点身影。
「找李承风!快,告诉他,安安不见了……」
我得冷静,不能中了圈套,今日是冬至,又是大雪,街上本就没多少人。
安安若是被人强行带走,定会呼叫,奶娘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难不成是熟人?
「查!给我查谢容禹,今日有没有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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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依然杳无音讯。
「娘子,谢容禹今日没出门。而且今日是慈善义卖活动,百姓争相去了清风观,有可能人多眼杂,拍子趁乱劫了小姐。」
「郡王有没有回复?」
侍从摇头,把我的希望掐灭。
是啊,今日是慈善义卖,连太妃都会出席,他作为李家嫡孙不可能不出席。
「你立刻派人,无论花多少钱,是乞丐也好,还是游手好闲之人,给我散钱,堵住出城的路……」
做好能做的一切,我心力交瘁,昏昏沉沉下噗地吐了一口血。
人反而精神了。
管家急匆匆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娘子,有消息了。」
我强装镇定,看着跟着管家进来的万绮。
她一身女装,极为秀美,我希冀看着她。
「今日慈善义卖,我骑马路过永和斋,你家小娘原本蹲在地上,白芷月递给她一张纸。你家小娘忽然哭着要跟她走……
「她们上马车后,我觉察不对劲,所以跟了上去。但是很可惜,出城的时候,在分岔路口跟丢了。
「这是白芷月车夫射过来的一封信,我没拆开过。」
万绮从怀中抽出信件递给我,上面的字迹异常熟悉。
白芷月,该死!
信中命令我去清风观,带上一百万两银钱,否则撕票。
哪怕我想方设法拒绝,她们也有各种办法逼我去。
自从李承风叮嘱我少出门后,我早早交代铺子各项事宜,把账全搬回府里盘算。
偏偏,奶娘说我的安安要吃栗子糕?
也对,谢容禹都能背叛我,何况一个照顾安安七年的奶娘。
「管家,把奶娘吊进井里,每隔一炷香浇一盆凉水!把府中吃里爬外的都给我揪出来,睁大眼睛看看,背叛我霍澜音者,我让他生不如死!」
我换了一身简单常服,翻身上马,点了几十个侍从,同万绮急驰清风观。
只是刚出城,谢容禹突然出现,一瘸一拐扑在了我的马前。
我恨不得踩死他,故特意加快速度,眼看到了跟前,谢容禹惊恐大吼:
「澜音,我知道安安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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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勒住马。
谢容禹吓得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澜音,白芷月利用我把安安带到了清风观。」
我扬起马鞭抽过去:「我正准备去清风观。谢容禹,你最好给我有用的消息!」
他吞了吞口水,从怀里掏出一张半新不旧的图纸,指着其中一个角落:「这是二皇子命白芷把安安藏匿的地方。前后把守人手较少。」
谢容禹又指了另一个方向:「我们可以从清风观后山,有个陡峭的悬崖穿过去……在这个范围,侍卫较少。我们可以把安安偷偷带出来原路返回。」
谢容禹手中的图纸标注清晰,纸张泛黄,想来有些年头了。
可我凭什么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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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禹神情破碎:「安安是我女儿,难道我会害她吗?霍澜音,你信我一次!」
我盯着他,迟迟不肯动。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突然一咬牙,撩开外衫,露出衣不蔽体的下身,面容狰狞:
「白芷月这个贱人!当初与我有婚约就勾搭上了二皇子,整个白府和谢府沆瀣一气,为了名声又不肯解除婚约,被我捉到她和二皇子在清风观私混……
「那个毒妇竟把我推下山下。要不是岳父路过救我,我早就白骨一堆。」
谢容禹的恨不似作假。
可以防万一,我决定兵分两路,命管家先行到清风观找到李承风,赌他还我恩情。
谢容禹跛脚严重,到了山脚下,已然体力不支。
他狂躁地跺脚,怒不可遏地吼道:
「白芷月这个贱人,为掩人耳目,诓骗我来到京城。澜音,你可知道,她早就珠胎暗结,想让我喜当爹。哪怕我聪明装傻,她都不肯放过我。
「每次我只要出府,就会有一批人对我连番毒打!
「我的左腿就是拜他所赐!此仇不报,我做鬼也不放过她。」
谢容禹蓦地抬起眼看着我,犀利的眼神忽然瓦解,唯唯诺诺擦去眼角的泪,如从前那边委屈巴巴:
「澜音,我……」
啪……
我反手一巴掌:「谢容禹,我没空听你这些烂谷子的事,今日我是要救安安。若你和她们是一伙的,我现在就断你右腿!」
谢容禹当场震惊,指着左腿不可思议向我求证。
蠢货!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
16
明月高升,我们终于到了清风观后院。
谢容禹要死不活地跟在队尾。侍从点燃火芯,图纸上标注的位置虽近,但我依然不敢妄下决定。
前院慈善义卖正式开始,锣鼓喧天,但空中弥漫了黑压压的雾气。
我仰头轻嗅。「大家捂住口鼻!」
该死,是迷药烟雾!
前院不时传来打斗声,谢容禹顿时支起身子,状若癫狂:「开始了!二皇子要造反了!」
他挥舞双手,穿过月洞,消失在黑夜中。
前院不知谁人在喊护驾,忽然,一阵风刮过,一排排禁卫军从后山涌入,直奔前院。
带头者是郡王府长史!
???
我不知二皇子为何逼我过来,我兴许猜到了,但是又觉荒谬。我一个已婚和离的商贾女如何能成为李承风的软肋?
然而时间紧迫,我来不及思索,点了两人去前院和管家接头,摸清情况。
然后趁乱找到了安安的藏匿地点,破门而入。
目之所及,厢房内空无一人。
……
谢容禹骗我?
侍从捡起地上的绳索,没有切割痕迹,反倒像是利用桌椅擦断。
厢房外搜索的侍从捡到一条绯色发带,是安安常系那条。
看来安安的确是被关押在此处。
我心急如焚,却寸步难行。
一筹莫展时,和管家接头的侍从举着火把奔了过来。
「霍娘子,前院二皇子已伏诛,郡王让娘子过去。」
我欣喜若狂,一步三走来到前院。
院中黑压压一片人群,太妃、县主、相识的富商均在其中。
可仍旧不见安安。
白芷月匍匐在地,下身血迹斑斑,哭喊着二皇子名讳。
谢容禹嗤笑,扎刀子般一声接一声。
「贱人活该。」
谢家余众和白家、程家等人死气沉沉,死的死,傻的傻。
我攥起白芷月的长发后仰,马鞭紧紧抵住她咽喉。短暂的深呼吸后,白芷月睁开双眼。
看到是我,她嫣然一笑。
「霍澜音,我没输!想知道你女儿在哪,下辈子吧!」
白芷月瞬间咬舌自尽,我还来不及制止,她就瘫软在我脚下。
我愣愣松手,浑浑噩噩地环顾四周。
很黑,很黑……
没有安安的欢声笑语,什么都没有。
「霍娘子……娘子……霍老板……娘亲,娘亲……」
谁在叫我?
17
昏迷前,我强迫自己睁开眼。
安安卧在李承风的臂弯里,大声呼着我。
我紧咬舌尖,刺痛来袭,安安双眸明亮,从李承风臂弯里挣脱下来,飞奔扑向我。
李承风捂着腰紧随其后,深紫色衣裳被晕染成玄色。
太医小心翼翼地叮嘱道:「郡王,你腰腹伤口刚刚包扎,不宜乱动,不宜乱动呀……」
「安安县主也莫跑了,您手臂有伤……哎哟。」
李承风微扯着嘴角,眉心紧蹙。
溧阳县主下意识望向我,嘴角紧抿,眼中有疑惑、愤恨和责怪,但又好像没有。她自嘲笑了笑,随着身边侍从上马车离去。
管家挤到我身边,拉着安安上看下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小小姐,你胆子太大了!老奴差点被你吓死。」
事后我才知,安安自己挣脱绳索后,偷偷摸到了前院。
彼时,陛下刚刚驾临,前院祥和一片,富商相互竞价。
唯二皇子与白家、谢家眉来眼去。
安安躲在了陛下的案桌内,向李承风求救。
可还没来得及,空中弥漫烟雾,二皇子持杯砸地,一下涌进了几十名蒙面刺客。
迷药散发很快,反而安安因为躲在里面没有受到影响。
二皇子叫嚣陛下禅位,父子俩剑拔弩张。
李承风一边抵御刺客,一边还要关注二皇子。禁卫军来临前,李承风落了下风。本就受了重伤的他,又在二皇子持剑刺杀陛下时,奋起一挡。
但仍旧不够。
生死之际,安安突然从案桌下钻了出来,捡了一把刀,使尽力气当胸一刺。
「所以……二皇子是安安杀的?」
众人点头,纷纷看着安安宠溺地笑着。
「陛下感念安安的救命之恩,亲封安禾县主。」
李承风羸弱地被人扶坐在太师椅中。
众人退去,唯剩下我身边侍从面面相觑。
李承风摆了摆手,侍从鱼贯而出。
面对我的惊愕,他耳尖微红,低声解释:「自你入京时,二皇子蠢蠢欲动,我抽不开身,又恐他对你不利,所以才把我父亲军中退下的军人安在霍府……你放心,他们虽听命于我,但食娘子工钱,还是娘子的人。」
我说呢,这些聘来的侍从不像游侠,倒有一股军中做派,即使身有残缺,却行动利索。
我久久不语,不知该感谢,还是该怪责他干涉我。
就像被拢在里的雀鸟,被他玩弄,又被他保护。
相顾无言,我起身赶客。
李承风顿时剧烈咳嗽,腰腹渗满了血,衬得白裳血红一片。
我无奈杵着,看着他艰难挪步到我面前。
一道缱绻而绵长的声音落在我耳中:「澜音,我想做你赘婿,可好?」
18
轰——
一语惊吓,我ƭûₑ脑中瞬时炸开了花。
他摇晃着身子支在我肩上,压得我心乱如麻。
若说不动心……
是假的。
可如此直白,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李承风声音嘶哑,蛊惑道:「我想入赘,做安安的父亲……生意我不太懂,但是你不是要开拓海外吗?我精通好几国语言……带上我,事半功倍。」
「你是郡王,如何能入赘?」我反问道。但此话一出,李承风立刻眉眼舒朗。
他说:
「我不过是舅舅的试金石。他年老猜忌心越发严重,利用我来试探几个皇子的忠心。
「他故意透露我南下查账的路线……」
李承风苦涩咽了一口茶。
「我一时不察,遭二皇子陷害,跌落湖中, 被船夫捞起卖到了清风馆。
「澜音,我很庆幸被你所救。那几日, 我曾灰暗地想,若就这样死了也好。
「我父母很相爱,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我活着。但身在皇宫, 如同行尸走肉, 不需要情感, 只剩下冷漠的争戮,如何活?
「我只想回归本心, 不想做他手中的刀了。」
他艰涩剖析自己的过往, 言语中不乏对舅舅的孺慕, 也有对陛下的寒心。
「所以你就只身挡刀, 让陛下对你起怜爱之心?」
「最是皇家无情,我只有真正拿命救他, 他才会安心卧榻。
「澜音, 可以吗?」
我斜睨着他腰腹下的伤口,也不知道他行还是不行。
李承风宛如一颗暴雷, 利索地解开腰带……衣襟……
为证明自己, 急红了双眼。
安安抱着枕头,迷迷蒙蒙:「风叔叔,你怎么不穿衣服?」
19
我和李承风办了场简单的婚礼,太妃言辞恳切,希望我多带他回府看看。
「这孩子打小命苦,身子也羸弱, 澜音多多担待。我会把安安视作李家嫡孙的。」
嗯?
太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承风心虚解释:「我只是和她老人家说我身体从小在宫里里子坏了, 今生子嗣艰难,多亏霍娘子愿嫁给我。」
他从不言说自己的委屈。
所以我, 也想赌一把。
辞行前, 杀伐果断的陛下苍老了许多。他对我审视良久, 眼中带着淡淡的嫌弃, 但仍是赐了我万金赏银。
甚至故作挽留, 哪怕彼此心知肚明。
他想把安安接进皇宫, 与公主同般待遇。
也不知李承风舍弃了什么, 陛下终于歇了这个心思。
离开京城这日, 杨花满天,似绵绵春雪。
安安好动, 掀开帘子看外面的糖人。
不远处, 谢容禹被人堵在包子铺台阶下, 浑身上下皮肤溃烂。
四目相对,他越过人群追在马车后面。
「澜音,我后悔了。
「安安, 爹爹后悔了。」
回应他的是拳打脚踢。
安安丢了一角碎银砸到他身上。
不一会, 他被周边的乞丐包成圈,嘶吼求饶声, 从高到低, 只剩下低鸣。
谢容禹活不过今晚。
安安淡漠地看着,对着李承风说:
「风叔叔,这是他伤害我娘的代价。」
李承风拍了拍她的头,目光给予肯定的答复:
「我知。」
安安狡黠眨了眨眼。
我闭眼聆听车窗外的烟火人间, 人声鼎沸。
波澜前半生,跨过去,皆是风景。
-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