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卡罗索生物科技公司（Colossal Biosciences）声称，他们已经复活了恐狼，这是通过从恐狼化石提取DNA再赋予现代灰狼来实现的。但这些狼是否真的可以算作“去灭绝”（de-extinction）的成果，仍然有待争论。图源：COLASSAL
卡罗索生物科技公司（Colossal Biosciences）声称，他们已经复活了恐狼，这是通过从恐狼化石提取DNA再赋予现代灰狼来实现的。但这些狼是否真的可以算作“去灭绝”（de-extinction）的成果，仍然有待争论。图源：COLASSAL
撰文：Riley Black
在长达20万年的岁月中，恐狼曾在北美洲游荡，从加拿大阿尔伯塔省南部，漫步到美国佛罗里达州，甚至向南抵达智利。这种古代动物是巨型动物猎手，最终于1.3万年前与最后的巨型地懒和巨齿象一并消失了。但在上周，《时代周刊》（Time）用一头白狼作为封面，宣告它们再次现世。
生活着古代恐狼和哥伦比亚猛犸象的北美栖息地可能就像画中描绘的这样。绘图：MAURICIO ANTON / SCIENCE PHOTO LIBRARY
私营企业卡罗索生物科技（Colossal Biosciences）声称，通过基因编辑，他们已经复活了三只恐狼，分别名为罗慕路斯（Romulus）、雷慕斯（Remus）和卡丽熙（Khaleesi）。比起把它们当作货真价实的恐狼，也许更合适的看法是将它们视为经过些许调整的灰狼。公司研究人员从一组化石中提取古代灰狼DNA展开研究，然后对经过基因改造的现代灰狼经胚胎的基因组进行了20处编辑，使得到的克隆体看起来更像恐狼，与它们在电视剧《权力的游戏》（Game of Thrones）中的虚构形象相似。
从真猛犸象到渡渡鸟，卡罗索致力于复活许多远古物种，这项工程面临艰巨的科学挑战与复杂的伦理考量。该公司宣传他们的狼是“去灭绝”的成功，但事实上，古生物学家仍在努力构建对于恐狼演化过程认识，了解它们在史前大地上扮演了何种角色，因此复活工程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许多。
恐狼可不只是超大型灰狼
1858年，古生物学家首次确认恐狼（Aenocyon dirus）这一物种。总体而言，恐狼相当于大型灰狼（Canis lupus），后者如今生活在美国阿拉斯加。拉布雷亚沥青坑博物馆（La Brea Tar Pits and Museum）古生物学家艾米莉·林赛（Emily Lindsey）提到，二者的颅骨上可以看到明显差异。“恐狼的颅骨上有矢状嵴（供更强的下颌肌肉附着的骨头脊状凸起），牙齿坚固，表明它们的咬合力很强。”林赛说。
这种史前掠食者演化出了捕食大体格猎物的能力，古生物学家将可能的猎物范围缩小到了马、猛犸象幼崽以及其他类似沙斯塔地懒的食草动物。不过，林赛又指出：“正如任何养狗的人所知：狗狗什么都吃。”这或许能解释美国加州洛杉矶的著名遗迹拉布雷亚沥青坑为什么有大量恐狼——那不断渗出的沥青困住了许多不同物种。这里出土的数以千计的恐狼的骨头已在坑中度过上千年。
大约500万年前，恐狼从包括金豺（如图）在内的其他犬科动物里分化了出来。摄影：CHARLIE HAMILTON JAMES,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尽管恐狼的化石记录很丰富，但直到最近，科学家才从古代DNA中明确了它们在犬科哺乳动物或犬类家族谱系中的位置。由于恐狼和现代灰狼的骨骼总体相似，因此研究人员在很长时间里一直以为现代灰狼是恐狼亲缘关系最近的近亲。但2021年一项关于恐狼DNA的研究发现，恐狼是在大约500万年前从犬科中与金背胡狼更近的一支中出现的。这种史前犬类最终演化得更加高大，还独立演化出与灰狼相似的部分特征，在距今约23万年前形成了灰狼的起源。
卡罗索基因改造灰狼之一的一月龄照片。图源：COLASSAL
卡罗索基因改造灰狼之一五个月大的照片。图源：COLASSAL
事实上，卡罗索团队4月11日在美国生物预印本服务器bioRxiv发布了初步预印论文，概述了他们对恐狼化石DNA的研究分析（该论文还请卡罗索投资人、《权力的游戏》的作者乔治·马丁（George R. R. Msrtin）担任合著者）。在2021年研究结果的基础上，团队提出，恐狼的血统产生于距今约450万年前的两种早期犬类的近亲物种杂交，其中一个物种可能与今天的薮犬相似，另一种则更像包含豺类（jackal，犬科犬属）、豺（dhole，犬科豺属）及狼（wolf，犬科犬属）的犬科动物大类。在一篇预先写好的声明中，卡罗索生物科技总结道：“恐狼可不等同于今天灰狼的古代版。”尽管截至本文成稿前，公司网站仍然标榜其基因改造灰狼是“复活”的恐狼。
恐狼是怎么生存的？
有关恐狼演化及它们与其他犬类关系的新描述与几十年来有关其生存和狩猎方式的研究相悖。
游荡在北美大陆的数千年里，恐狼在许多环境中生存。“显然可以看到，恐狼栖居于各类不同生态环境。”加拿大自然博物馆（Canadian Museum of Nature）的古生物学家阿什利·雷诺兹（Ashley Reynolds）说。从寒冷开阔的草原到树木丛生的林地，都有它们的足迹。古生物学家甚至仍在不断发现恐狼漫步过的地方。
本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的古生物学家克里斯·威德加（Chris Widga）发表了有关从美国艾奥瓦州到阿肯色州发现恐狼遗迹的新纪录。“在密苏里州的奥扎克和阿肯色州，我们常常在洞穴中发现恐狼遗迹，它们往往与平头貒一起出现。”威德加说。平头貒可能是恐狼在这片地区最喜爱的猎物。
不过，无论是在哪里，恐狼都生存在种类繁多、数量庞大的许多大型生物当中。在我们如今的风景里，它们都已完全消失，其中不只有巨型地懒和乳齿象，还包括美洲野牛等我们比较熟悉的兽群，以及业已灭绝的马与骆驼。正如威德加所说：“那是一个野性时代！”
除了与大型草食动物如影随形，恐狼还是大型食肉动物共位群的一部分，该群体的多样性更接近今天的非洲东部，而非现代北美大陆。“更新世是一头完全不同的野兽，和那个时期的庞然大物一样狂野。”雷诺兹说。
拉布雷亚沥青坑出土的恐狼头骨。该遗址是拥有最丰富和最多样的冰河时期化石的宝库之一。摄影：JAE C. HONG/ASSOCIATED PRESS
恐狼与多种别的大型食肉动物同台竞争，它的对手包括刃齿虎（Smilodon）等长着刃齿的猫科动物、古代土狼豹鬣狗（Chasmaporthetes）、美洲拟狮（Panthera atrox）以及灰熊和美洲虎等我们比较熟悉的物种的大型个体。“恐狼未必是所处环境中的顶级掠食者。”雷诺兹说。而除了攻击古代马，恐狼可能还曾威吓美洲狮、郊狼乃至灰狼，让它们离自己的猎物远点。
古代犬科很可能成群生活，协作拿下大型食草动物，然后分享战利品。虽说根据化石重现物种行为总是充满挑战，但雷诺兹指出，沥青渗漏遗迹出土的恐狼个体数量之多，强烈暗示这种犬科以群体为单位生活。除了拉布雷亚化石集中点，秘鲁一处名为塔拉拉（Talara，字面意思是“沥青”）的遗迹已出产四千五百多块来自数十个不同恐狼个体的化石。
关于恐狼，还有哪些不了解的问题？
在群体里生活意味着年轻的恐狼可能会向身边的成年狼学习，卡罗索的现代克隆体却无法再现这种情形。“卡罗索的基因改造狼不见得能仅凭恐狼的基因而像它们一样行动。”雷诺兹说。她指出：“因为这些狼被抚养长大的过程里没接触过恐狼，似乎也没接触过任何其他犬科动物，所以它们没机会从别的同类那儿学习狼的重要技能。”
论文提出，恐狼根本不是灰狼的近亲，它们独立演化形成了与灰狼相似的生态位。这一结论
引发了何种现代模型最适合恐狼比较研究的疑问。“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以为恐狼的现存最近亲缘物种是灰狼，”雷诺兹说，“但如今（在研究恐狼行为和生物学特性时），我们还得将豺类、非洲野犬、豺等更多动物纳入考虑。”
举例来说，非洲野犬和豺往往会形成大型社会群体，成员间几乎始终保持联系；灰狼的狼群结构与此不同，它们会在个体觅食时分裂，之后重新聚到一起；豺类要么单打独斗，要么以2—4只的小型社会群体为单位生活。恐狼的社会生活可能与其他犬科类似，也可能呈现独具一格的面貌，只不过已经被时间遗忘。雷诺兹提出：“假如恐狼如科学家所想，实际上不太有社会性，又或者它们生活在比预想更小或更大的社会群体中，它们的种种行为都可能会对猎物物种的选择产生不同的影响。”要理解恐狼在冰河时期生态中的角色，这一点很关键。
恐狼在北美洲演化出来，并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了深刻而独特的历史，这改变了专家的认识。“这是一种良好适应这片大陆上的天然生态系统的狼，它的祖先与骆驼和马等美国原生物种一同演化。”威德加说。与灰狼不同，恐狼未曾跨过白令陆桥。这些动物演化加入一个今已消逝的生态系统，许多野兽都曾于其中恣意生长。
同样基本不为人所知的是，除了偏好猎物的消失，还有哪些因素导致恐狼在1.3万年前灭绝。古代DNA证据提示，恐狼未曾与灰狼杂交，也没有通过其他方式留下基因遗产。
林赛指出，就在气候迅速变暖、人类在全球扩张的同时，“一场巨大的全球灭绝潮极大改变了地球形成千万年的生态系统，恐狼也在那场事件中消失。”
比起克隆狼，现代犬科也许才是恐狼祖传知识的真正继承者。考古学家如果能够了解恐狼的命运，或许就能为今天的犬科——从丛林犬到灰狼——提供更好的生存机会。
来源：国家地理中文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