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又回到大婚那日,与侧妃双双落水 明勋大叫救侧妃!(完)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4-24 00:05 2

摘要:他十七岁便勇立战功,得授爵位,于陛下面前发誓予我凤冠霞帔,红妆十里,今生今世只我一人。

上一世,明勋在成亲之日带回来一个女子,说要同娶侧妃,逼我成全。

我当场写下休书,割袍断情,却被他们囚禁在王府,折磨而死。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大婚那日,与侧妃双双落水。

明勋大叫「救侧妃!」

我不再挣扎,沉进水底将人捞上来,一把拧断了她的脖子。

真是抱歉,老娘重生之日,就是在座各位团灭的开始。

1

我是皇上最宠爱的郡主,与冠军侯明勋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他十七岁便勇立战功,得授爵位,于陛下面前发誓予我凤冠霞帔,红妆十里,今生今世只我一人。

可成亲当日,宾客满堂,万民齐贺,他却带来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说要同娶侧妃,要我成全。

只一句话,便将曾经人人艳羡的眷侣和这空前盛大的典礼,毁得彻彻底底。

在场宾客面面相觑几番,全都将目光望向了我,稍有不慎,便是满城的笑话。

而平素便嫉恨于我的几个世家贵女,脸上更是浮起嘲讽之色,等着看我崩溃失态。

但我偏偏老神淡定,不疾不徐地开口:「这位是?」

「荔儿见过姐姐。」

她怯怯站上前来,身姿纤窈,眉目含情,盈盈下拜之时,如弱柳拂风,惹人心怜。

但还未完全跪下去,明勋便已抢身上前,急急将她扶了起来:

「你身子弱,就不要多礼了。」

「不碍事的。」她说着话,娇柔地依偎在明勋的怀中,惹得他满目怜惜,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可我会心疼。」

二人情意相侬,自成结界,倒是我站在那里不尴不尬,像极了不识趣的外人。

可我分明瞧见,虞荔暗暗觑来的眼底,藏着满满的示威与得意。

明勋半分不察,只将目光转向我,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歉意与恳求:

「阿叙,荔儿性子柔婉,良善无争,只一心伴我左右,你若能容她,我会感激不尽。」

我浅笑扬眉:「若我不肯呢?」

他目色微暗,抿了抿唇,我再了解他不过,这是他感到厌烦时的习惯动作。

果然下一瞬便听他说道:「阿叙,不要胡闹。」

「究竟是谁在胡闹?」

我冷静地看着他,目色灼灼:

「天子赐婚,皇家盛典,你却不顾体面,要纳边陲异族女子为妾,这不是怠慢我,而是在打陛下的脸。」

他骤然怔住,似是没料我对虞荔的底细竟如此清楚,眼底闪过几丝慌乱,仍强自镇定道:

「荔儿已经脱了奴籍,早与那些因罪流放的贱民再无干系。」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小舅舅再难隐忍,勃然怒斥:

「明勋,你别欺人太甚!」

「叙儿虽自早亡母,却是皇兄千疼万宠,在本王手心里长大的。你此番做派,负心弃义,枉顾礼法,本王这便上奏陛下,治你个抗旨不敬之罪!」

「不必了。」我拦住他,瞟了明勋一眼,转眸望向门口匆匆赶来的总管太监,「圣谕已到,接旨吧。」

上一世,我为了维护三方颜面,尽力未将事情闹大,咬着牙与他拜了堂。

皇帝舅舅知道后,大发雷霆,说镇国长公主的遗孤,他放在心尖上的小郡主,绝不能受此屈辱,若一早知道,定要下旨将这场婚事作废。

所以重生后,我一看见这满目的大红喜色,便立刻遣了侍女进宫求取废婚圣旨。

幸好还一切还来得及。

2

虞荔一看见总管太监,立刻就慌了神,怯怯地伸手牵住明勋的衣袖,眼圈绯红,泫然欲泣:

「勋哥哥,荔儿……荔儿不想这样的。」

明勋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不要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我看他这番作态,心里只觉讽刺。

上一世,他也曾悲痛欲绝地抱着我的尸身,说他悔不当初,说他对我不起,说他终是未能护我周全。

男人的诺言,不值一提。

但虞荔却信得彻底,羞红着脸道:「有勋哥哥在,荔儿就是死也无憾了,只是……」

她一边说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似是隐忍着无尽委屈,哽咽难言,惹得众人一片同情。

而她掩面呜咽半晌,突然屈身跪到了我的面前,伸手要拉我的裙摆。

我闪身躲开,嫌弃得毫不掩饰:「别弄脏了我的喜服。」

她扑了个空,狠狠栽在地上,颤颤地撑起身时,手腕满是擦红一片,怯怯地望了我一眼,咬着唇瓣想拉过袖子掩饰伤口,却因为太过慌乱,反将袖口越扯越大,露出更多伤痕。

周围渐渐起了窃窃私语,多是怜悯之声,说我冷心冷情,太不善良。

虞荔听着,面上闪过一丝得逞,又故意吃力地跪行到我面前,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梨花带雨地哀求:

「郡主殿下,都是荔儿的错,荔儿不敢再争什么,荔儿什么都不要了,只求殿下不要再为难勋哥哥了……」

「荔儿!」明勋见她几乎哭晕了过去,急忙拦腰将她纳入怀中,掌心不断轻揉她的膝盖。

半晌,他抬头望向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秦叙,荔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你的原谅值几个钱?」

我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大家都看到我未动她分毫,众目睽睽之下,侯爷可不要含血喷人啊!」

他被我怼得语塞,神色登时沉了下去,恼羞成怒地斥责:

「秦叙,你怎会变得如此不善良,如此不可理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还有更过分的,要不要试试?」

3

太监总管进门后,众人皆跪地迎接,但他所持却并非圣旨,而是皇后口谕:

「陛下头风突发,难以起身,婚礼如常举行,其他事情日后再议。」

我对此并不意外,皇后素来不喜欢我,她一直觉得皇帝舅舅对我太过纵容,分走了她唯一嫡女的宠爱,如今借势发挥,亦在情理之中。

而同样讨厌我的那些名门闺秀,几乎将「嘲笑」二字刻在了脸上,恶意压都压不住,直接出言讥讽起来。

「京中最近盛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惜郡主殿下,以后只能燃烛到天明,对影成单人喽!」

话音未落,我的侍女已「啪」地甩了她一巴掌:「放肆!我们殿下乃皇上亲封的雪渊郡主,岂是尔等可妄议的?」

她娇嫩的脸上登时浮现了鲜明的指印,满脸震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我。

我用盏盖轻轻地撇了撇茶中浮沫,娴雅开口:「贺小姐可还有其他高见?本郡主素来大方,不介意再赏你几个巴掌。」

她自然不服气,想跟我对阵,眼圈却先红了,委屈地望向自己的父兄。

他们皆忌讳我的权位,怯懦地避开了视线,满脸都写着「你说你惹她干什么」!

她又看向平时交好的贵女与王孙,他们也纷纷偏头转向了别处。

见求救无门,她可怜兮兮地抽了抽鼻子,小声哽咽道:

「……知、知错了,请郡主恕罪。」

除了她,宁国公之女也看不惯我,如今见我竟反转劣势,借此立威,小心思再也忍不住,开始出言挑衅,说我没有容忍雅量,有辱皇室门楣。

我挑眉轻笑,从容回怼:「怎么?你是羡慕荔儿姑娘飞上枝头,一步登天,也想上赶着来当明勋的小妾吗?」

她一直心悦明勋,甚至曾不顾名声,借舆论逼明勋娶她为平妻,但都被明勋拒绝了。

现在当众被我挑破心事,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躲出了屋去。

我目光回转,逐一扫过堂内众人,他们立刻都装得自己很忙,没一个敢与我对视。

这些人,只道皇帝舅舅与以往不同,此次未在明面上毫无顾忌地偏袒我,就以为我要失宠了。

却不知,所有事情都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今日皇后心藏暗恨,以此拿乔,不准我退聘,来日风水轮转,怕是要求我和离。

小舅舅见此情状,却是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他是母亲一母同胞的幼弟,从小最是宠我,于是众人恭送总管太监时,他压低声音对我道:

「叙儿,我们走,小舅舅就算忤逆圣意,也断不能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少安毋躁:

「无妨,弄死就行了。」

4

他瞬间愣住了。

而我理了理衣裙,拂掉肩上被风吹进来的小小的白色花瓣,踩在脚下:

「妾者,奴也。她自甘堕落,为奴为婢,我乃镇国公主遗孤,陛下亲封的郡主,失手打死一个奴才,谁又敢多言半句?」

他怔怔地瞧着我,目光涌上显而易见的震惊和复杂。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以前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我,怎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将杀死一个人说得如此轻易。

我并不打算解释,因为我无法告诉他,上一世我签下和离书,却被囚禁于王府,任人欺凌,逃脱无门。

也无法言说有孕之时,明勋亲手灌我喝下堕胎药,是怎样的灭顶绝望。

更遑论当我和虞荔同被敌军挟持,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她,一箭射穿了我的心口。

落入我耳脉的最后一句话是:

「城西的乱葬岗,常有豺狗出没,是抛尸的最好去处。」

我识人不明,有眼无珠,愿赌服输。

但重来一回,也该让他们瞧瞧何为兵不血刃,何为手段残忍。

5

因皇后的口谕中并未具体定裁,明勋便坚持双礼并行,同纳侧妃。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我,眼底隐隐压着几分怜悯,似是在暗笑我无论表面多么强势,但得不到夫君的心,就仍是可怜可悲的。

我并不急着证明什么,反而差点笑出了声:「明勋,我记性不太好,但我记得,我刚刚给过你脸了。」

他满面隐忍,语气却再坚定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娶荔儿的。」

「不后悔?」

「不悔。」

「好!」我猛然击掌,金声玉振,「那便如你所愿。」

我撩起金缕下摆,转身落座主位,睥睨开口:

「妾室进门,要给主母敬茶,你若同她一并行礼,三叩九拜,本郡主便大发慈悲,准她入府。」

他目中闪过屈辱之色,可依然毫不犹豫,直直地跪了下来。

很好!

今日若真有人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那绝不会是我。

虞荔见他这样心疼坏了,焦急地拉他起来,他却满面愧疚地对她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虞荔连连摇头,眼底蓦地沁出泪色,哀求般望了我一眼,咬着唇道:「与勋哥哥在一起便是极好的,荔儿并不在意那些虚名。」

我在意。

我每天想取代他战神的位置都想得睡不着。

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壶,我将面前的三个空杯一一斟满,冷静开口:

「明勋,你母亲明将军曾是我娘的左膀右臂,忠心不贰,追随她十余载。那年她以绝世功勋,求得皇上为我们指腹为婚,这便是你名字的由来。

「而我与你,自幼同读书、共习武,青梅竹马,两无嫌猜,从未质疑过对方的情意。

「所以即便我才能强于你,兵策胜于你,依旧愿意屈尊降贵,偏安一隅,做你温婉贤淑的侯府主母,就连嫁衣都是满怀期待,一针一线得亲手缝绣。

「甚至为了你不必因尚公主而丢兵权,拒绝了皇帝舅舅为我册封袭爵。」

「但是你,着实不配。」

我执起一杯酒,递到他的面前,他素来与我心意相通,一瞬便明白了我的意思,目底急速涌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惶:「阿叙……」

我盯着他的眼睛,警声提醒:「不能后悔的哦。」

他犹豫几番,眼圈渐渐红了,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来接,但指尖即将相触之时,我松开了手。

6

瓷玉坠地,四分五裂,发出尖锐的脆响。

我拂袖连将另外两杯也摔落,声色如洪,响彻整个大殿:

「一杯敬天地,二响告父母,三声通神明,今日你为了一个乡野女子,违逆母命,抗旨不尊,我与你割袍断情,恩义两绝,日后男婚女嫁,再无干系。」

「不!不行!」他还没等我说完就后悔了,急切地抓住我的手,眼中泪色闪烁,几乎哀求,「阿叙,我们是御旨赐婚,不能改的……」

我将目光勾向虞荔,意思再明显不过。

明勋看着她越发惨白的脸色,犹豫片瞬,还是道:「荔儿……荔儿我也是要娶的。」

「那便行礼吧。」我早已无意挽留他,这些话不过是说给其他人听,不致落人口实罢了。

侍女得我授意,上前奉茶。

明勋与虞荔对视一眼,双手交握,共携磕了三个响头。

我挺直脊背,不躲不避,如愿听见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明勋如此卑屈,实在有辱名将风范。

这些话,不出今晚就会传遍京都,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明勋半字不落地听进耳中,脸上青白交加,神色难看得厉害。

我佯作不觉,掩唇轻笑:

「侯爷如此郑重,果然心里有我。」

话音未落,虞荔便神色微变,望过来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狠戾之色,又很快掩饰过去,恢复成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后来在众人簇拥着入洞房之时,她故意走到我的旁边,用只有我们两个听见的声音说道:

「姐姐马上就会知道,侯爷心里有的人是谁了。」

是吗?

唇角轻勾,我也很是期待。

7

还以为她有什么高明手段,不过是落水诬陷成我推的罢了。

明勋急急而来,还不明情况,便已急得大叫:「救侧妃!快救侧妃!」

我冷冷一笑,不再挣扎,沉水将虞荔捞了上来,然后一把拧断了她的脖子。

潋滟森冷的水光之中,我环顾四视,望向明勋,唇边缓缓地勾出一个血腥的笑容。

真是抱歉,老娘重生之日,就是在座各位团灭的开始。

8

明勋满脸震骇,心痛至极,如失了神志一般拼命地摇晃虞荔,企图让她醒过来。

可她身子都软了,头无力地垂在一边,早已经断气。

明勋几乎疯了,猩红着眼睛质问我何至如此?!

我只静静地看着他,微笑不语。

上一世我死前,可是连质问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嘴里溢满的苦腥血沫,堵住喉口,抽搐着发出嘶哑的哀鸣。

如今他眉目狠戾,死死地攥住我的肩膀,如失去挚爱的野兽一般嘶吼: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你知不知她……」

话未说完,已被我轻轻打断:

「我可以让她复活。」

9

他猝然愣住,犹疑地嗫喏:「……你,你说什么?」

「她不是到处宣称自己乃凤凰命吗?」我望进他的眼睛,弯唇而笑,「既是凤凰,当为涅槃,才以重生。」

那傻子竟真信了我的鬼话,回去就把虞荔的尸身烧了,任谁都拦不住。

还照着我的叮嘱,挫骨扬灰,绵延十里。

侍女跟我说他那副丢人模样时,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真是个蠢蛋!

信我会放过虞荔,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而他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时,我早已在和亲的路上了。

据说他一听见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慌了神,连自己手握兵权不能随意出京的禁令都忘了,一路策马追到了远郊。

坐忘坡前,他强行截停了我的车架,低吼着质问:

「谁允许你去和亲的?!」

「皇上、皇后、皇太后……」我一个一个给他数过去,看着他本就难看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更难看。

「不可能!」他愤然打断我,似乎比我这个远嫁边疆的正主还着急几分,「皇上那么宠你,他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有何不可?皇帝舅舅素来忌惮你的兵权,早已有意削减,所以此次迎战北域,才会听从皇后的举荐,准了她那草包弟弟领兵。可惜此人心比天高,办事却不牢靠,因好色惹了大祸,不仅被敌军打得丢盔弃甲,还一连失了好几座城池。如今只用遣送一位公主便可换得和平,何乐而不为?」

「可是礼王那么疼你,他怎舍得你远赴苦寒之地?!」

「小舅舅虽有巡防营,平日能与你争一争,但皇威压慑,他再不舍得又能如何?」

骗他的。

小舅舅当然不同意,是我分析利弊,软磨硬泡,一遍一遍地追问:「如今明勋受制,草包丢权,舅舅可有争兵之意?」

他闲云野鹤惯了,早已无意夺权,但架不住我一再激将:

「就算有陛下恩宠,可总是被明勋压过一头,处处掣肘,舅舅就真的毫无怨尤吗?」

他怔愣了很久,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叙儿,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很多?」

「应该说我是恢复了本性。」我微笑着望进他的眼底,「舅舅别忘了,我可是史上第一位女帝的外孙,镇国长公主的血脉。娘亲当年能手持长戟,单枪匹马护卫疆夷十四州,虎母无犬女,我当然也不能给她丢脸。」

「舅舅与娘亲一母同胞,难道就真的甘心受制于人吗?」

果然一搬出母亲,他的意气便被激出了几分:「你待如何?」

「和亲。」我目色炯炯地看着他,「舅舅将母亲遗留于疆夷的兵力与暗势给我,我还舅舅一个权倾朝野的时机。」

次日,小舅舅便暗中安排了人,在朝堂上对皇后的草包弟弟大肆地溜须拍马,皇帝舅舅果然更生气了,将他连降三等,发配充军,从小兵做起。

有人适时地提出,如今兵力不怠,不如以和亲代替交战,遣女子远嫁,以示诚意。

北域四部,风沙漫天,边陲苦寒,自然谁都舍不得自己承欢膝下的女儿。

不过此等「好事」,皇后娘娘怎么会忘了我呢?

10

但她召我入宫后,我只是笑笑道:「叙儿当然愿意为娘娘分忧,可叙儿如今已是侯府主母,有心无力。若前几日娘娘允准了叙儿退婚,今日便正好赶上此等美事。」

「是本宫的不对。」她连连伏低做小,急得拉住我的手:「只要你肯答应和亲,要什么我都给你。」

「既然娘娘如此恳切,叙儿就却之不恭了。」我笑眯眯地开口,「此去北域,山高路远,九死一生,想必娘娘也对叙儿放心不下,所以我要娘娘在那边安插的所有眼线与细作。」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迅速地抽回了手,垂眸掩下目底慌乱,「本宫乃一国之母,中宫之主,对陛下从无二心,怎会暗中培养这些势力?」

我并不紧追,而是轻飘飘道:「娘娘若并无合作诚意,便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告辞。」

说完,我转身便走,她立刻急了:

「等等!」

她思虑再三,还是叫人将秦妙的黄金项坠拿给了我,叮嘱我万万小心,若被发现,决不能将她抖落出来。

我自然答应。

可秦妙却气炸了,她虽然素来和我不对付,但我要替她和亲,简直比让她死了还难受,立刻就去勤政殿找皇上撤回圣旨了。

我赶到之时,她正舌战群儒,一人单挑整个朝堂,将文武百官批的体无完肤,怼得面红耳赤:

「狗屁的受天下供养,谁养过你们啊?一个个膘肥体壮,膀大腰圆,挺着个将军肚不要个脸!」

「宗室女子从小到大十几年,吃喝用度,穿戴排场,能花费多少?一个皇子出宫建府,需要多少银钱?一个贪官打点上下,用得多少珍宝?一个将军领兵作战,又要耗费多少粮草?公主再奢侈,能有你们的十之一二吗?」

「凭什么男人可以征战沙场,可以外交谈判,可以封王拜相,加官晋爵,战败之后,却要女子去承担后果?」

「和亲说得再高贵,再清新脱俗,也不过是将自己做成砧板上的漂亮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三皇子颇有不服:「皇姐这样说就不对了,和亲所表示的诚意与和平,是远远比钱财更重要。」

「既然如此重要,不如让五个皇弟去?一送送五个,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表示诚意的?」

她目色灼灼,怼完皇子怒指皇上:

「说什么公主受天下万民供养,便有庇护江山百姓之责,那真正受万民供养的皇帝陛下,倒是把江山分给公主啊!父皇准备把哪块地划给秦叙?」

我听得汗流浃背。

莽!莽点好啊!

皇上也被气得不轻,捂着心口怒斥了一声「放肆!」后,便下令让人将她带下去禁足,没有赦令不准出府。

我趁着夜色钻狗洞去探望她时,她正气得叉着腰转圈圈,一听我说是自愿去的,更是恨铁不成钢:

「迂腐!你没有政治权利,谈什么政治义务?」

「两国若想和,什么方式都能和,若要战,随便一个理由便会战。送女子去和亲,让女进火坑,以女子的幸福和牺牲为代价而止戈,那不是和平,而是当权者的懦弱与无能!

「你以为自己是牺牲是奉献,实际上是愚蠢是火坑,一文不值!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她便满脸的不赞同,又要开口规劝,我赶忙又道,「秦妙,你还记得我们读过的《赢史·殊王篇》吗?」

「当然!」一说到这个她眼睛就亮了,「元殊王是史上第一位女王爷,全天下女子的表率。当初圣祖崩逝,新帝未满十五,朝纲不稳,摄政王又手握大权,势覆朝野,还赶上两国交战,我军节节败退,失了十余座城池,生灵涂炭。水深火热之际,是元殊王为了黎民百姓,自请和亲,三嫁三杀三代疆夷可汗,将疆夷收为了我朝领土……」

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目色微动,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要……」

我轻轻点头,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隔墙有耳,不可多言,故意笑道,「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不要被我比下去了。」

「绝无可能!」她骄傲地仰起下巴,「上次你输给我的贴身玉环还没拿回去,倒是你该努力些。」

她说着,便将怀里的玉环拿出来还给我,我摇了摇头:「待我凯旋,你心甘情愿地给我戴上。」

她不勉强,默了默,语气慎之又慎:「多多保重。」

我轻轻微笑:「后会有期。」

11

明勋得知和亲之事已经得所有人的同意,几乎不敢置信,咬着牙道:「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

「怎么?」我轻笑,「你要为了我造反吗?」

他望着我,没有反驳,眸色明明灭灭半晌,眼圈慢慢地红了,目底的挣扎显而易见。

我收敛了玩笑之色,心下恻然:「你愿意为了我造反,却不愿跟我说一句实话。」

「明勋,今日一别,再见无期。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我都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坦诚相待。」

他定定地与我对视,目光流转间,似有无尽的苦楚欲从掩埋的心底破涌而出。

「有人来了。」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提醒,话音未落,奔腾的马蹄已疾驰而近。

我立刻收敛情绪,抬手狠狠甩了明勋一个巴掌,在他震惊而困惑的目光中,语气决绝地说:「我们早已恩断情绝,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说完,我转身进了车厢,车夫挥鞭赶马,迅速出了坐忘坡。

良久之后,旁边的侍女抬起车窗看出去,明勋依旧遥遥地望着,孤薄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小心翼翼地暼了我一眼,忍不住开口:「郡主,你连我都能原谅,为什么不能宽宥明勋?」

我看了一眼她经过易容,再也看不出原来面容的脸:「虞荔,我不是原谅你,而是你一命抵一命,已经还清了。」

明勋将她火化之前,我用死牢里的尸体把她替换,又启用符咒,在她酿成大错之前,将她上一世的魂魄召了过来。

此法甚是冒险,未必会成功,但失败也无妨,没有她手里的东西,我照样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是要多走些弯路而已。

她听完我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明勋说得对,我不该得罪你的。」

「现在合作也不晚。」我扒开橘子,扬手丢给她一半,「很甜,尝尝。」

她信以为真,全塞进了口中,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看着我终于忍不住呸呸吐了出来,简直恨得牙痒痒,龇牙咧嘴地说:「合作归合作,我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主人的。」

我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你还是好好地想想如今已是弃子的你,还对他有什么利用价值吧?」

她沉默了。

我趁热打铁,攻心为上:「效忠他,没结果,但为我效力,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你爹给你找出来。」

12

和亲的路上,会途经我娘的封地:疆夷十六州。

她死后,这里的将领占山为地,自立为王,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极为猖狂。

而我进入北域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所有的随嫁侍从,带着暗中跟随的三千精兵,连夜奔袭至军营,召集了我娘的旧部。

但显然全屋十余个彪形大汉,没一个服气我的。

那便继续杀。

我笑着将剑掷出,正中隐于众人之后的那位副将,他长得最不显眼,但回我话的「领头人」却每每得他授意才敢出声,必不简单。

果然他一死,殿内躁动更甚,不服之声渐起,但连杀三个之后,就治好了。

满堂噤声,我轻悠悠地开口:「还有谁要挑战我吗?」

「我!」一个铁塔似的高壮汉子扬起手中的流星锤,迅猛地冲了过来,每踏一步地便跟着震颤一下。

我迅速抽出长剑,直抵他的喉结,动作间,脖颈上的项坠露了出来。

他神色一滞,立刻认出了这是皇后的信物,目色一转,急忙跪地行礼:「霍峰愿追随郡主殿下。」

我看了一眼舅舅的人,他接到暗号,带头拿出了手里的虎符。

而其他人迅速互相交换了眼神,也将自己的交了出来。

但拼完之后,还是少了一块。

舅舅的人适时提醒我:「林将军有事外出了,不日便回。」

待人散之后,虞荔满脸愁容:「虎符少一块都不能调令军队,很明显这个林将军是故意不现身的。他甚至算到了我们会日夜兼程,千里奔袭,所以提前躲开了。夺权讲究一个快字,若真老老实实地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首先,他要回得来。」我斟了两杯烈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她愣愣接过,思考片瞬,干脆利落地点头:「懂了!」

说着便要动身,我赶紧叫住她:「我派人与你同去,传闻此人力大无穷,不是轻易便能解决的。」

「这点力气,还不够我放在眼里!」她自傲一笑,伸手握住一旁无坚不摧的玄铁剑,慢慢地扭成了麻花。

这下换我震惊了:「……你有这力气,怎么会死在我手里?」

「我有这力气,但我没你那脑子啊。」她理直气壮地吐槽,「你多狠呐!明勋早就说过你最记仇了,得罪你会死很惨,我没听,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微哂:「抱歉,很疼吧?」

「还行,我也伤害过你,咱俩扯平了。」她和我碰了碰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恩威并施。」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既已打完巴掌,自然该赏个甜枣了。」

13

这些人,虽明面上不敢再跟我对着干,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依旧不服,我的号令也多是无人听从。

没过几天,军里突然出现了瘟疫,不久便有传言,说我是不祥之人,带来了厄运。

而我任流言四起,直到全境鼎沸,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割破手指,以血滴入祭坛,焚香燃之,救了所有人,也顺势收拢了大半民心。

至于我的血为什么有如此奇效?

因为药就是我让人下的。

那不是瘟疫,只是类似瘟疫症状的,不会传染。

祭祀的当晚,解药也如下药时一般,撒入了源头泉水之中。

最开始舅舅的人见到流言四起,来找我商量对策之时,我便问他:

「疆夷十六州当初如何归于天赢的故事,你应该很熟悉吧?」

「倒背如流。」他立刻道,「当年圣祖皇帝崩殂,正逢疆夷六部大举进犯,一连攻下了八座城池,摄政王遣人和谈,对方要割地赔款,以嫡公主送嫁。

「但圣祖帝没有女儿,焦灼之际,是皇后入宫之前的女儿为了稳定朝纲,护佑百姓,以养女之身自请和亲,被刚刚继位的景文帝封为元殊公主,送嫁疆夷。

「之后十余年,元殊公主三嫁三杀三代疆夷可汗,全权掌控整个草原,将疆夷划为了天赢版图,获封元殊王爷,恩于常格。只可惜回京述职后,在返还疆夷的路上,突发暴病薨逝。」

我点一点头,继续道:「但她逝世不久,她的女儿便入宫为后,三年之后又回到疆夷,收复了母亲遗散的兵权。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她也是才入草原,便突遭瘟疫,后以血为药,救了所有的百姓。」

「郡主的意思是……」

「我要你将我是仁圣德皇后转世的消息,散播出去。」

「……这,怕是不妥吧?」他吓得连连摆手,「仁圣德皇后在疆夷百姓心中,仅次于神明和元殊王,地位崇高,不可亵渎。」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镇定下来,「元殊王和仁圣德皇后一生都在超越世间男子,为女子博闯天地,她们若是知道,也会支持我的。」

太阳底下无新事,而我会遇到的难题,都早在史书之中留有答案。

14

我虽然收获了民心与威望,可还是有三个副将,无论如何都无法收买。

那日正思考着如何让他们归服,不远处的密林却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不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满脸是血地跑了出来,语无伦次地叫着救命。

我让她冷静下来慢慢说,她泪流不止,说弟弟跑进密林了,求大家救救他。

众人闻言,脸都白了,个个面色如土,噤若寒蝉,没一人敢应声。

密林里传来的声音渐小,我顾不得许多,抬腿便要上马。

一旁的人却死死拉住我,告诫我密林是禁地,不能进去。

小孩的姐姐见状,跪下来一个个求我们救命,但所有人都偏过了脸,推开了她伸过去的手。

她见我是唯一一个没说话的,泪眼涟涟地抓住我的衣角,像是攥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断地哀求:

「郡主殿下,你是仁圣德皇后转世,你是福灵阿,神明不会为难你的,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求你救救他吧!」

话音未落,密林里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小孩的姐姐疯狂地给我磕头,额头都渗出血来,我实在于心不忍,提鞭又将马拉了过来。

「郡主,你不能去!」面前不断地有人拦着我,「你若去了,会被神罚的!」

虞荔也拉住我:「郡主,踏入禁地就是冒犯神明,疆夷十六州的百姓有多信奉神明你不是不知道,若真进去了,连仁圣德皇后转世的身份都护不住你,我们会前功尽弃的!」

我挣开她的手:「有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15

禁林里面,全是黑雾,马原地踏了好几次蹄子,似乎是遇见了无形的障碍,猛地扬起前蹄将我甩下,一溜烟地跑了。

我循着声音往里面走,看见了群葬的坟冢,粗算也有成千上万座,每一座前面的墓碑都没有字。

正震骇着,不远处又传来小孩的叫声。

我一路追着,在群坟中间,看见了一条十几米长、墨黑色的蛇王,它正张开血盆大口,摆出攻击的姿势冲向小孩。

来不及思考,我冲过去便将人抱进了怀里。

耳边响彻蛇王愤怒的嘶嘶声,它将我俩团团缠住,越来越紧,我几乎无法呼吸。

16

再醒来之时,朦胧视线中,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蛇头近在咫尺。

我吓得大叫一声,一拳挥了出去。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以掌为盾,微一施力,便化掉了我拳头的冲击,按在了床边。

等等……床?

我终于完全清醒,环顾四周的,发现我已经回来了。

而眼前青面獠牙的蛇头,是为我包扎伤口的人所戴面具,青铜为底,金蛇环冠盘旋头顶,额头正中心是蛇头图腾。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束发见盘着的红色赤练蛇,看起来恐怖又神秘。

屋里的其他人见我醒了,急忙解释:

「别怕,这是我们的大祭司,晏度。」

「他医术很高的,任何病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岂不是,会发现我身上的伤口是自己划的?

正心虚着,门猛地被推开,赖子高声叫着「大祭司」,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刚张嘴,却见晏度眸色微凛,目光投过去时,他立刻噤了声,垂下眉眼压低声音道:

「大祭司,那个闯入禁地的新娘子也醒了。」

我听说过那个新娘子,是小哑巴从河里捞上来的,当时还穿着新嫁衣。

晏度沉凝地望了赖子一眼,他头压得更低了,甚至微微发起抖来。

半晌,晏度才收回目光,又冷冷地瞧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起身走了。

17

他一出去,虞荔就赶紧冲了进来,见我这个样子紧张死了。

我跟她说不用担心,伤口是我自己划的,蛇毒是我自己带的毒药伪装的。

因为当时我进去一看见小孩的脸,就发现他是三个难搞副将里最难搞的那个副将的孩子,所以赶走大蛇后,我当机立断地伪造了伤口,让他欠我一个大人情。

就是不知道大祭司看没看出来。

若是看了出来,他为什么不揭穿?

若没看出来,又为什么让我好自为之?

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

虞荔还说,我救人事迹传了出去,因祸得福,现在人人都说我心怀百姓,智勇双全,甚有当年仁圣德皇后的风采。

我但笑不语,心道这只是开始,我的福气还在后头。

不久,孩子父亲钟副将便来登门道谢,说就这一个独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会要了一家子的命,尤其是最宠他的奶奶一直拿他当命根子,我算是救了他的全家。

作为回报,他决定以后对我鼎力支持,还悄悄告诉我林将军在回程的路上出了意外。

我当然知道他出了意外,就是我让他出的。

他走后,虞荔满脸地崇拜望着我:「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厉害厉害!」

我胸有成竹地摇了摇手指:「不,三雕。」

「还有谁?」

「大祭司。」我看着窗外远远忙碌的人影,低声道,「你没发现,就算林将军死了,除了钟副将因为我救了孩子而改变态度,其他人与从前并无两样吗?」

「怎么说?」

「舅舅和皇后的人曾提过,这几个副将看着嚣张,却各自为营,但他们都惧怕疆夷真正的主人。」

她顺着我的视线望出去:「是……大祭司?」

我点一点头:「我不入禁林,是逼不出来他的,但只要他肯现身,我就有把握让他站在我这边。」

18

当晚,我梦到了大祭司,可怖的面具都掩盖不住他的俊美。

可是不多时,他突然变成了一条墨黑色的蛇,从我的脚腕圈缠而上,吐着猩红的信子,一直问我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一连几日,都做了这个怪诞的梦。

我知道我要找的东西,马上就要找到了,身体再不适,也一直隐忍不说,但却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晏度每次为我换药,总会盯着我很久,问我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一口咬定没有,他也没有办法。

直到快痊愈使时,梦里的蛇已经越来越大,化成了一个俊朗的玄衣男子。

他的乌发被鲜红欲滴的丝绸束在脑后,媚色生香,腰若无骨,极为温顺地伏在我的膝头,眷恋缱绻地唤我「娘子」。

19

待蛇毒完全清除时,我已与他缠绵了月余。

可那日到了他该出现的时辰,却来的是一个银发老妪。

她领着我走过长长的、蜿蜒的廊桥,穿过庭院,停在了一个张灯结彩的屋子前。

它的门上挂着黑红色的大花彩带,比寻常人家办喜事要沉郁、晦暗得多。

推门进去,一阵檀香袭来,立刻便是一阵晕眩,甚至连周围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老妪眉目慈祥的脸在一片朦胧中慢慢地凑近,托住我的面颊哄劝道:「囡囡,说你愿意,快,说你愿意,快说啊!」

我紧紧地闭着嘴,死活不肯出声,接着就听外边喧哗了起来,似乎有人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终于满头大汗地从梦里挣脱出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晏度那张焦急的脸。

他用力地掐着我的下巴,连声问道:「你答应他什么了?说话!答应他什么了?!」

「没有。」我虚弱地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答应。」

他似乎大松了一口气,放了手,一副心有余悸的后怕模样。

虞荔也急坏了,赶忙给我倒了一碗茶水,扶着我喝下:

「没答应就好,你梦里那不是檀香,是迷魂香,你闻了就会失去意念,对她言听计从。幸好你心思坚定,否则就算把你的身体救出来,你的魂儿也被困住了。」

不止我不对劲,城内突发暴疾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救下的副将之子高烧不退,舆论翻转,又开始传出了天降神罚的流言,不断有人提议给蛇王献祭。

他们不敢动我,便将目光投向了那日进入密林的另一个女子。

我不愿牵连无辜,便在祭祀那晚,偷偷潜入了晏度的内宅,却发现那女子我认识。

她是丞相之女,与二皇子有婚约,我离京那天正是他们的成亲之日。

可是现在:「席覆儿,你怎么会在这?」

她见到我却没有多惊讶,而是理直气壮道:「逃婚啊。你不也在这?」

「我也逃婚啊。」我比她还理直气壮,「但我逃的是和亲,你是御旨赐婚,你逃了你爹咋办?」

她嘲讽一笑:「那就要看看二皇子殿下,如何同陛下和我爹交代了。大婚之日,正妃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他却高声大喊『救怜儿!』,他让我丢脸,我让他丢人,扯平了。」

20

最终,大祭司还是告诉了我实情。

我娘曾救过蛇王的命,与蛇王缔结了契约,替她守护护国宝藏。

蛇王如今闻到我的气息,以为我是我娘,便认了我为主人,要我履行约定,否则便会降下天罚。

三日后,我穿着黑红色的嫁衣,在喧天的礼乐声中进入了落神洞。

墨黑的蛇王绕着我转了几十圈,忽然缩小,变成了一条小金蛇,缠在了我的手腕上,身上的金鳞闪烁着璀璨的光泽。

他一离开原来的地方,我就看见了他身下的盒子,只有巴掌那么大,将手腕上的金蛇贴上去,盒子便缓缓开启,里面是高宗的传国玉玺。

她当年将皇位传给了我娘,我娘却被害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我将玉玺收好,刚要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军马铁蹄的声响。

出了门,只见外面已经层层围满了训练有素的兵将,为首的正是小舅舅。

我不想打草惊蛇,稳了稳心绪,镇定地开口:「小舅舅。」

他含笑应声,温言轻问:「叙儿可在神洞有所收获?」

「没有。」我话里藏刀,意有所指,「夜路深重,不敢走远,怕会亏心见鬼。」

他笑色莫测地望着我,轻挑一挑眉:「鬼再可怕,也越不过活人,否则怎成为刀下亡魂?」

我暗自攥紧了指节,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情绪,只道:「有小舅舅在,叙儿自然什么都不怕。」

我说着便朝着他的马走去,暗自告诉自己忍一忍,只要再忍一忍,等我将证据面呈陛下,他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却听他在我身后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我闻声回头,浅笑嫣然,人畜无害:「叙儿听不懂小舅舅在说什么。」

「本王从小看着你长大,知你聪慧,想来也该明白,现今已没有什么装傻的必要了。」

他肃冷了神色看向我,语气笃然:「反正这宫门,你半步都踏不进去。」

我冷冷地看着他,嘲讽开口:「姜还是老的辣,小舅舅到底棋高一招。」

「还是叙儿更聪明慧颖。」他弯了弯唇,又露出了平素那种对我宠溺骄纵的笑容,「小舅舅没有白养你,一早就知道你会替本王找到玉玺的。」

行吧,摊牌!不装了!

我冷声质问他:「真的是你谋朝造反,陷害我娘,覆灭了整个旱魃军?」

他没有回答,只姿仪高然地伸出手来:「把东西给本王,看在多年情分上,本王不为难你。」

我心里难受得厉害,一忍再忍,眼中还涌上了泪,明知道答案,却仍固执地要一个回复:「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娘?」

他神色沉了下来,目光如霜覆雪,加重了语气:「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我倔强地看着他,心里的恨如波涛汹涌,「我死都不会给你。」

他冷嗤一声,面上的轻蔑之色显而易见:「这可由不得你。」

「但也由不得你!」」随着一声娇喝,虞荔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挡在了我的身前。

小舅舅一看见她,脸上就变了神色:「你竟然没死?」

「让王爷失望了。」虞荔冷冷地望着他,语气嘲讽。

小舅舅却不以为忤,依旧游刃有余:「看来你不想找你爹了。」

「我已经找到了。」虞荔将手里提着的黑色布袋一扯,赫然露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之前我让她半路截杀的林将军。

她冲着小舅舅冷然一笑:「我代父亲向王爷问好。」

小舅舅的震惊溢于言表:「你,你怎么会……」

她后退半步,轻拍了拍我的胸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下的聪明人可不止王爷一个。」

她说着,一扬手,用力地一踢,那头颅便咕骨碌碌地滚到了小舅舅的脚下:

「这狗东西出卖我娘,害死虞家三百多人之时,便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好!很好!」小舅舅掩下惊骇,又恢复成平日里淡定从容的模样,「本王素来喜欢有能力的年轻人,放心,会给你们准备上好的棺材。」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冷喝自不远处传来:「谁生谁死还未可知,礼王还是莫要早下定论为好!」

21

不消片刻,千军万马便已临近,以明勋为首,全数是羽林军的精英。

明勋穿过人群走到我的面前,转身望向小舅舅,神色昂然地与他形成了对峙之势。

小舅舅一见到他,面色就微微地变了:「你不是已经交了兵权?」

「骗你的。」明勋嘲弄地看着他,「我手中的证据,虽不能直接证明你的狼子野心,但足以让陛下对你起疑心了,他与我演这出戏,就是为了让你露出马脚。」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真是沉得住气,若不是叙儿,还真逼不出你的狐狸尾巴。」

小舅舅危险地眯了眯眼,笃然笑道:「皇上信你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不还是拿我无可奈何?」

「谁说没有证据,叙儿……」明勋转向我,伸出手来,刚要说话,便被小舅舅扬声打断,「叙儿,竹旖的命,你要还是不要?」

他说着,便有人用剑挟持着我之前救的那小孩的姐姐走了过来。

她原是留下想要报答我,却被小舅舅抓了,因挣扎的太过厉害,长剑已经划破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珠自颈侧滑了下来,她却倔强的一声不吭。

小舅舅冷笑一声:「你以为找个借口提前将所有人送走,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我又急又怒:「你敢动他们!」

他微微笑笑:「只要你把东西给本王,他们自然不会有事。」

我咬了咬唇:「我们人比你多,武器比你精良,你拿了东西也逃脱不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他依旧从容自若,「东西给我。」

「若我不肯呢?」

「你没得选。」他睥睨望来,声色笃定。

话音未落,便听一阵马蹄之声越行越近,闻声望去,是他的援军到了,人数比羽林军又多了数倍,与他的府兵里外夹击,对我们形成了包抄围剿之势。

情势急转直下,我看了看四周层层围住的兵将,心知实力悬殊,我们几无生还之机。

小舅舅冷笑一声:「你以为就凭你们这几个兵,就能降服我?痴心妄想!」

他见我沉默不语,更用力地抵住竹旖的咽喉,冷声逼迫道:「本王再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三、二、一……」

「郡主莫受他的威胁!你的大恩大德,竹旖来世再报!」她说完,神色一凛,猛地握住小舅舅的手,头一扭便自刎于阵前。

小舅舅愣了一瞬,嫌恶地将她丢在了地上,掏出丝绢擦掉手上的血迹,依旧不疾不徐:「她死了,还有别人,难道你要步你娘的后尘,让所有人一起陪葬吗?你娘已经害了他们的母亲,你忍心再让他们也丢了性命?」

22

我两手紧攥成拳,天人交战半晌,终是颓废地低了头:「你别伤害他们,我给你就是!」

「叙儿!你不要糊涂!」明勋大惊,「他兵马已足,不日便会造反,玉玺绝不能给他!」

虞荔也急急地劝我:「若让他拿了信物,必会去了钱钱钱庄取得高宗遗诏和护国宝藏,这天下便要易主了!」

「这天下本就是本王的!」小舅舅满面愤恨,目的竟隐隐地沁了泪,「皇上答应过我,杀了姐姐,我便是皇太弟,如今他年事已高,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明勋不理他,只一心对我道:「叙儿,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翻案的唯一证据,是她们一生的清誉,关系到天下兴亡,百姓安危……」

「可是娘亲已经死了,总不能让活着的无辜之人,为死去人的清誉而牺牲。」

我红着眼睛看着他:「你比我清楚,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突围出去,难道十年前的血流得还不够,非要让着几千羽林军也葬身于此吗?」

他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比命重要得多!我羽林军下无nao种,戍卫京都,诛杀乱臣贼子,皆为职责所在,可战不可降。」

他坚定地望着我,眼角有些发红:「我十年蛰伏筹谋,只为将曾经冤案大白于天下,还旱魃军、还母亲们一个清白。」

「叙儿,就当我求你,把证据和玉玺给我。」

我猛烈地摇了摇头,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我顾不得了,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说完我便要过去,但虞荔却拉住了我,苦言劝道:「郡主,你冷静点,大不了我们拼死一搏!」

「拼死有用吗?」我已经历过一次京都陨落,曾亲眼见过百万伏尸,血流漂橹,难道如今明知结果,仍看着所有人再次死在我面前一次吗?

明勋挡在了我的面前,不发一言,也不退半步。

我猛地拔出他的刀,抵在颈间,决绝道:「如果你不放我过去,我就死在这里。」

「你不要冲动!」他说着便要上前夺我手中的刀,我急急地后退一步,「我说到做到!」

他目色错愕,似极受痛击,身形微晃了晃,半晌,终是侧身退了半步。

我快步走到了小舅舅的身前,将手里一直握紧的布裹递给了他,在他微笑着探过手来的时候,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朝他刺了过去。

他闪身避过,但我不依不饶,招招都刺向他的要害,逼得他不得不断地后退。

我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用的全都是不要命的攻势,他夺过匕首,在我身上刺了十余刀才将我击倒。

我躺在地上看着他,他居高临下地望来:「你的剑术都是本王教的,你赢不了我。」

我急促地呼吸,身体却越来越冷,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便问道:「小舅舅,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地对待过我?」

「小舅舅对你,比对亲生儿女都要用心得多,可你真是太不乖了。」他扬手将布裹扔掉,又在我身上搜了一番,什么都没搜到。

「玉玺呢?」他冷声问我。

「我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他面色冷凝下来,一双墨蓝眼眸中压着幽幽怒火,投来的目光似是冰刀,一寸一寸地切割着我的肌肤,对视半晌,终是我败下阵来,艰难的喘息几次,断续着问道:「若是……我把玉玺给你,你真的……会放过他们?」

他声色笃然:「本王素来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我咳了咳,冷声地逼迫他:「那你发誓……你用……小舅妈的性命发誓。」

他默了默:「她不行,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发誓,若是食言,我万箭穿心,尸首异处,子孙后代皆不得好si。」

「好……,东西……东西就在……」我魂若游丝,几乎喘不上气,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竭尽全力才缓缓地将早已麻木的手探进了怀中,声音却越来越低,「就在……」

小舅舅听不清我说什么,单膝跪地弯下身来,将耳朵凑到了我的唇边:「在哪儿?」

「就在……就在……」我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来,转过眼珠看向他,突地将怀中金簪狠狠地插进了他的颈脉。

它曾是小舅舅千亲自挑万选,由小舅妈亲手为我插在发间的嫁妆,如今,我还给他。

他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脖颈,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汹涌冒出,染红了大片衣襟。

我翻身而起,一脚踹在他的膝弯,逼他跪下,其他人也立刻涌了上来,死死将他压制住。

我的剑术是他教的,可他也曾说过,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打不过我了。

他狠狠地瞪来,满目的错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就这么断送在了我的手里。

所有人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而他直面的,就是洛神洞对面的万坟冢。

全数将士都把盔甲掀开,怀中是十万冤死的旱魃军牌位。

我看着他,冷冷道:「你错了,他们不是来为我陪葬的,而是来亲眼见证你的下场的。」

大雨滂沱中,十年冤屈,终将得雪。

23

上一世,我被秦净泉暗算而亡,死前满目伏尸,血流漂橹,我实在不忍再走到那一步。

所以我以性命做赌。

赌他对我的信任,赌他到死也想不到,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从不跟他撒谎的孩子,会以性命作为诱饵,嘴上说着告诉他藏匿玉玺之地,实则是拼尽最后一口气,将金簪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颈脉,断了他的春秋帝王路。

只要他死了,他的军马就群龙无首,犹如散沙,不足为惧。

我连夜回京,席覆儿正等在城门口,远远地便焦急地迎了上来:「公主带着兵马进宫了。」

这阵子五位皇子争储争得厉害,今晚皇上病重,全都进了宫,打得如火如荼,公主渔翁得利。

我赶紧带兵入宫勤王,还没到勤政殿,便听见秦妙在嘲讽皇上,说他看轻女子,如今也该付出代价了。

但我的案子还没翻,也只能挡在了皇上的身前。

她一向是个讲理的人,听我说完前因后果,又看过一切证据,包括娘亲藏于钱钱钱庄的太祖遗诏,当即道:

「那我不与你争了。」

「若我不遵循先祖遗诏,谋朝篡位,将来我百年之后,后人亦可效仿我,江山大乱,受苦的还是百姓。」

顺利得我有些不敢相信:「就不怕我拿假遗诏骗你?」

她笑了,转头对皇上笑盈盈道:「父皇,太祖遗诏也有提到你诶!」

说着,便将遗诏正中间、力透纸背的五个大字念了出来:

【崽种!直视我!】

24

整张圣旨,无数对皇上的狂草辱骂占据了绝大部分篇幅,只有最左下角,落玉玺之处对着我娘一顿夸之后,写明传位于她。

然后下面又是对皇上的狂言贬损,写得都快挤不下了。

外婆生性狂放,洒脱不羁,这杰作只能是出自她的手笔,世间绝无第二人。

皇上只看了一眼,就像被刺痛一般,连连后退,踉跄着跌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狼狈的脸,说:「这么怕吗?我娘对你那么好,教你读书,教你识字,救你的命,把你从冷宫中救出来,待你跟亲弟弟一样好,你为什么要戕害太祖,谋朝篡位啊!」

他连连摇头,瑟缩着愧悔:「朕只是怕了,怕了没权没势,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秦净泉比我还不如,那是他的亲姐姐,他主动提出来与我合作的!」

「他已经死了。」我冷冷地开口,「你很快也会去陪他。」

他几乎涕泪横流,哀求般对我说:「朕曾对你很好的,只让你坐在脖子上骑过大马。」

我摇了摇头, 冷笑:「那是为了给你自己博个仁善的名声,我娘被你夺位冤死, 而你只是想向世人展示你的仁慈,证明你连罪臣之女都念及旧情善待,又怎么会害自己的帝母, 可是若你继位名正言顺,为何不展示遗诏和玉玺,是因为没有吗?」

他疯狂地冲上来, 一把抢过玉玺, 狠狠摔在地上,瞬时四分五裂。

可碎了,他又惶急地扑上去,抓住一块死死攥着:「朕才是皇帝!朕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朕才是!你们都去死!你们都该死!」

他癫狂的动作太快, 秦妙拦都没拦住,傻眼地望着我:「玉玺碎了怎么办?」

「假的。」我十分淡定。

「你竟然拿假玉玺?」

「我傻么我拿真的给他?」

25

我让皇上下达翻案彻查的圣旨, 逼他写罪己诏,然后将他圈禁在当年母亲带他出来的冷宫里。

阳春三月前的最后一场冬雪, 他怀里抱着我娘的牌位, 衣衫单薄, 瑟缩着死在了冷宫的角落。

穿着佩饰,一如我娘当年从冷宫救他时的模样。

26

一切尘埃落定, 虞荔又暗戳戳地试探:「咱俩都一笑泯恩仇了,明勋是不是也可以……」

「他与你不同。」我打断她, 「他与任何人都不同,我们之间永远隔着孩子的一条命。」

「可是你根本就没怀孕!」虞荔苦口婆心,「上一世你写了和离书就要走,他怕你回到礼王那里, 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将你留下,灌药也是为了解蛊。他在翻案之前,不想让你知道礼王是罪魁祸首,更不想让你知道他为了拿到玉玺,从小就给你下了毒。还有把你扔进乱葬岗,是为了方便暗中营救, 他真的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他为我好。他是我的伴侣与挚爱,坦诚相待, 尊重我的意愿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我合上奏折, 上面是明勋奏请镇守疆夷,我批了个「准」字。

不久后, 我便下令将晏度给召入了京都,她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女国师。

但她给我卜的第一卦却是:二女相争,双姝为帝。

我让她展开讲讲,她说:「你重生前的那个时空, 登基为帝的是秦妙公主。」

「她为你翻了案, 让皇上发罪己诏,与你的处理方式如出一辙。」

我沉默良晌,心下恻然:「皇上从未在意过她,能登基为帝, 一定很辛苦吧?」

晏度头一次露出了微妙的笑色:「八任驸马,全是重生的,能不辛苦吗?」

来源:覃仕综艺星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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