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傅凛低哑的声音响起,「各位宾客要是看见她,劳烦把她带回更衣室这边,傅家有重金酬谢。」
3
我跑路了。
从最开始正常步速走出更衣室。
我撕开鱼尾裙碍事的裙摆,脚步越来越快。
婚礼场地到底还是太大了。
将将跑过宴会厅,转入不知方向的长廊。
广播里就响起抓我的「通缉令」。
「阿瑜和我闹脾气,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傅凛低哑的声音响起,「各位宾客要是看见她,劳烦把她带回更衣室这边,傅家有重金酬谢。」
他非要把我抓回去,陪他演完这出戏。
旁边路过的女宾感慨,「真是羡慕新娘子,傅先生好宠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呢!」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远远的,我总觉得有人往这个方向包围而来。
他们大概已经从监控里发现我了。
我一时慌不择路,匆忙间拐进客房的走廊。
傅家给每个参加婚礼的宾客,都准备了休息的房间。
可是这条走廊太长了,几乎看不到尽头。
身后,保镖们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已至。
我忍着脚踝的痛意,躲进了离我最近的房间。
隔着一扇门,我清晰地听见保镖的嘀咕。
「奇怪,跑哪去了……」
我捂着唇,死死压抑住喉间的喘息。
良久。
门外的脚步声归于寂静。
我松了一口气,抬头却发现房中还有人。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长腿交叠,姿态懒散。
现下,正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见我抬眼,他很轻地笑了声,「啊。我发现了什么?」
「——逃婚的小新娘?」
4
那是捕猎者盯着猎物的眼神。
我下意识后退,细高跟一斜,没留意崴了脚。
「啊!」
一声惊呼,我摔进一个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
淡雅清冽,无端熟悉。
我怔然抬头,眼角却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我——」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不待我说下去,男人径直把我抱到了床上。
「这么怕我?」
他蹙着眉,捏起我高高肿起的脚踝。
我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尴尬极了,想要为自己找回一些颜面。
「没有。」我小声辩解:「是之前跑了太久,才会扭到。」
男人沉着张脸,没说话,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喂。」我扯扯他的袖子,「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交出去?」
他垂眼看我,「傅沈两家有婚约,我帮不了你。」
我松开他的袖子,近乎绝望地闭眼。
「不过,我也是傅家人。」
男人很轻地笑了声。
「沈小姐,要不要考虑换个婚约对象?」
广播里,傅凛的通缉令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我想,他可能和傅凛一样,需要一个结婚对象,来应付家里的长辈。
尽管如此。
我还是鼓起勇气,低声问:「那你还会和很多女生纠缠不清吗?」
「放心,叔叔和那些年轻的男孩子不一样。」
男人摇头。眼中有微不可察的笑意。
「叔叔很守男德的。」
5
婚礼开场的时间一推再推。
傅凛封锁了场地,大张旗鼓地找我。
有种找不到我誓不罢休的意味。
像是铁了心,非结这个婚不可。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傅凛要急疯了。」
傅长宴瞅着在床上窝着养伤的我,叹了口气。
「今天估计是出不去了。」
我晃晃没受伤的那条腿,心不在焉地捣鼓着手机。
为什么。感觉身上越来越热了。
「傅叔叔。」我从被子里探出个头,「空调调低一点。热。」
话一出口,绵软无力,如同撒娇。
傅长宴蹙着眉,来探我的额头,「这是怎么了?」
脑子如同一团浆糊。
我含混不清地嘟囔:「……热。」
难道吃错东西发烧了?
我茫然回想,忽然想起——
上午傅凛进更衣室前,曾经喂我喝过一杯牛奶。
味道有些怪。他却笑笑说,国外空运来的鲜奶都这样。
「阿瑜会喜欢的。」
那时,傅凛这样说。
那只贴在额头上的手修长冰凉,如同白玉。
胸中的邪火烧得我理智全无。
我蹭了蹭,将脸在埋在傅长宴掌中,舒服地喟叹了声。
好凉。
脑子里,有个声音叫嚣着——
不够,还是不够。
等我的神智清醒一些的时候。
我的婚纱和傅长宴的西装散落一地。
傅长宴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我,姿态纵容。
从头到尾,他毫无挣扎,如同纵容不懂事的小辈。
可看见他胸膛上凌乱的吻痕时,我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傅叔叔,对、对不起……」
我在干什么啊!
我手忙脚乱,想要藏回被子里。
却被傅长宴单手拎了出来。
「点了火就想跑?」他气笑了。
「不是、唔!」
不容我辩解,傅长宴强硬地撬开了我的唇齿。
……太深了。
一吻毕。我捂着唇,咳得脸都红了。
「叔叔对你撩完就跑的行为感到很生气。」
傅长宴的声音低沉带笑。
手上,却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我湿红的唇。
「叔叔会教你怎么负责的。小新娘。」
6
我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头疼。哪里都疼。人快要散架了。
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昏昏沉沉地想着,等听清楚门外的声音,却僵住了。
那是傅凛的声音。
「!」
我慌乱地去找傅长宴。
他刚洗过澡,赤裸着上身,水珠顺着腹肌流进腰侧围着的浴巾里。
我默不作声地吞了口口水。
右脚的脚踝肿得老高。
我抬起左脚,泄愤般踹在他身上。
傅长宴抓住我的脚,笑了,「醒了?」
他非常自然地把嘴里叼着的烟扔进了垃圾桶。
我指了指门。
——傅凛在外面。怎么办?
傅长宴就这样晃晃悠悠走到门边。
「阿凛,什么事?」
门外暴躁敲门的傅凛一僵。
「小叔叔。」他不情不愿地嘟囔,「您也来了啊。」
傅长宴笑着应了声,「还没找到你那小新娘?」
提起这茬,傅凛更烦躁了。
「没有。我们在搜查房间。最后的监控显示,她可能跑到客房这边了。」
说着,他看见了傅长宴肩上的红痕,狐疑地问。
「小叔叔,你房间里有女人?」
正在偷听的我一僵,默默把被子盖过头顶。
「是你小婶婶,下次再给你介绍。」
傅长宴漫不经心地笑着。
「现在不行。她昨晚累坏了,还在睡。」
7
我跟着傅长宴回了他家。
他的理由很简单:傅凛肯定派了人盯着我的住所,要是回去,一抓一个准。
我深以为然。
傅长宴忙的很,第二天就去国外出差了。
临走前,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一触即分。
很克制。很绅士。
「等叔叔回来。叔叔给你带伴手礼。」
说着,又叮嘱我:
「少出门。阿凛最近还在找你。」
我点点头。
傅凛寻妻这件事,是京城的头条新闻。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惊呼「太子爷宠疯了」。
最近却不知怎的,渐渐地没了声息。
这天,我还在傅长宴给我改造的工作室里画画。
刚放下画笔,就接到了傅凛妈妈的电话。
我盯着来电显示,犹豫了几秒。
我妈妈和傅夫人是闺蜜,才有了我和傅凛的这门娃娃亲。
我逃婚那天手机一直关机。
后来开机时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好几条就是傅夫人。
不和她解释,确实说不过去。
我按下接听键。
「瑜瑜。」
妇人有些疲惫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你回老宅一趟吧,阿凛吃不进药,闹着要见你。」
她说,傅凛找不到我,竟然半夜跳下泳池,去找那对被我丢掉的订婚戒指。
他找了一夜,没能找到,反而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我组织着措辞,正要拒绝。
见我沉默,傅夫人叹了口气。
「你妈妈的遗物还有一部分在阿姨这里。」
「本来准备结婚那天给你的。你这次来,一起拿走吧。」
8
我带了两个傅长宴给我留的保镖,去了傅家老宅。
傅凛确实病得厉害。
短短几天,瘦的快要脱了形。
「瑜瑜来了。」
傅夫人将药碗塞进我手中,起身出去了。
两个保镖被傅家的人拦在了门外,房中只剩下我和意识迷糊的傅凛。
空气中,一时极静。
我搅了搅碗中的药汁。
白瓷相碰,音色清脆。
傅凛微微撩开眼皮,看见是我,猛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阿瑜。」
他哑声道:「别走。」
我平静地看着他,将瓷勺抵在他唇边。
「喝。」
傅凛看了我半晌,终于乖顺地张开嘴。
直到药汁见底,我放下碗,转身要离开。
「等等!」
病中的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硬生生将我拽住了。
他颤抖着手,从枕下摸索出什么,捧到了我面前。
是那对订婚戒指。
「我找回来了。」
傅凛轻声道:「原谅我好吗,阿瑜。」
「确实是小菀不知分寸,闹到你面前来——」
我没看那对戒指,从他手中强硬地拽回了衣摆。
「那你还真是身娇体软易推倒,还能被小菀强迫在更衣室做爱。」
我轻嘲:「我懂了。傅少爷是什么四爱文男主吗?」
傅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沈瑜!你放肆!」
他还想说话,被我平静打断。
「不管你说什么。我今天,就是来解除婚约的。」
离开之前,我听见傅凛的冷笑。
「沈瑜,你出了这个门,迟早回来求我。」
9
傅家的女佣领我穿过会客的前厅,七拐八拐到了内廊。
我蹙眉,「这是要去哪?」
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佣温和笑着,「夫人在后院礼佛,有劳沈小姐,多走几步。」
她又拦住我的保镖,「抱歉,我家内宅,非请勿入的。」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我犹豫半晌,想起妈妈的遗物,只好先退一步。
「两个小时,我如果没出来,马上和先生联系。」
我小声地告诉保镖,抬步进了傅家的后院。
十分钟后,我在一座华丽的仿古建筑前停住了脚步。
傅家的祠堂。
我心中一沉,就听见傅夫人的声音。
「进来吧,等你很久了。」
身边的女佣紧紧盯着我,大有我不主动进去,就把我绑进去的架势。
我沉默地跨进门槛。
傅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正冷冷看着我。
「跪下。」
「啊?」我满目困惑,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容我反应,先前引路的女佣已经把我按跪在了地上。
我怒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妈的东西呢?」
傅夫人冷笑着:「冯妈,掌嘴。」
下一刻,女佣抬手,我的脸上火辣辣的肿了起来。
见我沉默下来,傅夫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先祖在上,今日我便替凛儿管教媳妇。」
「你明明与凛儿有婚约,却当众逃婚,害傅家丢尽了脸!」
「傅家这些年明里暗里帮了沈家那么多——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我的心逐渐冷下来。
傅夫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我妈妈的遗物。
她只是故意做这个局,把我引出来。
那个女佣还紧紧地压着我的背,我只能沉默。
傅夫人越说越激动,「阿莺去得早。我顺带着,也替她好好管教女儿。」
「若她知道自己女儿是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阿莺九泉之下,都不会闭眼!」
她这样对我。
怎么敢……怎么敢提妈妈?!
我再也遏制不住怒意,疯了似地扑向傅夫人。
她被吓了一跳,茶盏脱手,摔的四分五裂。
我拽起她的头发,正要放狠话,被祠堂外的保镖制住。
傅夫人惊魂未定,指着我的指尖都在颤抖。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你这个疯子!」
她近乎咬牙切齿,就要请出什么家法来教训我。
「夫人。」我冷声道:「你搞清楚,我和傅凛没结婚,连证都没领。」
「你现在的行为,属于拐买妇女罪。」
我又指了指肿起来的脸颊,「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
傅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最后说。
「你就跪在这里!」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10
厚重的木门关上,祠堂里重归黑暗。
我换了个舒服的角落躺着,等着傅长宴来救我。
他……应该会来救我的吧。
我被饿了一天,晚上,祠堂外传来叩门声。
我激动地摸到窗边,对面,却是傅凛的脸。
「我不知道我妈把你关到这里来了。」
他看上去也有些生气,「阿瑜,要不你就和我妈服个软。」
「服个软,你还是我家看重的儿媳妇——」
我忍不住打断他,「这世界上是只有我一个女的吗?你妈这么不满意我,换一个不就得了?」
傅凛目光游离,「换不了。」
下一句,声音更低了。
「我妈找人算过,你的八字和我契合,旺夫命。」
我索然无味地缩回角落,把自己蜷成一团。
窗外,传来傅凛的怒斥。
「沈瑜,你清高什么?」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笑死人!」
等天亮就好了。
我捂着耳朵,安静地想。
保镖发现我没出来,会去报信。
傅长宴现在应该知道我被关在傅家了。
想着,我的思绪又游离起来。
只是傅长宴娶我,也是因为我的八字吗?
我是被砸门声吵醒的。
祠堂外乱成一团。
「四爷——这、这不可啊!」
傅长宴冷淡的声音响起:「我说,打开,要么就砸开。」
祠堂的门被砸开的时候,我被忽如其来的天光刺的生理性流泪。
有个颀长的身影迎着光进来。
身体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他摸了摸我的脸。
我疼得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要偏开。
像是怕吓到我,傅长宴的语气尽力放柔了。
「她打你了?」
我委屈点头,添油加醋地把昨天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了。」
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会替我撑腰的对吧——」
「长宴叔叔?」
傅长宴脚步一顿,他摸了摸我的头发。
「会的。叔叔给你把场子找回来。」
11
那天最后的记忆,我已经不清楚了。
我在祠堂受了惊,又水米未进,被关了一夜。
出来时,已经发起了高烧。
得到傅长宴帮我撑腰的允诺后,放心地晕了过去。
后来听保镖复述,傅长宴以为我死了,差点把老宅掀了。
他是老爷子最满意的后辈,傅家半个的掌权人。
他以作风不正为由,把病还没好的傅凛罚去跪了三个月祠堂。
又停了傅凛的职务,把他调去了边缘部门。
他说不打女人,于是让女秘书去还了那两个耳光。
总之——
在我高烧昏迷的这一个月里,傅家闹的鸡飞狗跳。
最后是老爷子出来打圆场,埋怨傅长宴做的过分了。
为平息众怒,将他发配去了港城开辟新业务。
醒来的时候,傅夫人正满脸不甘地和我赔罪。
「瑜瑜,这次是阿姨做的过分了。」
她强笑着,「阿姨那天确实激动了一点,阿姨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她把不情不愿的傅凛推到了我的病床边。
「沈瑜,对不起。」
我瞧着他们,没说话。
傅长宴见我没什么精神,摆手把人送走。
「还是不高兴吗,小瑜?」
他俯下身,低声哄我,「过几天叔叔再把他们抓来道歉好不好?」
我眨眨眼睛,有些笨拙地重复。
「叔、叔?」
傅长宴神色一顿。
我轻盈地笑起来,「叔叔,你们是谁呀。」
12
三年后。港城。
「所以,我们这次去京城,能赶上下雪吗?」
我眨眨眼,安静地等傅长宴的回复。
他给小豆丁穿完鞋,又弯下腰帮我系鞋带。
「会的。」
我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在记忆里,我是在京城长大的。
只是从前的记忆都模糊了。
只记得后来和傅长宴结婚生子,搬到港城,就再也没见过雪了。
傅长宴笑着牵起我的手。
「这次回京,你如果喜欢那里,我们可以定居。」
我点点头,又懊恼起来。
「可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要是遇到从前的朋友,会不会也认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紧张,「长宴,不是说你有几个认识的厉害医生就在京城吗?我想去看看。」
傅长宴和我交握的手紧了紧。
我蓦然抬眼,见他轻松笑道:「当然可以,夫人。」
傅祈学着他的语调,咿咿呀呀,「当然可以,妈咪~」
我被逗乐了,弯着眼睛笑起来。
……
我还是有记得的事情的。
比如离开京城之前我和傅长宴去过一次寺庙。
结果刚回港城落下脚来,就查出怀孕了。
所以这次一落地,我就拽着傅长宴直奔那里。
「你不懂!要还愿的!」
傅长宴却恰好有紧急线上会议。
我期待地看向小豆丁。
小豆丁哭丧着小脸,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我才想起来。
她昨晚睡觉时不安分,腿抽筋了,现在还疼着。
算了。
我叹了口气。
13
因为是周末,寺里的人很多。
人潮拥挤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我。
若有若无,如影随形。
等我回过头去,却又找不到人。
我蹙了蹙眉,在大殿里还完愿,就要出去找傅长宴。
谁知刚跨出寺门,却被一股巨力推到了墙边。
「!」
后背狠狠撞上红墙,我闷哼一声。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眉压眼,很凶。
正要呼喊求救,却听耳边传来一句——
「很久不见了,阿瑜。」
挣扎的动作顿住。
我和这个男的以前认识?
这男的,眉眼之间有些怎么感觉有点像傅长宴。
我费劲地回想着,试探性地先打了个招呼。
「你好?」
男人的动作一僵,神情有些古怪。
我推开他的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沉默一瞬,忽然冷笑。
「你求的什么,姻缘?」
姻缘?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
不是呀,我小孩都三岁了。
真是奇怪的男人。
正要开口解释,我忽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驾驶座的车窗落下,小豆丁抢先伸出一个脑袋,高高兴兴喊我。
「妈咪!」
喊完,她回答了那奇怪男人的问题。
「不是哦,叔叔,我妈咪是来还愿的。」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妈咪求的是我哦~」
男人浑身一震,目光却死死盯着小豆丁。
我皱了皱眉,挡在他和小豆丁之间。
「这位先生,我今天还有事,告辞。」
那个奇怪的男人却不依不饶。
「阿瑜,你、她……她是……你女儿?」
我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女儿,难道还能是你女儿?」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忽然失魂落魄地走了。
莫名其妙的男人。我想。
14
七天后,豪门晚宴。
我没想过和别的太太社交。
找了个角落,带着小豆丁蹭吃蹭喝。
「又见面了,阿瑜。」
身侧的沙发陷下一块,那个男人非常自然地坐在我身侧。
我有点尴尬,碍于社交礼仪,又不好多说什么。
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我忽然发现,他的左手上戴着枚熟悉的戒指。
「你的戒指挺好看的。」
我想了想,干巴巴地寒暄。
男人像是僵住了。他低低地「嗯」了声。
「是我爱人给我设计的。」
我点点头。
那她还挺有品味的。
半晌,无言。
身侧的男人红了眼。
他忽然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有冰凉的水珠子掉在手背上。
我迟钝地识别,是眼泪。
「你——」我皱着眉头。
发什么癫?
「阿瑜。」他哽咽着,神情仓皇,眼尾红成一片。
「我后悔了。我们复合好不好?」
地铁。老头。看手机。
我茫然张了张嘴,「啊?」
等等。
一定是有哪里误会了。
我干脆利落地把他的手从我身上撕了下来,恢复到正常社交距离。
「这位……先生。」
我打量着他和傅长宴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我这些年在港城养病,忘记了一些事情。」
「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是谁?」
男人僵住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低下头,喃喃自语。
「怎么会、怎么会忘记我。」
「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阿瑜……我们小孩都那么大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是真颠还是装颠啊?」
端着樱桃蛋糕回来的小豆丁愣住了。
「叔叔。」她挠了挠脑袋,表情迷茫。
「你不是我爸爸呀。」
他昏过去了。
「小瑜,这是怎么了?」
傅长宴谈完公务来找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着那个昏迷的男人,有些愣,又抬头来看我的表情。
「他碰瓷。」
我指了指野男人,认真告状。
我才知道,这男的叫傅凛,是傅长宴的大侄子。
「说起来,我还是他长辈哦。」
救护车把人拉走了,我百无聊赖地叉着蛋糕。
「是啊。」傅长宴似笑非笑,「这小子确实狗胆包天。」
15
傅长宴带我回老宅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他说以防不长眼的小辈再来冒犯我,先让他们认认人。
我也看到了傅凛。
他那天昏迷倒地时崴了脚,现在还坐在轮椅上。
「傅凛,这是你小婶婶。」
他又单手抱过小豆丁,「这是我女儿,你堂妹。」
傅长宴眼中含笑,却莫名有些发凉。
「原来……是你。」
傅凛阴沉地盯着傅长宴,险些捏碎手中酒杯。
傅长宴笑而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我轻咳一声,礼貌地和他打招呼,「你好,大侄子。」
傅凛一顿,目光终于移到了我脸上。
「阿瑜。」他轻声道:「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和你说。」
他补充:「是有关你失忆的,我敢肯定,傅长宴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我笑笑,「好啊。」
傅长宴皱了皱眉,开口要阻止。
「没事。」我拉了拉他的袖口,踮脚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就在你的地盘上,不会出事的。」
「我很快就回来!」
角落里,只剩下我和傅凛两个人。
「你被傅长宴骗了。」
傅凛平静开口,「你原本的婚约对象是我,我们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后来我们的婚礼上,他哄骗了你,把你拐到港城结婚生子。」
「还有吗?」
我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适时发问。
傅凛哽了一下。
他低下头,伸手示意我去看那枚订婚戒指,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当时我们闹了矛盾,你生了我的气,把戒指丢下泳池。我跳下去找了一天一夜,病了很久。那时,你却已经跟着傅长宴走了——可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的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再找新欢。」
他喃喃自语,「家里到处都是你的痕迹,你的爱太坦诚了,我总以为唾手可得。直到你离开,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我发现我爱上你了。」
「我们扯平了。阿瑜。」
我点点头,「是,听起来是扯平了。」
傅凛刚松一口气,就听见我笑盈盈地说:「既然扯平了,你又何必来纠缠我呢?」
我吃掉最后一口蛋酥,拍拍裙子起身。
「大侄子,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我才想起,原来我也曾那么用心地爱过一个人。
可他错过了。
离开之前,傅凛喊住了我,近乎咬牙切齿。
「阿瑜,别的你都可以不在乎,可傅长宴真的不是好人。」
「他若是清白无辜,怎么会任你失忆三年?」
我脚步不停,「不劳你费心。」
对于傅长宴,我知道自己也忘记了一些事。
但我记得在港城的第二年,他的好兄弟曾来找他喝酒。
酒过三巡,他的好兄弟醉醺醺地调笑。
「老傅,听说你结婚了。你娶到你那白月光啦?」
我那时刚好到了包厢门口。
听见这句话,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下一刻,我听见傅长宴的傻笑。
「当然、娶到了——月亮。」
他笑得醉醺醺:「此生无憾了。」
16
我坐进副驾驶,傅长宴闲闲叩着方向盘,眼神却有些闪躲。
「傅凛没对你做什么吧?」
我摇摇头,傅长宴沉默片刻,「他都告诉你了。」
「……所以,你会怪我吗?」
会怪我趁人之危吗?
会怪我一直没告诉你真相吗?
「我不怪你。」我认真解释:「我喜欢你。」
傅长宴愣住了。
耳根一点一点。悄然红了。
我流氓似地勾起他的下巴。
「了解完大侄子的情况,现在轮到你了。」
在他讶异的目光里,我安抚似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明人不说暗话,讲讲你是怎么回事,长宴叔叔。」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喜欢我的。
嘴巴闭着,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只是,我偶尔也想知道这爱起于何处。
作为被爱的一方,我想,我确实有这样的权利和义务。
傅长宴愣住了。
很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这场漫长暗恋的起点,动了动唇。
那确实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
傅长宴比我和傅凛大七岁。
他是那一代里最小的孩子,和傅凛又隔着辈分,从小就没有玩伴。
我和傅凛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清俊少年。
我并不认识傅长宴。
可我和傅凛玩耍的花园,却刚好在他的窗下。
「有一天,你在我的窗台上放了一只小泥兔。」
傅长宴很轻地笑了笑,神色温柔极了。
「你玩累的时候,还很喜欢坐在我的窗台上发呆——你肯定不知道,那是面单向玻璃,我从房间里可以看见你。」
后来, 我家没落,搬离大院。
求学升职, 再也没了靠山。
可奇迹般的,我遇到的所有麻烦,都会莫名其妙地自己解决。
校园霸凌我的同学, 会失足摔下楼梯,退学回家。
性骚扰我的亲戚,会遭遇横祸,销声匿迹。
抢占我工作成果的上司, 会人事调动, 调去很远的地方。
还有。我逃婚那天的长廊里, 那个没有关门的房间。
记忆在一点一点复苏。
我怔怔看着傅长宴,「原来这么多年,都是你吗……」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我们之间总是隔着那面单向玻璃。
傅长宴隐秘地透过玻璃注视我时, 我的目光落在那片花园里。
可当我转过身去,却也看不见玻璃那面的他。
在我追逐别人的时候。
也有人无望地爱着我, 那么多年。
傅长宴不置可否。
只是很轻地,在我额前落下一吻。
「但我等到你了, 沈瑜。」
所以, 一切都值得。
傅长宴番外
1
傅长宴第一次见到沈瑜, 是他十二岁那年。
他的大侄子带了个小姑娘来家里玩。
她穿着条红色的裙子,藕节似的胳膊露在外面, 走路时一摇一摆。
傅长宴莫名其妙地想。
有些可爱。像池子里锦鲤。
后来他装作漫不经心地,从大侄子那里套出了小姑娘的名字。
她叫沈瑜。
沈瑜。
傅长宴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小孩子都是怎么打招呼来着——
傅长宴拧着眉头想了想, 轻轻地在心里说。
——「很高兴认识你,沈瑜。」
2
傅长宴不喜欢傅凛。
那个混小子,居然扯沈瑜的辫子!
眼见着沈瑜辫子散了,坐在地上哭得伤心。
傅凛这小子摸摸鼻子, 竟然跑了。
等会就来收拾你。
傅长宴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下楼的脚步却很急。
「小孩。」他手无足措地哄着沈瑜,「别哭了,我帮你把辫子编回来好不好?」
小沈瑜哭得抽抽噎噎,却还没丧失警惕。
「你是谁?」
「我是傅凛的……哥哥。」
傅长宴纠结一瞬,还是说了谎。
小时候, 别的小孩一听他的辈分,都不愿和他玩。
那都无所谓。傅长宴想。
可是他想和小沈瑜一起玩。
那天, 傅凛带着家里的女佣回来帮沈瑜梳头时。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那个不爱理人的小叔叔坐在小姑娘身后, 耐心地替人编着辫子。
神情是他都没见过的温柔认真。
傅凛茫然地抬头,去看太阳的方向。
又揉了揉眼睛。
出现幻觉了?
3
少年时的心动持续了很久。
久到沈家搬走, 花园里再也不会传来她的欢声笑语。
久到沈瑜提着婚纱裙摆,惊慌失措地闯进他的房间。
傅长宴的心跳,还是不可自抑地加快了。
「嫂子那边马上开场了,傅哥怎么还在这里和小嫂子厮混啊?」
「(可」对上沈瑜惊惶的目光,他很轻地闭了一瞬眼。
很高兴再见到你, 沈瑜。
这一次, 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走向他人。
4
很久之后,沈瑜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的爱意。
他也便能一点一点,把故事说给她听。
娶到沈瑜, 是傅长宴一生最重要的事情。
万家灯火,烟花漫天。
可是唯有她,才是他此生不熄的烟火。
来源:冰淇淋说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