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经济学中只有一条原理值得着重强调……要是没有这条原理，经济学作为一门合法的学术学科，就得不到公众的普遍支持，在人文教育课程体系里也不会有它的一席之地。当然，我指的就是市场的自发秩序原理……”
诺贝尔奖得主经济学家詹姆斯·布坎南（1977年，第96页）曾说：
“……经济学中只有一条原理值得着重强调……要是没有这条原理，经济学作为一门合法的学术学科，就得不到公众的普遍支持，在人文教育课程体系里也不会有它的一席之地。当然，我指的就是市场的自发秩序原理……”
自发秩序对于理解语言、法律这类基础的人类制度，以及道德、市场和货币这类普遍存在的事物至关重要。它也是捍卫个人自由的关键所在。然而，许多人觉得自发秩序这一概念有悖直觉，认为除了规划和无政府状态，别无其他。一些德高望重的学者甚至声称这个概念不合逻辑。
因此，本文旨在阐明与人类制度相关的自发秩序，使其更易理解。文章会给出对自发秩序的一种描述，或许有助于人们更轻松地识别它。同时，还会突出自发秩序在诸多意想不到的领域中的运作，范围从自然资源管理，到学术界和人工智能领域。
01. 含义
什么是自发秩序？人们自发行动时，往往是出于冲动，通常不会预先思考，也不会考虑行动后果。同样，自发秩序既无规划也无意图，它只是自然而然地出现，具有自我生成和自我组织的特性。
评论者常提及亚当·斯密所说的 “看不见的手” 。或者他们采用18世纪亚当·弗格森提出、20世纪F.A.哈耶克推广的一个表述变体。他们认为，自发秩序是 “人类行动的结果，而非人类设计的产物” 。虽说这一表述用于解释制度实例时严格来说是正确的，但遗憾的是，它很容易引起误解，尤其是在单独使用时。值得注意的是，它没有充分区分秩序及其组成部分。
秩序是一种事态，由展现出某种规律性或模式的事物，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构成。传统上，秩序被划分为自然秩序和人为秩序。如果秩序及其相关组成部分独立于人类行动而存在，那它就是完全自然的，比如晶体、猫；如果是人为制造的，那就是人为秩序，比如十四行诗、摩天大楼。人为秩序总是被构建出来的，它是有意识的主体为实现某个目标，有意将某种模式或安排施加于组成事物之上的结果。比如，人们把零部件组装起来造车，按字母顺序排列记录以便检索。
然而，秩序还有第三种类型：自发秩序。与完全自然的秩序不同，自发秩序的组成部分可能包含人类行动；与人为秩序不同，自发秩序不是构建出来的，它不涉及对组成事物的有意协调。当事物在无意为之，也没有外部主体安排的情况下，形成某种模式，自发秩序就产生了。自然界中的雪花、铁屑对磁力的反应都是自发秩序的例子。当多个分散个体的行动在没有任何协调者干预的情况下，产生一种整体模式时，就出现了人类行动的自发秩序。这种秩序并非任何人的意图，每个参与者都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特定目标而行动。因此，人类行动的自发秩序可以简洁地描述为 “有意行动的无意秩序” 。更宽泛地说，自发秩序是自我组织的复杂适应系统：当一种未经任何协调者安排的模式，从多个分散的个体组成部分的行为中涌现时，自发秩序就存在了。语言、普通法和进化结果都是自发秩序的核心例子。
02. 理解障碍
自发秩序常常不被人们察觉。组织通常源于对某种模式或安排的刻意强加。因此，在寻求解释时，人们往往默认是有意设计的结果。人们通常会假定存在一个设计者，即便难以捉摸——想想斯密 “看不见的手” 的比喻就知道了…… 甚至那些摒弃神学 “智能设计论”、支持生物进化论的人，在谈及人类制度时，也常常假定存在设计：他们会疑惑，要是没有设计，法律或货币怎么可能存在呢？
以语言为例，有谁或什么能够设计出语言呢？在语言出现之前，真的有某个主体能在整个社群中，权威性地为特定声音或符号赋予意义吗？语言很可能是许多个体为解决特定交流问题逐步发展而来的。他们在特定情境下为声音或符号赋予意义，随着时间推移，其中一些关联被社群广泛接受，从而构成了语言。
人们通常认为，极端的复杂性会加剧对有意识指导的需求。然而，可以说，刻意构建的秩序在应对复杂性方面，不如自发秩序有效……
认识到价格体系是自发秩序的一个例子，对非经济学家来说可能尤其具有挑战性。人们通常认为，极端复杂性（这里的 “复杂” 指每个元素都与许多其他元素存在特定关联）会加剧对有意识指导的需求。然而，刻意构建的秩序在应对复杂性方面，可能不如自发秩序有效。构建的秩序会受到设计者思维的局限，而经济协调所需的许多信息 “从未集中于某一个人头脑之中”（哈耶克，1945年，第530页）。
这种局限并非源于计算能力。即便技术进步能提供足够的计算能力来处理任何给定的静态输入，但经济协调的相关输入既不是静态的，也不是简单给定的。这些输入分散在无数个体行为者手中，它们会：a）随着环境变化，包括其他输入的变化，不断进行调整；b）反映出隐性且具有独特性的知识。个体了解如何做事，知晓特定时间和地点的具体情况，包括个人偏好。他们的知识无法直接被他人获取，也难以可靠预测，并且会影响他人的偏好，同时也受他人偏好的影响。
哈耶克认为，只有基于一般规则的自发秩序，才能将这类动态、交互的信息整合到一个简单的实时信号系统中。全面的中央计划不仅没有必要，在理论上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它无法解决“知识问题”。所有指令控制型经济体系都存在这一局限，这也成为计划经济的致命缺陷。
自发秩序在多大程度上是最优的，存在争议。支撑自发市场秩序最优性的环境有几个特殊特征，不仅包括明确界定且可执行的私有产权、契约自由和交换自由，还包括法治，以及使这些条件合法化的道德行为准则。
无论自发秩序总体上是否最优，就尊重个人自由而言，自发秩序比构建秩序更胜一筹。它从三个方面体现了这一点：首先，自发秩序本质上是非强制性的，就其性质而言，它不涉及强制，更不会有强迫性的强制；其次，自发秩序的存在本身就证明，规划并非建立秩序的唯一途径。既然有其他选择，就不能认为强制是必要的，这就驳斥了强制型政府存在的基本假设；最后，自发秩序的运行需要自由。只有个人拥有的特殊知识得到最优利用，这些个体才能自由地依据这些知识行动。如果不是这样，秩序就不再具备自我调节和自我纠错的能力。对自发秩序的干预会阻碍其运行，通常还会使情况变得更糟。从重视自发秩序的益处这一角度出发，这是支持自由、反对任何形式强制干预（无论意图多么良好）的有力论据。
03. 纠正误解
尽管自发秩序在捍卫个人自由和解释关键人类制度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但这一概念可能仍让人觉得可疑：毕竟，某样事物怎么会是 “人类行动的结果，而非人类设计的产物” 呢？这种困惑往往源于人们没有认识到，秩序既不同于其组成事物，也不能简单归结为组成事物或连接它们的关系：“自发的” 修饰的是 “秩序” ，而非组成部分。就秩序的组成部分是人类行动而言，行动预设了意图，因此制度秩序中必然存在设计。然而，秩序——并非有意或刻意设计的，它是从这些组成部分复杂互动中产生的突现元现象。各组成部分自动整合为一个连贯的系统，无需任何安排者或规划者进行积极协调…… 甚至人类成员自身也无意或并未追求这种有序的结果。
缺乏协调者是自发秩序的决定性特征。评论者对自发秩序给出了许多具有启发性的描述，但通常没有识别或强调这一关键要素。在判断一种秩序是否为自发秩序时，协调者是单个个体（比如策划展览的馆长）还是一个群体（比如起草征兵方案的政府）并不重要，其决策随后是否可能被修订（比如初审法院陪审团的决策）也无关紧要：协调机构仅在指定权威结果（即实际发布、分发或官方认可的版本，比如提交学位申请的论文版本。同一基础作品可能有多个权威版本，比如莎士比亚对开本、导演剪辑版）方面具有“最终性”。
被协调的事物本身是否为构建秩序也无关紧要，想想在自发秩序的经济体系中，各构建型企业之间的相互作用就明白了。协调是由某个组成事物（比如私人俱乐部的管理人员）还是外部机构（比如大学管理部门）施加的，同样无关紧要。预先完全或部分规划好的强加模式，抑或是经过明确商议的模式，即便当场确定（比如用剩菜即兴制作的沙拉），关键在于它是被构建出来的。最后，缺乏强制和非意图性，这两者是构成自发秩序的必要但不充分条件。构建秩序（比如合伙关系）可以通过合作形成并被自愿接受，而且并非所有非预期后果都是有序的。
与弗格森 “人类行动但非人类设计” 的表述不同，“有意行动的无意协调” 这一表述，清晰地区分了秩序与其元素。因此，它也有助于阐明自发秩序与理性之间的关系。那些未经刻意规划或意图的秩序，有时会被视为非理性的。但即便按照这种对理性的严格定义，如果秩序的组成部分是有意的人类行动，那么这些行动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理性的，而秩序本身只是非理性的。也有可能这种秩序的出现（并存续下来）是因为它满足了人类的某些重要目的。倘若如此，自发秩序可能会被认为符合对理性更丰富的理解。
这一表述还能帮助解决其他问题。委员会创作的作品是自发秩序的例子吗？其结果往往是一种妥协，并非任何参与者所意图、设计甚至想要的。而且可能很难确定是哪个特定主体或协调机构对委员会的工作成果负责——想想那个关于骆驼是委员会产物的老笑话就知道了。因此，委员会的成果似乎符合 “人类行动的结果，而非人类设计的产物” 这一描述。但无论质量如何，这些成果似乎都称不上自发。委员会成员至少在名义上，应该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努力。此外，官方结果是通过某种商定的集体选择程序确定的。因此，委员会行动的结果，就像谈判结果一样，似乎不属于自发秩序的例子。就非预期后果得到协调这一点而言，它们并非自发产生的。
那么，真正 “有意行动的无意协调” 的例子会出现在哪里呢？
示例1：自然资源管理
一个可能令人惊讶的例子是共享自然资源的管理。其运作情况与传统观念的预期和基础博弈论的结论相悖。过去，经济学家认为存在 “公地悲剧”，必然会影响那些非排他性且具有竞争性的自然资源。这些资源的使用难以阻止，而且其消耗会减少可供他人使用的数量。人们认为，除非由政府强制管理，否则这类自然资源必然会被过度开发和破坏。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埃莉诺·奥斯特罗姆彻底推翻了这一观点。她指出，复杂的适应系统能够且确实出现了，这些系统可以实现对公共资源的妥善管理和可持续利用。而且，这些自发形成的系统在保护资源方面，比政府监管更有效。来自世界各地的实证证据详细记录了这类系统，它们不仅涉及牧场、渔场和森林，还包括地下蓄水层，甚至大都市警察部门提供的公共安全服务。
示例2：文学与艺术
还有哪些领域可能存在自发秩序呢？文学乍一看似乎不太可能：文学作品与作者紧密相连，并通过作者来识别。这里的“文学作品”包括通常旨在通过印刷或其他媒体出版的所有体裁的写作，涵盖小说和非小说类作品；它们不一定具备高雅文化或杰出成就意义上的“文学性”。
尽管如此，文学评论家、英语教授保罗·A·坎托有力地论证道：
“……19世纪发展起来的小说连载，是自发秩序的一个很好的例子，体现了一种自我调节或自我纠错机制。小说家可以尝试不同的角色、情境和情节发展，观察哪些内容受读者欢迎，从而在小说创作过程中进行中期调整。”（2002年，第53-54页）
坎托引用了简化版的弗格森表述来支持自己的观点，称连载小说是 “人类行动的结果，而非人类设计的产物”。
连载小说不仅有狄更斯（最为著名）的作品，还有特罗洛普、萨克雷、托马斯·哈代、乔治·艾略特的作品，甚至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也有连载小说。作者们通常会在通俗期刊上一次发布几章内容，在整部小说完成前就开始分发，而且常常要赶截止日期。连载小说经常存在不一致的地方，因为在创作过程中，角色和情节线会发生变化。坎托列举了许多例子，说明19世纪小说的创作既不符合浪漫主义中自主艺术家的概念，也不符合传统新批评派所描绘的孤独作者创作完美规划作品的画面。
他承认：
“……在我们所描述的小说发展的每个阶段，都有有意识的人类思维参与其中。作者有意识地逐章创作小说，读者有意识地决定喜欢小说的哪些部分，作者反过来又有意识地决定如何回应从读者那里得到的反馈，等等。但这个过程仍可被视为一种自发秩序，因为没有一个单一的思维能从头到尾控制它。”（坎托，2002年，第63-64页）
这一观点很有趣，但最终并不可信。坎托这里的双重检验，以及前文引述中提到的机制，都没有抓住自发秩序的本质特征。
首先，由多人创作并非文学作品不能被构建的理由，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有些是故意合著的，比如埃勒里·奎因的小说、拉斯穆森和登·于尔的哲学著作；有些是委员会达成协议的结果，比如美国宪法；还有些是为特定目的特意召集的群体共同创作的，比如电视剧本（像《老友记》，采用编剧室模式）。还有一些作品，其中的虚构角色被并非原创作者的人有意延续，这不仅包括许多模仿夏洛克·福尔摩斯（比如劳里·金的小说）或伊丽莎白·班纳特（比如P.D. 詹姆斯的作品）的仿作，还包括原作者的受托人授权他人创作以这些角色为主角的新作品（比如吉尔·帕特森·沃尔什经桃乐丝·赛儿丝遗产管理方授权创作的作品）。最后，流行类型系列小说有时会冠以首卷作者的名字（比如詹姆斯·帕特森 ），即便后续卷册由其他人撰写。在上述每个例子中，即便涉及多位作者，但参与者都是有意参与文学作品的创作。虽然需要仔细确定各种贡献的性质和价值，但在每个例子中，都是由某些人进行协调以形成最终成果。因此，这些例子中的成果，即出版的文学作品，并非自发产生的。
其次，就 “从头到尾的控制” 涉及全面的端到端规划而言，即便在单个作者精心创作的作品中，这种情况也常常不存在。试错、根据自我编辑或外部批评进行的顺序性修订，甚至偶然因素，都可能在其中发挥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最终作品缺乏统一的组织者。只要有某个人指定了权威版本，就明显存在构建思维：那只 “手” 是可见的。
坎托之前提到的自发秩序特征，即 “自我调节或自我纠错机制”，同样不充分。带恒温器的暖通空调系统是人类刻意设计的产物，自律性的行业协会也是如此。而且，连载小说实际上既非自我调节，也非自我纠错。在每部作品的每个阶段，都有某个人（即便不总是名义上的作者）决定如何协调出版商、印刷商、销售渠道等提供的各种输入。
连载小说中最能支持坎托观点的特征，是它反映了读者的反馈。读者为了寻求个人娱乐，无意间提供了关于各章节内容可接受程度的宝贵信息。这些信息是独立提供的，没有经过任何协调，而且通常并非有意直接塑造文学作品。然而，尽管反馈是自发的，但这并不足以使最终作品成为自发秩序的产物。只有负责撰写后续章节、整合整部作品的人考虑了这些反馈，读者的反馈才会产生效果。连载小说是被构建出来的，尽管方式较为复杂。
其他艺术形式能提供自发秩序的例子吗？爵士即兴演奏会未经编排的演奏或许算得上一个。虽然参与演奏的音乐家大概都希望一起创作音乐，但他们的即兴互动就像一场对话，没有预先确定的内容、形式或方向。由于没有乐谱和指挥，随后产生的音乐作品似乎很符合自发秩序的例子。相比之下，尽管即兴戏剧和即兴喜剧名字带有 “即兴”，但它们似乎不太符合，因为演员的表演基于特定的情境或道具，而且结果会受到调控。同样，尽管 “拾得艺术” 这个名字也有暗示性，但它被视为艺术，是因为有艺术家宣称其为艺术，将这一类别强加于某个普通物品之上。
示例3：艺术流派、职业、学术学科
不过，文学和艺术领域确实存在一些可以被视为自发秩序的东西：它们所构成的整体实践。这里的 “实践” 指的是一种组织松散但可识别的活动或制度，通常（但并非总是）受规则约束。语言、货币、法律这些自发秩序的核心例子都属于实践。同样，艺术流派、职业和学术学科也可以被认为是自发秩序。
以小说这一文学体裁为例。没有理由认为，那些通常被视为推动小说发展的作者，意在为其他作家建立一种新的文学形式。他们只是想进行交流，让自己的虚构散文叙事作品被读者阅读。即便他们有意识地尝试新技巧，也是为了更好地表达自我、吸引读者。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小说并没有刻意的设计者。也没有任何权威机构能明确界定什么才算是小说：这种体裁只是随着时间自然演变而来。其他文学和音乐表达形式，以及视觉和造型艺术，也大抵如此。十四行诗、交响乐和雕塑，均源自不同艺术家创作各自艺术作品的行为，其间并无任何协调机构对他们的尝试施加秩序。这些艺术流派似乎确实是自发秩序的实例。
适用于艺术流派的推理，似乎同样适用于职业和学术学科。两者似乎都是哈耶克所说的 “多中心秩序” 的例子：“这种秩序…… 源自不同元素对作用于它们的特定环境的各自反应……”（哈耶克，1964年，第6页）。通常情况下，在应对出现的特定情况时，个体从业者在没有协调的过程中独立行使个人判断，并通过实验寻求解决方案。在现有实践的框架内，每个从业者的主动性既考虑到其他从业者的活动，又对其产生影响。“独立主动性的自我协调会产生一个共同结果，而这个结果并非任何促成它的人预先策划的。”（波兰尼，1962年，第3页）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方法逐渐被认可为从事某种实践的一部分，比如行医、从事工程工作、成为会计师或建筑师。
学术学科也是如此。成为学术哲学家、物理学家或历史学家的标准，是随着时间自发形成的。学者们选择研究课题通常有各自独立的个人原因。在一些学科中，他们的研究成果可能具有累积性，并为后续研究提供参考。即便在存在争议的社会科学和人文艺术领域，某种强烈趋势的结果也可能塑造专业活动的方向。以学术哲学领域远离现实世界的 “语言转向” 为例…… 学术部门和专业协会采用的标准，通常反映了多个往往难以确定的投入的相互作用，这些投入是为了实现各自的目的，而非构建整体秩序。
示例4：其他多样领域
自发秩序的例子还可能出现在哪里呢？迈克尔·波兰尼（1941年，第438页）认为，几乎随处可见：
“语言、文字、文学以及各种绘画和音乐艺术的社会遗产；实用技艺，包括医学、农业、制造业和通信技术；各种传统的单位和度量衡体系，以及交往习俗；宗教、社会和政治思想；所有这些都是动态秩序系统，它们是通过个体直接调整的方式发展起来的……”
为了说明自发秩序是多么普遍却又未被察觉，下面来看几个简短的例子，这些例子均源自英国广受欢迎的广播电台BBC第四电台的不同广播节目。
第一个例子与 “街道设施” 有关。一个常用于解释自发秩序的例子是，行人很少发生碰撞，即使在拥挤的机场大厅也是如此，因为每个人都会做出必要的调整以避开他人。人们期望，在伦敦市中心一条繁忙的主干道（这里有几家大型博物馆）移除实体交通障碍物后，会出现类似的自发秩序。当地议会表示：
“新的单一平面设计没有路缘石，街道设施和障碍物也减到最少。没有明显的‘车道’供车辆通行，这会促使司机更加谨慎、慢速地驾驶，提高对行人的关注度和考虑。这也为未来展览路的使用提供了更大的灵活性。”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随后的调查中，没有观察到交通事故，尽管汽车速度有所提高。
第二个例子同样平常。人们是如何学会安全烹饪有毒植物的呢？木薯（又称树薯）含有氰化物，但它却是木薯粉的原料，也是部分发展中国家的主要碳水化合物来源。这之所以成为可能，得益于文化传承。一些群体通过反复尝试，发现了安全烹饪木薯的方法，既保留了营养又能保障生命安全。那些支持安全烹饪方法的传统逐渐形成，使人们得以生存和繁衍，也促进了相关知识的传播。
接下来的例子涉及试验和纠错，不过是由深度思维公司开发的极为复杂的人工智能程序完成的。计算机程序 “阿尔法零” 没有采用 “由高水平人类玩家精心制定的数千条规则和启发式方法，试图应对游戏中的各种情况” ，而是用深度神经网络和通用算法取代了这些手工制定的规则，这些算法除了基本规则外，对游戏一无所知。为了学习每一款游戏，一个未经训练的神经网络通过一种名为强化学习的试错过程，与自己进行数百万局游戏。一开始，它的玩法完全随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系统从胜负和平局中学习，调整神经网络的参数，使其在未来更有可能选择有利的走法。网络所需的训练时间取决于游戏的风格和复杂程度，国际象棋大约需要9个小时，将棋需要12个小时，围棋则需要13天。
这就是它成为每款游戏 “历史上最强玩家” 所需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深度思维公司的另一个程序 “阿尔法折叠2” 利用深度学习取得了一项重大生物学突破，能够精确预测蛋白质的折叠结构，误差在原子尺度以内。由于蛋白质参与催化化学反应（酶）、对抗疾病（抗体）以及充当化学信使（如胰岛素等激素），这一在蛋白质结构解析方面的重大进展，可能会给新疗法的研发带来革命性的变化。
这些自发秩序的例子都没有被视为自发秩序，尽管其结果是在没有任何构建或协调机构安排各组成部分的情况下产生的。
04. 结论
为什么识别自发秩序很重要呢？主要是因为，在自发秩序发挥作用的地方，强制干预不仅没有必要，而且肯定会适得其反：要获得自发秩序在范围、自我调整和自我纠错方面的益处，就需要自由。在充分利用分散知识、推动改进出现方面，自发秩序可能比受束缚的构建秩序更有效。
来源：朝夕浅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