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记得那是九十年代初期我还在厂里当干部的时候,家家户户还挤在筒子楼里,谁家煮了什么菜,邻居都能闻到香味。那时候虽然日子紧巴,但街坊四邻有说有笑,哪像现在住上了楼房,却连对门住的是谁都不清楚。
"你手里又拿着什么洗面奶?昨天刚买的那个不是才用了一次吗?"我看着秀兰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无奈地问道。
"这是新款的,听说能去皱纹。大山,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秀兰嘟着嘴,那表情活像我孙女撒娇。
我叫刘大山,今年63岁,是个退休厂长。十年前老伴去世后,日子过得像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平淡无味。
儿女都在外地打拼,春节才回来住几天。老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连电视都是开着解闷,很少认真看。
记得那是九十年代初期我还在厂里当干部的时候,家家户户还挤在筒子楼里,谁家煮了什么菜,邻居都能闻到香味。那时候虽然日子紧巴,但街坊四邻有说有笑,哪像现在住上了楼房,却连对门住的是谁都不清楚。
我常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相册,翻看和老伴的合影。那是八十年代初,我俩穿着藏蓝色的确良衬衫,在单位门口的合影。照片角落还有一道褶皱,那是当年我把照片藏在皮夹里压出来的。
今年春节前,侄媳妇硬要给我介绍对象。"大爷,一个人多孤单啊!王秀兰人不错,比你小十五岁,能说会道,长得还挺风韵!"
我本来不想见,但架不住侄媳妇软磨硬泡。"现在老年人晚景凄凉,哪像年轻人有退休金有医保,找个伴儿多好!"
就这样,我见到了48岁的王秀兰。她穿着鲜艳的红毛衣,头发烫得整整齐齐,指甲涂着亮晶晶的红色,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显得很有活力。
第一次见面,她就直接提出了要求:"刘大哥,我看咱们挺合适,不如先住一起试试。每月给我三千零花钱,行不?"
我一愣,这速度太快了。但她笑眯眯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已故的老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秀兰搬来第一周,把我的老房子收拾得焕然一新。她把积了灰的窗户擦得明亮透亮,连那个年久失修的老柜子都被她擦得锃亮。
"这柜子是老物件了,木头好着呢,擦擦还能用。"她拍了拍那个老柜子,那是我和老伴结婚时买的,放了三十多年了。
她做的饭菜也合我口味,知道我爱吃白菜炖豆腐,常给我做。"老一辈人就喜欢这口,我前公公也爱吃。"她一边说一边切菜,手艺娴熟。
有一回我感冒,她煮了姜汤,还给我捶背,那双手比我年轻的老伴的还要温柔。"大山,你这背都硬邦邦的,肯定是当年在厂里累出来的。"她边捶边说,语气里有种怜惜。
可好景不长。才同居半个月,秀兰的要求就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大山,这老房子离菜市场太远,咱搬到你那套新房子去住吧?听说那边环境好,小区里还有健身器材呢。"
当初那套房子是单位分的,位置好,我一直留着给儿子结婚用。现在儿子在外地有了房子,我也就没管它,每年春节回来住几天。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搬家那天,秀兰把我的老座钟、旧沙发、用了二十年的茶几都说太破旧,不让搬。那座钟是我在厂里评劳模时领导送的,走了这么多年,从没慢过。
"这沙发都多少年了,弹簧都顶到腰了,换一套新的吧。这茶几上的茶渍都洗不掉了,咱们也体面点不是?"
我心疼那些老物件,但看她坚持,也就妥协了。搬到新房子后,秀兰果然添置了不少新家具,电视换成了彩电,沙发是真皮的,连窗帘都是她精挑细选的。
"大山,你看这新家具多气派!跟你那些老古董不一样,现代人就该有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她站在客厅中央,满脸得意。
搬家、买家具、添置衣物,我的养老金一个月不到五千,转眼就花得七七八八。我坐在新沙发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在老沙发上的舒适感。
更让我头疼的是,秀兰爱出风头,非要拉着我去广场跳舞。小区里的广场每晚人声鼎沸,音乐震天响,跳舞的大多是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
我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在一群老头老太太面前扭来扭去,别提多难受了。"大山,你动作跟个木头人似的,多丢人啊!"她边说边示范,那灵活的样子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有一次我实在跳不动了,找个角落坐下。旁边一位老大爷同情地看着我:"老弟,跳不动就歇着呗,何必强撑?"
我苦笑一声:"在家憋得慌,出来活动活动。"
他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的年轻媳妇儿,都嫌咱们老头子不时髦。我老伴儿比我小十多岁,天天嫌我老土,可当年认识时,她不也是看上我稳重老实吗?"
回到家,电视遥控器成了秀兰的专属品。我想看新闻联播,她非要看那些肥皂剧。"这剧多好看啊,那女主角真会撒娇,你就不能学学人家男主角,体贴点吗?"
我干脆坐到阳台上,听起了老式收音机。那是我十多年前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调到戏曲频道,听着京剧《智取威虎山》,倒也自得其乐。
"大山,你听那老古董干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听收音机,跟我爷爷似的。"秀兰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撇了撇嘴。
我没吭声,只是把音量调小了些。心里却回想起和老伴一起听收音机的日子,她爱听评书,我喜欢戏曲,两个人常常争抢着调频道,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总是她笑着让步。
有天晚上,秀兰的麻将姐妹来我家打牌。四个女人叽叽喳喳,像一群聒噪的喜鹊。她们带来一堆零食,把茶几上搞得乱七八糟。
我端茶倒水伺候着,还得忍受她们的打趣:"秀兰,你这老伴真孝顺啊!我家那口子,连杯水都懒得倒。"
"那是!我们大山最疼我了,上星期刚给我买了金项链呢!"秀兰得意地炫耀着脖子上的首饰。
我愣了一下,那条项链是上周她非要我买的,花了我三千多块钱。当时她说:"大山,我陪你住在一起,总得有些表示吧?你看隔壁李大妈,老伴天天给她买东西。"
我没吭声,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秀兰看似照顾我,实则处处要我迁就她。我想起了跟老伴的日子,虽然没这么热闹,但心里踏实。
那天晚上我在厨房洗碗,无意中听到秀兰和她姐妹的对话。"这老头子挺实在,就是太抠门。我想买个手镯,他说等月底再说,哪有让女人等的?"
"你就多撒撒娇呗,男人都吃这一套。再说了,他一个人多孤单,你陪着他,要点东西怎么了?"
我的手抖了一下,碗差点掉在地上。这就是她眼中的我吗?一个可以随意索取的提款机?
事情在那个周末突然变了味。秀兰兴冲冲地回来,拉着我的手说:"大山,我儿子看上一套房子,首付差二十万,你能不能......"
我愣住了:"二十万?我哪来那么多钱?"
"你退休金不是有些积蓄吗?再说了,儿媳妇以后会照顾咱们的。我儿子多孝顺啊,隔三差五就给我买东西。"秀兰理所当然地说。
我沉默了。我这辈子勤勤恳恳,省吃俭用,存下的钱是留给自己的儿女的。虽然他们都说不用我操心,但做父亲的哪有不为子女着想的?
"秀兰,这事我得考虑考虑。"我含糊地回答。
她立刻变了脸色:"考虑什么?不就是二十万吗?你儿女都有出息,也不指望你的钱。我可是天天伺候你,洗衣做饭,陪你说话,难道这些都不值钱?"
我心里一震,原来在她眼里,我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的等价交换?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小区的老王来串门,看到秀兰不在,欲言又止:"大山啊,那天我在百乐门饭店看见王秀兰和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有说有笑的,挺亲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秀兰回来后,我试探着问她那天去哪了,她支支吾吾说去看老同学了。
"哪个同学啊?男的女的?"我假装随意地问。
"女的,小学同学,你不认识。"她头也不抬,继续看电视。
我心里打起了鼓。记得前几天她说要去理发,结果回来头发没什么变化,倒是买了条新裙子。还有一次说去看医生,回来却带着一身香水味。
接下来几天,我留了个心眼。趁秀兰去菜市场,我翻看了她的手机。通讯录里有个"老李",聊天记录暧昧不清:"明天老刘不在家,你来接我,带我去吃饭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个"老刘",指的不就是我吗?
几天后,我故意说要去老家看看,实则躲在小区花坛后面盯梢。那是个初夏的下午,蝉鸣声此起彼伏,我躲在茂密的龙柏后面,像个做贼的人。
果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秀兰打扮得花枝招展上了车。我骑着自行车远远跟着,看见他们进了一家高档餐厅。
透过餐厅的玻璃窗,我看到秀兰和一个白发老人有说有笑,不时碰杯。那老人看起来比我还要大几岁,但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不是因为秀兰出轨,而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和盲目。为了逃避孤独,我竟然把自己的晚年交给了一个只把我当提款机的人。
接下来一周,我陆续发现秀兰与不同的老人约会。有一次我甚至看到她挽着另一位老人的胳膊进了商场,那亲密的样子,哪像是刚认识的?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她的包里,我发现了一个记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从三位老人那里得到的"赡养费":老李每月三千五,老张每月四千,还有一位老赵每月给她两千外加各种化妆品。
我的名字也在上面:老刘,每月三千,外加不定期"礼物"。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像是做生意的账本。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本记账本,感觉自己像个笑话。天色渐暗,我没开灯,就那么坐在黑暗中,想着这半年来的日子。
窗外传来小区广播站的声音,在播放《夕阳红》那首歌。我和老伴年轻时常听这首歌,那时我们憧憬着退休后一起去旅行,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惜她走得太早,我们的约定成了我一个人的念想。
身边有人,却比独处更孤独。我突然明白,老伴不是用来解决寂寞的工具,而是精神上的伴侣,是风雨同舟的知己。
那天晚上,我把记账本放在桌上,等秀兰回来。她看到本子,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这是你的东西吧?"我平静地问。
秀兰先是否认,后来见我态度坚决,索性撕下了伪装:"怎么了?我陪你们这些老头子说说话,有什么不对?我还年轻,凭什么跟着你们守活寡?不就是要点钱吗?"
"秀兰,我们这样下去没意思。"我叹了口气,"搭伙过日子不是这样的。"
"那你想怎样?"她冷笑一声,"找个不要钱,天天伺候你的保姆?门都没有!现在什么年代了,谁不为钱活着?你们这些老头子有退休金有房子,凭什么不分我一些?"
我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心里说不出是悲伤还是解脱。"秀兰,咱们缘分到此为止吧。"
争吵后,秀兰摔门而去。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但心里却比之前轻松多了。
第二天,我去找小区里的李大娘聊天。李大娘今年70多岁,和老伴相濡以沫五十年。她家的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她和老伴的合影,茶几上摆着几盆她精心侍弄的绿植。
她听了我的事,笑着摇摇头:"大山啊,老伴不是保姆,也不是提款机。是一起数星星,一起数白头发的人啊!"
李大娘递给我一本泛黄的相册,里面是她和老伴年轻时的照片。有他们在工厂门口的合影,有在公园里推着自行车散步的背影,还有抱着刚出生孙子的喜悦。
每张照片背后都有日期和简短的文字,记录着平凡而珍贵的瞬间。"1978年8月15日,老头子升职,我俩去照相馆拍了这张。""1985年春节,一家人第一次吃团圆饭,孩子都有出息了。"
"我和老头子也有拌嘴的时候,"李大娘说,"记得有一年他喜欢上了钓鱼,天天往河边跑,我嫌他不着家,冷战了一个星期。后来我想通了,男人嘛,总得有点爱好,比整天打牌喝酒强。现在我们一起去,他钓鱼,我在岸上看书,挺惬意的。"
她泡了杯茶给我,那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却香气四溢。"年纪大了,不求轰轰烈烈,但求平平安安,相互扶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叫老伴儿。"
我回到家,把秀兰的东西收拾好,给她发了条短信,说东西放在门口,钥匙放在门卫那儿。她只回了一个"知道了"。就这样,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像开始时一样突然。
我拿出那个被秀兰嫌弃的老座钟,擦了擦灰,重新上弦。"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像是在述说岁月的沧桑。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我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番,把老沙发搬回来,虽然陈旧但坐着舒服;电视机终于可以播放我喜欢的节目;厨房的灶台上,我学着做自己爱吃的饭菜。
那天我煮了碗面条,想起老伴总说我做的面条太软,便多煮了一分钟。吃着自己做的面,我忽然笑了,这可能是这半年来最轻松的一顿饭。
小区有个老年活动中心,以前我路过时总觉得那是些无所事事的老人打发时间的地方。这次我试着去报名参加了木工班。
年轻时在厂里干活,我的手艺一直不错。厂里那些机器我都能修,家里的桌椅板凳也是我一手置办的。那时候物资匮乏,买不到合适的家具,都是自己动手做。
第一次课上,我做了一个小木凳,虽然简单,但结实耐用。老师看了连连称赞,还让我给大家示范。"刘师傅的手艺真是炉火纯青啊,看这榫卯结构,一点不用钉子,光靠卡榫就能稳稳当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这都是老本行了,当年在厂里年年被评为技术能手。"
慢慢地,我在活动中心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有退休教师张老师,退休医生王大夫,还有以前开小餐馆的赵师傅。
我们一起学木工,下象棋,偶尔出去钓鱼。没有人向谁索取什么,只是单纯地享受彼此的陪伴和分享各自的生活经验。
张老师精通诗词,常常给我们朗诵古诗;王大夫医术高明,经常给我们讲解保健知识;赵师傅厨艺一流,教我们做几道家常菜。
有一天,活动中心的主任找到我:"刘师傅,您木工手艺不错,能不能开个班教教其他老人?现在的年轻人哪会这些老手艺,再不传授就失传了。"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第一次上课,来了十几位老人,男女都有。我从最基础的工具使用讲起,看着他们一点点掌握技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刘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绝了!"一位老太太看着我做的小木盒子,赞不绝口,"我想给孙子做个笔筒,您能教我吗?"
"没问题,下节课我专门教这个。"我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种被需要、被尊重的感觉,比什么都珍贵。
教课的日子里,我认识了同样丧偶的赵桂花。她比我小几岁,性格温和,说话轻声细语。她不会木工,但会编织,送了我一条亲手织的围巾。
"天冷了,围上吧,这羊毛线可暖和了。"她递给我围巾时,眼里的关切让我想起了老伴。
我们常在课后一起散步,聊天说地,不急不缓,也不刻意追求什么。她告诉我她的故事,丧偶五年,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现在女儿在银行工作,常回来看她。
"我女儿老催我找个伴,我就是不想将就。这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人不容易,宁可一个人自在,也不要找个冒牌货。"她说这话时,眼神坚定。
一次,她问我:"大山,你现在一个人过,不寂寞吗?"
我想了想,真诚地回答:"有时候会,但比起被人当作提款机,我宁愿寂寞一点。再说现在有木工班,有朋友,也不算太孤单。"
她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花:"人这一辈子,年轻时忙着奔波,老了才明白,陪伴不是束缚,是互相尊重的自由。"
这话说到了我心坎上。想起和秀兰在一起的日子,表面上有人作伴,实则处处受制。那哪是搭伙过日子,分明是一场交易。
又过了几个月,我和赵桂花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我们不说甜言蜜语,不谈海誓山盟,只是在平淡的日子里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她喜欢听戏,我便陪她去剧场;我爱钓鱼,她就准备些点心和热水,在岸边陪着我。彼此的生活习惯都尊重,不强求对方改变。
今年秋天,我和赵桂花一起去看了场露天电影,是老片子《牧马人》。那是八十年代的电影,讲述了一个关于坚守与信念的故事。
散场时,夜色温柔,满天繁星。我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牵手,但心却贴得很近。
"桂花,你还记得我们那个年代看电影吗?一张票几毛钱,全村人挤在大队部的院子里,搬着小板凳,一看就是一晚上。"我感慨道。
"记得,那时候多单纯啊。电影里的爱情故事,谁都羡慕,但现实中的婚姻,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她微笑着,目光悠远。
我点点头:"年轻时候,以为爱情是风花雪月;中年的时候,以为婚姻是柴米油盐;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才明白,相守是最珍贵的感情。"
走到她家楼下,我们道别。她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我忽然想起了李大娘的相册,想起了那些记录平凡生活的照片。
"桂花,改天我们也去照张相吧,留个纪念。"我鼓起勇气说。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好啊,就去老照相馆,拍那种老式的黑白照,有年代感。"
那天晚上,我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63岁,我终于明白,老伴不是用来服务的人,而是陪你走过风雨,看尽人生百态的知己。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依然能遇到我的老伴,和她白头偕老;如果没有来生,那么今生今世,我要珍惜眼前人,不再为寂寞而委屈求全。"
窗外,秋风送来桂花的香气,我深吸一口气,感觉人生从未如此轻松而充实。
来源:幸福小鱼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