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站在太和殿大殿之上，身着铠甲，手提红缨枪，枪尖指向那最高位。

「从来如此，便对吗？」

我站在太和殿大殿之上，身着铠甲，手提红缨枪，枪尖指向那最高位。

百余朝臣无人敢发声，大殿内外噤若寒蝉。

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逼宫。

女人怎能染指朝堂，可那又如何？

我江皎皎当站在群峰之巅！

01.

我死过一次。

死在敌军铁骑之下，铁蹄贱踏尸骨无存，死在大靖朝百余年历史的城门之下，鲜血洒在城门之上祭奠无辜亡魂，殉葬于这巍巍皇城。

而后我似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着天地间，看饿殍遍野，浮尸盈江；看将军百战，万箭穿心；看兵刃入喉，尸叠如山；看山河破碎，人间难得。

我不甘如此，高声质问，「大靖正盛，缘何至此，国破家亡，百姓流离。」

恍惚间，一男子站在我眼前，眉清目秀，端的是一幅君子温润如玉之态。

他看向我，我只觉似曾相识，「公主若觉得天道无情毁大靖于历史长河之中，不若先看看大靖城里皇家无情，残害忠良，荼毒百姓。」

「公主心怀大志，文韬武略，何不将自己置于高堂之上，指点江山。」

「可自古以来便是男子……」我怔怔的看着他。

「从来如此，便对吗？」

「公主且看看吧。」

02.

我从大梦中惊醒，望向窗外之时已天光大亮，便唤来侍女服侍。

前世如大梦一场，转眼烟消云散，今世自当挽狂澜于倾倒，素手翻云覆雨，剑指朝堂。

还未理清思绪屋外便传来九昭的声音，「公主，驸马带着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我把他们拖去斩了。」九昭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愤怒。

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个驸马了。

不过，她来了。

驸马是天子选的，文不成武不就，我当嫡姐的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怕我嫁给朝中重臣反了他的皇权。

前世我自然是没那份心思，谨守君臣之道，自父皇母后去世后便在府中不问世事，驸马带来他的白月光时也不曾过问，连她来拜见我也不曾理会。

他们的事后面也未成，当时不知为何如今却是明白的，顾清身份不够见我，想出此招为的就是见我一面，倒委屈她与驸马虚与蛇委了。

只不过那位驸马……

我轻轻一笑，朱唇轻启，「驸马，当净身，诛九族。」

我来到大堂时，驸马正为他的白月光端茶倒水。

见到我来便正了正衣冠，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公主，你我成婚半年无子嗣，母亲说只要你愿意将清儿抬成平妻，便不追究你的错处。」说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是给我的荣幸。

我一时忍不住笑了出声，「驸马当真如此天真？还是这段时间本宫给你脸了。」

我面无表情拿起瓷杯狠狠砸向他的额头，鲜血立马流出，「九昭，赐驸马杖刑七十。」

驸马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九昭堵住嘴拖下去。

接着我看向顾清，「你可有何要说。」

顾清跪下来，「求公主给予臣女一方天地。」

「臣女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顾俞之女顾清。」

我看着她，女孩娇小玲珑，纤腰可盈盈一握，容貌虽清丽可仍旧露出几分稚嫩，左不过十六年岁，可我却知眼前的女孩将一身风骨藏于血肉之中，怕被这世道所侵染。

顾清博览群书，才华横溢，是世人所称赞的才女。

我见过她不顾世人指责，在京城开起向学斋，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一心向学便可进，她为众多女孩顶起风霜雨雪，将她们推进阳光之下，感受这世间的清风明月。

「世道不堪，帝王家不作为，不论瘟疫、水灾还是敌国入侵都几乎放任不管，只会后宫享受玩乐，只会与朝臣争夺权力，有如此帝王，我大靖何存？」顾清即使跪着亦难掩傲骨。

我将她扶起，「那你想如何？」

「覆了这荒诞的皇权，开创大同盛世。」

「那便，如卿所愿。」

03.

打完七十杖后我让九昭将驸马带去宫里。

净身。

此人恶心至极，强奸民女，毁好男儿终身，猥亵小童。

前世城破之时他的家族第一个向敌军投降，为获取信任反过来杀自己的同胞。

不诛九族，此恨难除。

我写了一封休书给驸马，大靖未有此先例。

那我便做这第一人。

不过半日，天子就宣我入宫。

进入乾坤宫时，太后与天子坐在高堂之上，皇后端庄的站在一旁。

我环视四周，不由嗤笑，四妃皆在，连丞相、太傅等大臣也在。为了一封休书，三堂会审，连外臣不得入后宫的规矩都废了。

「临安，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还不跪下！」太后重重的放下茶盅，又似不解气一样，将茶盅砸在我的脚边。

随后进来两个侍卫，将大门关闭，站在我身后。

「临安，你太荒谬了，你莫名将驸马净身，还写下休书，自古哪个女子如你一般休弃夫家。」

「临安，李家要你去当妾，终身伺候驸马，并且写下忏悔书，方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天子的声音冷漠无情，似乎在说一件小事。

「是啊，公主，为人妇当以夫君为大，不论夫君做什么都该包容。你是女子啊。」这是皇后。

「公主阅书万千，不会连《女则》、《女德》都未曾读过吧，若连这些安生立命用的都未曾读过，才华横溢又有何用？」这是惠妃。

「公主自幼随德敬太后长大，却如此不知尊卑，不讲礼数，莫不是……」这是敬妃。

「公主如此，是在乱天下啊，您是女子啊。」这是丞相。

我静静地听着，不由得感觉嘲讽，这个时代对女子便是如此苛刻，无人问津驸马李见做过何事，哪怕他是团杂碎，我既嫁给了他便该懂事听话，将良心道德泯灭也无所谓。

他即使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我身为妻子也不该有此举动，当卑微的屈服于他不能有所反抗，否则换来的就是对我年少苦读，心怀大志的否认，是对我母亲的攻击，是对我走出围墙的愤怒。

一句你是女子，便将世间女子皆束缚于此。

「当妾？当众道歉？诸位莫不是忘记我的身份？若要讲尊卑，我江皎皎是嫡长公主，是唯一的嫡支，是先皇先后捧在手中的明珠，他李见不过是我的家臣，如何处置与你们何关，且先皇说过，我临安公主为世间最尊贵之人，尔等本该跪迎我。」

我冷笑着看着周围的这些人，既要讲礼那今天便讲个清楚。

「我不用跪任何人，各位没有忘记吧，连父皇母后我都极少跪，更别说我的庶弟，以及一个……妾。」

「我知天子对我不满，自上位以来想法设法羞辱我，不曾关心边关战事不关心百姓疾苦，一门心思只顾为难我，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皇位？」

「江奕，若我愿，皇位移主有何难？」

「若各位觉得该与李家赔罪，我记得那李见不但好男风，亦爱幼童。皇上不若去自荐试试，又或者大家将家里的小儿送过去试试吧。」

「我是女子又如何，从前既没有先例，那边从我这里开始。女子可休弃男子，女子可读书，女子可游历天下，女子可参加科举，世间男儿郎可以的，女子亦可以。」

我高声说完，冷眼看着这些人，而后一步一步走向太后。

我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伸手拿起旁边的茶盏，轻轻打开杯盖，吹了吹，似静心品茶一般。

「哗。」我将茶全部倒在太后头上，再将杯子砸在她的脚边。「下次可不是这么简单了。」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如同要人命的恶鬼。

我转身便走，侍卫们妄图拦下我，不过几招就败在我手下。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知道临安公主本该如此，只不过短暂的忘记了。

04.

先皇先后感情极佳，虽只诞下一女，可先皇仍将所有宠爱都给予我，两位庶弟一分未得。

父皇培养我时是照着太子的标准，不论六艺、权谋心机、驭臣之道还是武功才学皆是最好的老师教导。

当时的临安公主惊才艳艳、肆意潇洒，比起男儿也是不输的。再加上先帝命我主持祭祀大典时，我做的十分完美，挑不出一丝差错，在民间亦有一定的威信。

因此朝中大臣似嗅到什么风声，逼迫父皇立下太子，以我行为放荡，损坏皇家威严为由，要求父皇将我关在宫中，学习礼仪。

我听闻当时父皇大怒，说我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公主，样样由我有何不可。当日的早朝并未商议出什么来，日后一段时间整个朝廷都围着这个商讨。或是大家各退一步，父皇立庶长子为太子，我仍是最尊贵的公主。

父皇离世前曾对我说他无法改变这世俗的规矩，他已经试过了，希望我不要再去撞得个头破血流，安心过完下半辈子即可。

思及此处，我看向一旁的顾清，总要试试的。

「阿清，哪怕你对如今的当权者不满，你大可找安王谋划，为何找我，我只是一介女子罢了。」

顾清看着我，一时沉默不言，我看的出她在挣扎，没关系，我可以等。

一刻钟过去后顾清开口了，「殿下，我是异世之人，不知为何来到此处，本来我只想平平淡淡过完此生，可是当我看见许多年幼的女孩蹲在学堂角落偷听，想学一点知识，看见许多有才华的女子终此一生只能困于后宅时，我想我总要做点什么，哪怕不成功也要试试，要是有万一呢。」

「历史是循序的，我不奢求能做到人人平等，但我想要女孩们活得自由快乐些，我们那里便是如此。」

「至于为何选择殿下，我知殿下有能力有野心，唯有殿下登上那大殿，臣女的奢求方能完成些许。」

「且我知殿下心有大志，为民为国在所不惜，清不过赌一把，赌殿下能理解百姓之苦，亦能理解女子之痛。」

说完，顾清局促不安的看着我，怕我不能理解她所说的一切。

「我曾亲眼看见过。」

是那个男子让我看见的，我很庆幸我能看见如此盛世，男女平等，大同盛世，我虽不能做到如此，可我愿意往前推上一推。

我与顾清商量将学斋建立起来，依旧叫向学斋，不论身份性别，想求学之人之人都可以来，不要学费且提供饭食，如果每一次小测拿到第一名会发放粮食布匹。

上一世顾清一人之力太渺小，无人信无人敢，如今便不同，一切由我顶着，万事不惧。

向学斋很受欢迎，有很多孩子都来了，不管是因何缘由，第一步走出去了便是好事。顾清白天在斋中当夫子，夜晚得空便来商议大事。

夺嫡之事暂且不慌，我要去一趟边关。

大靖与蛮夷如今正在交战，大靖如今虽占上风，可奈不住天子夺权的心思啊。

大靖武将少之又少，不是已老的将军便是年轻无经验的小将，能战之人唯有万桑衡。

可天子怕他功高盖主，以为此时胜券在握，惨下毒手，动了军营里的暗棋杀了万桑衡。

可自古主将死，气势衰。

给了蛮夷可乘之机，大靖此后一路败北，不过两年便覆灭了。

顾清想同我一起去，我拒绝了，「阿清，那群孩子需要你。」

我转头看向向学斋，孩子们在里面高声朗读，学习圣贤之道，她们的声音震耳欲聋，即将打破这世俗的偏见，迎来新的朝日。

05.

我带着人到战场时双方军队正在酣战。

金甲已占上风，不出半个时辰，我军必败。

我盯着蛮夷的主将，握紧手中的弓。

我认得，那是蛮夷二子，屠我十城百姓，毁我皇室宗庙，辱我大靖无数清白女子。

我松开弓弦。

破空之声在风中消弭，利箭直入心脏，那身躯倒下之时面上是疑惑的，明明胜券在握，却在一息之间丧命。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双方都停手望向我。

「是临安公主！」

「公主来救我们了！」

大靖将士中有人认出我，见我带了兵，又一箭要了蛮夷二子的命，便开始欢呼起来。

「吾乃临安公主，知我大靖将士有难，特来相助。」

「大靖将士们，战局已反，贼人杀我们的亲族，占我们的土地，如今正是报仇时，随吾进攻！」

我驾马而出，手持红缨枪在战场中穿梭。

不过一个时辰，敌军便已撤退，我横枪立马，看向万桑衡。

「殿下，九昭请命带兵反击。」

我看着眼前的九昭，我只她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这是她毕生的梦想。

我颔首示意。

回到军营时已是傍晚，九昭大胜而归，收获颇丰。

我与万桑衡隔桌而坐。

「多谢公主此次及时赶到，挽救我军颓势。」万桑衡为我倒了杯茶，起身敬茶以谢。

我未动，坦然受下此礼。

「将军客气，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想与将军商议。」我漫不经心将茶盏放在手中摆弄。

对面无声。

「公主是为了权吗？」万桑衡盯着我的眼睛，彷佛想从中探寻我心中所想。

我摇摇头又点头，「为民，为女子。」

「将军，我看过人间疾苦。」

外人几乎无人知道临安公主曾流落民间三年。

在我七岁那年的中秋我随父皇参加祭祀大典，原本一切平安无事，可是在回宫的途中有贼人来袭，将我掳走，只留下一句话：若大肆寻找，公主死。

父皇终是怕我出事，没有大肆的寻找，只是派暗卫小范围的找。

我醒来时并未有什么危险，只是在贫民窟罢了。

此后三年我都在这里生活，我清楚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人人都是乞儿。

人人都捧着空荡荡的碗，走了这里走那里，只为求一口充饥的粥。

每天都有饿死冷死的人，买不起坟葬土里，只得草席一卷就扔掉。

街上的摊子都已支不起，关店收摊讨饭吃，可惜讨的饭清的像汤。

大家饿的没办法只得杀了家中喂养已久的猫狗马牛，我看他们抬手是泪，放下是血。

大人越来越少，孤儿越来越多。

我很迷茫，我记忆里是百姓衣食无忧，平安快乐。

可是这里是炼狱。

旁边的人听见我的话吐了一口口水在我身上，「百姓是过的很好，那是京城的百姓！我们顶多算畜生，连奴才都不算。」

然后他们都朝我打来，大家都憋久了要出气，此刻我刚好是那个出气筒。

我被打的半死不活，但是我被救了。

是一个心善的姑娘，她是一个被卖入青楼的妓女。

后来她死了，在一个晚上被几个公子哥叫走，死在床上，浑身青紫，无一处肌肤可看。

再后来我见到一个女子在街上被一男子殴打，大家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拦，反倒是窃窃私语。

「定然是那女子找了汉子，才被这样打。」

「那男子可怜了。」

开口问他们可是知道什么，他们答没有。

我张张嘴，似无声。

我也看见过女子在外挣钱却被针对，他们砸了她的摊子，女子告官却死于非命。

我见过在街上被富家子强行带走，回到家后无人接受，只得一头撞死。

再然后，有人撕破了我的裙子，将我推到了床上，我闭上眼却又睁开眼。

我拿起瓶子砸再他的头上。

再后来我被父皇找到了。

我回过神来，继而沉默的看着万桑衡。

「衡还有一问，殿下如何会有一支军队？」

「父皇离世前留下三万人与一支暗卫队。」

「只愿公主日后登临高位仍记今日之言。」

「此乃我志，刻于心中。」

当务之急便是平边关。

九昭向我请命愿为前锋。

我沉默半刻，「九昭，怕丧命吗？」

她摇摇头。

我知道她不怕，九昭是我捡回来的孤儿，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被羞辱至死。

九昭坚持进暗卫队学武只为有朝一日能够上战场，击退敌军，百姓不用战争，这样便能少一些如她一般的孤儿。

「九昭，去吧。」我笑着送她上战场，这是九昭的志向，我不该拦。

我与万桑衡将天子放在军中的暗棋全部拔了，其余人我都放走了，唯一位李副将，是上一世导致大军败北的源头。

我将大军集结，「将士们，我们在前线奋战，抛头颅洒热血，为我大靖百姓而战。天子稳坐庙堂之高却派人暗袭万将军，以夺兵权，如今民不聊生，尸首堆积成山，天子却仍关心权利，如此天子，我们何以忠之！」

「如今之战，不为天子，只为百姓！」

我将兵符高举，高声喝道，「先皇曾留兵符与我，大靖士兵任我调遣。」

「你们可认？」

「认！认！认！」

声音整耳欲聋，如同一阵一阵巨大的浪潮向我袭来，我手持红缨枪稳站原地，承受着他们对朝廷的不满，或是对，未来的希望。

……

战场上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有万桑衡这样的大将排兵布阵，亦有九昭等猛将，大靖无忧。

「殿下，蛮夷求和，以五城相换和亲。」万桑衡进来时我正看着江南那边出现的情报。

瘟疫出现了，朝廷仍旧不管，只让封城，死活不论。

「不和，但那五座城既已松口，我要了。」

我没有问是哪位公主，但不管是哪位都不会去和亲，大靖永不和亲。

06.

半个月后，我军连下五城，蛮夷请求求和，做大靖的附属国。

我与万桑衡商议他回京复命，商量和议之事，我去江南一趟。

我将九昭留在了军队里，虽如今仍不合规矩，可是总有一日是可以的，女子也可上战场完成自己的志向的黄沙。

就在不久的将来，不会太迟的。

我相信。

尽管一路上不曾停歇的赶往江南，可到底还是用了半个月。

江南地处平原，空气湿润，如今正是初夏，江水滔滔，清波一碧，云山青青，晴虹丽天，江南水乡仍是美景。

可江南地中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再没有人间烟火味。

封城之后，江南周遭一片孤寂，方圆百里见不到一个人，江南如同被遗弃的孤城一般。

走进城内，街上全是尸首，浑身溃烂，衣着凌乱。

难民们全都在寺庙里，虔诚的向神请罪，望神原谅，给予恩赐让瘟疫过去。

我看着周围神色惊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百姓，正想着对策，却发现煎药处有一位女子。

我走过去，「阿清，你为何……」

女子转过身发现是我时，满脸的惊喜与高兴，她用双手蹭蹭脸，哪怕身处如此恶劣的坏境一双眸子里仍是带着光。

顾清同我说她将京城的向学斋托付给了兵部侍郎之女方禾，随后便向父亲请命带着府兵来了江南。

她说即使她不会医术可知道一些防疫的手段，不管如何也绝不会在国难之时安坐。

我与顾清将得了瘟疫的百姓移入一间屋子里，让大夫在一旁安心寻找对策医治。

顾清研制出一种蒙面工具用来尽量隔绝瘟疫的传播，需要将棉纱放入草药熬制后的药渣水中浸泡，再将药渣放入两层棉纱之间缝制，完成之后置于口鼻之上。

因工序复杂，男子又不会女红，我与顾清正烦恼之时，城中安然的女子集群而来，带着工具帮助我们制作。

「我们被封在里面都以为要死了，可是顾小姐和公主冒险进来给我们治病，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药和粮食，我们一定要报恩的。」

领头的人是一位娘子，说话时口齿清晰，有条有理。

她问过顾清之后就带着身后的姐妹们动手制作，不过两日城内的人都带上面罩了。

虽然研制药方的过程很漫长，可是城中的人都不曾放弃希望。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大夫们研制出新的方法，方法初见成效，许多百姓都好了起来。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进行着。

我在城墙上望着京城的方向，很快了。

「殿下，你想家了吗？」一小童来到我身边问道。

我摇摇头，「只是觉得那座城有太多的阴暗了。」

他似乎不理解我的话，「那里是京城，听说可繁荣了，殿下是吗？」

他手舞足蹈的向我比划他从别处听来的新玩意，我笑着看他。

他笑的灿烂，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亮晶晶的看我，「殿下，爹爹告诉我待娘好了之后，我们一家就去京城，我就可以看到许多的好玩的，等我有了银子，我就将它们全部送给殿下和顾小姐，爹爹说，若不是你们我们早就活不了了，谢谢……」

小童似疑惑的向下看，他摸了摸他的胸口，一根箭羽插在那里。

他抬头对我笑，随即向后倒去。

我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人，一下子就没了。

我将他放在一旁，站起向下望去，是一支几千人的队伍，为首之人是李见。

他站在下方，看见我后面容扭曲，「江皎皎，陛下有令，你不顾封城圣旨擅入江南，派我抓你回宫论罪，若不从，生死不论。」

我不曾理会他，只将小童抱回城中交给他的父母。

不知该怎么开口，什么原因都没有，一个孩子便没了。

「抱歉，我会为他报仇的。」声音沙哑，只觉心中愧疚不已。

城中的百姓们拿起各式各样的武器，连刚刚病愈的人也来了。

城门外李见正带着人撞门，一声比一声响亮，仿佛下一秒就将破门而入。

城中只有一些府兵和我带的暗卫，其余都是百姓，这一场，打不赢。

「殿下莫怕，俺们会保护你！」

「对啊对啊，如果不是殿下我们早就死了，公主莫怕！」

「我们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

一声又一声，声音不大，但却掩盖了撞门的声音。

此时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这座孤城，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像是带来了新的希望。

怎么会打不赢？得民心者得天下。

门轰然一声被撞开，李见带着人冲进来。

我拿起弓，将箭搭在上面，拉满。

对准李见的脑袋。

「李见，动一下试试。」

李见自幼纨绔，武艺只能做个表面，此次定然是咽不下心中的气，自请而来。

场面僵持着，他不敢动我亦不敢。

我不能拿着一城的百姓来赌。

李见身旁的人突然动手，抽出腰间的匕首侧身向李见刺去。

「众人听命，拿下临安公主！」

话音一落，身后的士兵全部开始行动起来，百姓们也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迎上去。

我一箭射中李见的心脏，便拿起红缨枪进入战场，同百姓一起厮杀。

一阵马蹄声从城门出传来，我抬眼望去，是九昭。

九昭带来的皆是上过战场的人，与这些养在校场的士兵不同。一场小规模的争战轻而易举就结束了。

九昭说是万桑衡发现李见带着三千人朝江南而去，就让她带兵立即跟上，保证我的安全。

我让人将李见的头颅取下，八百里加急给庙堂之上的天子送去。

我会亲自去讨利息。

瘟疫已有药应对，完全回复不过时间问题。

我拨了一些兵守在这里保证他们的安全，然后带着顾清回京。

我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前来相送，他们用力的甩着胳膊跟我说再见，我站在城门口向他们鞠了一躬后转身上马，策马而去。

07.

行刑场。

今日的刑犯是一女子，年轻貌美，可惜红颜薄命。

「那女子犯了何罪？」

「听说是做了向学斋的夫子，被狗皇帝迁怒了。」

「呸，那向学斋给我女儿传业授道，又让她有饱饭吃，有何不好？这个狗皇帝。」

「是啊是啊，俺家的女娃也在里面，还经常拿东西回来哩。」

……

场下许多孩子被大人抱着，不允许往上跑，只能哭着喊「方夫子」。

行刑官见此场景，轻轻叹息，却也无法，看时辰已到，下令斩首。

大刀朝下落下，我抽出箭矢，拉弓射去拦下大刀。

突生变故大家都觉疑惑，朝我看来，方禾看过来时，眼里有泪却嘴角带笑。

我走上刑场松开她手上的绳索，「委屈你了，方姑娘。」

「殿下，我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的。」

江奕在见到李见的头颅后，下旨全国缉拿我，将向学斋封了，迁怒兵部侍郎，撤了他的官，将方禾收押三日后斩首示众以显天威。

我将方禾带回公主府，留她与顾清相照应。

随后穿上战甲，拿起红缨枪，驾马向皇宫去。

「皎皎，一切小心。」

我点点头。

无一人敢拦我。

我从宫门直入，我站在金銮殿殿门处不禁在想，其实一点也不难，江奕的天下轻而易举就反了，父皇，我已在金銮殿了。

我下马一步一步走上去，自古女子不上金銮殿，如今我进去了。

江奕坐在高堂，恐惧的看着我，这殿中的众人亦是如此。

我笑了，真的一点都不难，他们都是胆小鬼，他们怕丧命。

「江皎皎，女子不得入金銮殿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敢！从来无人能来！」我看着江奕指着我，语气凶狠，身子却在颤抖，外强中干罢了。

「从来如此，便对吗？」

我站在金銮殿大殿之上，身着铠甲，手提红缨枪，枪尖指向那最高位。

百余朝臣无人敢发声，大殿内外噤若寒蝉。

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逼宫。

女人怎能染指朝堂，可那又如何？

我江皎皎当站在群峰之巅！

将天下给这群废物，不如给我。

「临安公主，如此不合规矩啊，你莫不是还妄想登帝位？」丞相看着我，似想劝我退下。

「难道不可吗？」

「你们看看这天下饿殍遍野，瘟疫蔓延，蛮夷入侵，可有人去管！？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你们可曾有过一丝忧虑？各位大人难道忘记了初衷吗？我知在场亦有寒门之人，在朝廷争权夺权，难道是你们的志向吗？」

「江奕无所作为，谋害我朝大将，不顾边关是否危急，封城不管瘟疫，不顾百姓死活，这难道就是你们所忠的君吗？」

无人敢应。

「江皎皎，谁许你胡说……」

我将枪尖放在江奕的喉间，稍一用力就无命可活。

「我也不是给各位大臣选择，只是告知，当初你们拦我父皇如今却拦不住我。」

「各位的府邸如今都派了重兵把守。」

「皇宫由万将军亲守。」

僵持不过片刻。

「臣等愿拥公主上位。」

08.

我将江奕与太后关在乾坤宫，终生于此。

后宫的妃子全都放走了，不过是一群被围困于高墙的女子罢了。

我登基后并为急于改革，大靖近年来百姓一直过的很苦，我减赋税，放粮食，分土地，造房子，努力让每一个人都有家可回。

我发下召令，流浪者无工作者，可加入建房子的队伍中，工钱一日一结；设下监察岗，下至每一县，功能有二，一为监察当地官员是否贪污受贿，二为可收百姓状纸，直达天子。

我努力让我见过的人间炼狱消失，我心有大志，只为百姓。

待过了两年后，我在宫中设女官，女子可入学堂读书，可外出工作，女子可参加科举，女子可当兵可建功立业，有功者便可如男子一般封侯拜相。

女子亦可主动和离休弃，状告夫君可不必先挨板子，可开女户，自选夫婿。

如我当初所说，「我是女子又如何，从前既没有先例，那边从我这里开始。女子可休弃男子，女子可读书，女子可游历天下，女子可参加科举，世间男儿郎可以的，女子亦可以。」

我不会偏帮一方，我只是给了女子机会，让她们可以同男子一般，其余只靠自己。

又一年科举，我看着面前的状元郎与探花郎，是顾清与方禾。

09.

我问顾清：「阿清，你们那里女子与男子可是平等的吗？」

顾清摇摇头又点头，「从法律上说我们人人平等，可是仍对女子有偏见，女子仍然是弱势。」

「女子自古被约束在屋内，被迫花时间在孩子与家务之上，如今却被指责因为如此所以学术能力不如男子；

女子学有所成，不过换了一个发色便被暴力针对；

女子在工作时仍被一些可笑的问题阻拦。」

「我是独自走在小巷里被强暴的高中生；

我是被卖掉配阴婚的骨灰；

我是被评头论足的所谓大龄剩女；

我是为了给弟弟凑首付被随意出嫁的姐姐；

我是在穷乡僻壤里锁着生八孩的高材生；

我是在冰冷河水里漂浮的无名女尸；

我是我她是我你是我。」

顾清看着我，「皎皎，女子从来都处于偏见之中。」

我亦看着她，「阿清，会改变的，总会有人挺身而出，推动着女子的进步，我们如今不正在做吗？」

我依旧相信，会有一天女子会受到最平等的对待。

万桑衡出征前一晚我去送他，我亦有一些问题想问。

「是你吗？梦里的人是你吗？」我在梦中看见那个人时只觉眼熟，后来看见万桑衡才将眉眼对上。

「是我。」

万桑衡告诉我，这是一本书的世界，他带任务而来，第一世时所有人的潜意识都被控制着，每个人的命运早有安排。

但我反抗了，城亡之时我该一起逃走的，可是我却出现在城门，哪怕十死无生，我亦同百姓一起抵御外敌。

所以他换了我一世重生，他没有告诉我代价是什么。

只是跟我说，打完这场战他就要走了。

还有其他地方的女孩子等待着如同我一样的机会，我相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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