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黄仕忠:品酒记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26 14:15 2

摘要:吾乡诸暨,地处浙东,属河谷丘陵之地,人多饮米酒或黄酒,温婉柔和,平心理气;若在会稽山区,岭高水冷,需借酒御寒,非烧酒不能感受酒之滋味。也因地理气候的缘故,内蒙、新疆之地,其善饮者,饮酒如同喝水;岭南粤人,也说是饮酒,其实不过沾唇而已。当然,这是取其多数,原非绝

潮新闻客户端 黄仕忠

酒量是天生的,可以激发,难以培养。倘父母能喝酒,儿女也必会。不喝,是未得其趣,而非不能。

吾乡诸暨,地处浙东,属河谷丘陵之地,人多饮米酒或黄酒,温婉柔和,平心理气;若在会稽山区,岭高水冷,需借酒御寒,非烧酒不能感受酒之滋味。也因地理气候的缘故,内蒙、新疆之地,其善饮者,饮酒如同喝水;岭南粤人,也说是饮酒,其实不过沾唇而已。当然,这是取其多数,原非绝对。

诸暨地属绍兴府。绍兴为黄酒之乡,此地之人,既善酿酒,亦善饮酒。旧时,酒为难得之美味,人以能饮为福气。乡间正月,亲朋相聚,温来米酒,男子妇孺,人手一碗。即便是怀中婴孩,大人亦以筷头沾酒,送至唇边,婴孩或皱眉挤眼,或咂舌有味,略可测他日之酒量。乡人以此为乐,原无“非十八岁不得饮酒”之禁忌。

每年腊月,我父亲会用糯米酿制米酒,其色青白,俗称“白酒”,以与“黄酒”相别。至于城里人说的“白酒”,我们叫“烧酒”,以高粱配制。诸暨最有名的烧酒,系同山所出,名曰“同山烧”,其味香烈,堪与金门高粱媲美。吾乡有善饮者,于米酒黄酒已无甚感,须以烧酒为佐,方得滋味,每顿以“斤”论,习以为常。

我于何时初次饮酒,已无记忆。大约长得比桌子略高一些,就开始在家里做“司酒”,负责晚餐前舀酒、温酒。站到酒缸前,拨开稻草,掀开缸盖,垫一个小板凳,站上去,用陶瓷杯从酒窝中舀酒,装入锡制酒壶中。父亲特地用竹篾编了一个小圆筐,以作酒窝,舀酒时就不会把酒糟带入。缸中之酒,色泽青濛,诱人至极,我舀满一壶后,便再舀得小半杯,先自品尝。酒水清凉,入口略带一丝辛涩,余味转为香甜,就忍不住又来小半杯。时值严冬,却无冰冷之感。原来酒中有酵母菌滋生,有浓度,升酒温。酒入腹中,略生暖意,致人微醺,我晕乎乎溜入厨房,庆幸无人察觉。

长大后,我上桌与父兄一起喝热酒,又另是一种滋味。酒水温热,入口和缓,一线暖流,润喉浸嗓,抚揉于胃肠,舒展于四肢。舌尖上滋味醇厚,无烧酒之热辣,去红酒之滞涩,退黄酒之勾酸,唯觉绵软香绕,沁入心脾,浑身通泰,不可方物。私以为天底下的酒滋味,无过于此也!

在乡间,酒为奢侈品。我在童年、少年时候,年节、喜宴之外,极少有机会碰酒。且因年幼,无缘参加喜宴吵房(闹洞房)的猜拳斗酒,心颇向往,其实只能旁观而已。上大学到杭城,身在异乡,时令年节,餐桌之间,最忆是此物。偶得回家,便先寻父亲所酿白酒,以解“相思”。父亲知我所喜,常用塑料壶装满让我带走。但家酿难以储存,酒离缸后味便异,端的是“此味只堪家中有”。

上大学某年暑假,我回到家,晚饭陪父亲喝“糟烧”(用糯米酒酒糟蒸制成的烧酒),有回甘之味,便多喝了半碗。饭后想起小时候“照黄鳝”场景,便独自一人,手持电筒,往田埂上转了一圈。一时酒劲涌上来,醺醺然仰卧于溪埂边的草坡上,溪水淙淙,草味扑面,满天繁星,辽远无际,偶有萤火虫舞过,唯不知身在何处矣!

初尝啤酒,是在上大学之后。时值西湖上放烟花,小组同学结伴往观。先在宝石山半山腰占得位置,带了面包等物,人手一瓶啤酒。啤酒,我虽从未喝过,自信一瓶不在话下。不意甫入喉咙,其味苦涩,难以下咽,又不能弃去,勉强喝完。回忆那晚,烟花甚美,啤酒难喝。

二年级初夏,我们班男生翻墙去隔壁杭州师院(马云读书那所学校)的大操场踢足球。我在前后场狂奔了两个小时,其实不曾踢到几脚球,却早已汗透球衣。结束后,班长建议去文二街喝鲜啤。那酒先经冰镇,味极凉爽,过喉入腹,浑身通泰。这才明白,喝酒与时机有关。燥热之际,喝一杯冰镇啤酒,真乃人间美味。

不过我对于啤酒,通常也只一扎或一瓶之量,因为第一杯乃美味,第二杯以下,直至半箱、一箱,皆未得滋味,只是饮带味之水而已。后来去东京,与日本学者聚饮,都是先来一大杯啤酒,且得将泡沫弄得满满的,再大大饮上一口。饮完啤酒,再点清酒或其他。他们酒量实则一般,却真懂品酒之法。

说到清酒,其色透明,初次品尝,觉其味稍怪,酒度欠足,滋味略薄。后来与北大郭润涛兄相遇东京,他带我去小酒馆点清酒,各得一红漆木盒,内放酒杯,酒经冰镇,流注杯盈,满溢于盒,云生雾缭,清香扑面。举杯邀饮,滋味清凉,入喉润嗓,辛中有醇,余意无穷,恍觉灵魂飘然欲出,所谓琼浆玉液,大略不过如此。

故饮酒一事,环境、用具、对饮之人,皆须对路,此人、此境、此心,各得其所,方能得其真趣。酒,犹只是媒介耳!

2016年9月,横滨神奈川大学,参加日本中国古典小说研究会成立三十周年大会;右起金文京、黄霖、大塚秀高、黄仕忠、廖可斌。

1987年福建南戏研讨会,当时的年轻学者举杯恭祝。左起廖可斌、廖奔、王强、康保成、黄仕忠

我父亲喜饮酒,不抽烟。据家兄说,父亲年轻时去绍兴卖番薯,被人灌醉,口吐白沫,浑身难受,被同伴用双轮车拉回。自此之后,饮酒从未过度。父亲曾多次叮嘱于我:适量吃酒,有助身体;烟无益处,勿要抽吸。平日谈论,也道酒为好物,微醺便好;吃醉难过,误事伤身。以我懂事后所见,我父我兄,都是保持酒品酒德,恪守不渝。

我十八岁到杭城读书,八年后南下广州,不辞长作岭南人,都极少参与吃酒应酬。年轻时能饮,但并无酒瘾,且担心酒后喜眠,读不成书,所以很少喝酒。因自知酒量不低,在酒场来者不拒,但从未饮到失控。且无论饮得多少,均能面不改色。亦从不与人斗酒,以为无此必要。所以到广州近20载,在中文系,同门之外,无人知我能饮酒。

2006年夏,与中文系孙立教授从北京去延安,在夜行的绿皮火车上,他买得一瓶不知品牌的53度白酒,邀我同饮。孙立兄向以“能酒”著称,更以善于劝酒而闻名,却见我未作推辞,欣然共坐,来者未拒,一瓶干完,他才惊诧地有了一个新发现:“黄仕忠你居然也能喝酒!”那之后,彼广为揄扬,使我能酒之名,广为传播,后竟被推为中文系第一。其实早此几年,我偶然闯入图书馆学界,便以酒事,赢得薄名,被称“无底之量”。原因无他,此界大佬,从北大、武大、南开到南大、上大、浙大,一半是滴酒不沾,其他人是一杯红酒便已面赤了。

我辈中真正善饮酒者,仍数中文系做古代文学研究的学者。更十余年后,我往金陵出差,南大中文系设席,张伯伟教授居主位,携徐兴无、武秀成等一干酒友,与京城来的詹福瑞、廖可斌诸位斗酒相峙,独我旁观。帝都陪京,你来我往,各不相让;酒过多巡,瓶开数次,酒之量、语之锋,皆未分高下。于是相约后会。我提议不妨到羊城设席,三家分廷。两拨人马皆面露疑惑,伯伟兄睨视道:“广州哪有能喝酒的?”我悠然回告:“广州有黄仕忠啊!”

只是岁月无情,此后不过数年,伯伟、可斌诸兄均被下了“禁酒令”,福瑞先生也已不许放怀畅饮了。蒋寅兄南下穗城,还未容我安排好请宴,已告有限酒之诏。因而欲求畅饮,须当及时。

吴承学同学向王季思先生敬酒。1980年代。

我对于酒,从不挑剔。常饮的是绍兴所产不同品类的黄酒,因是家乡之味,也可解思乡之情。且因好奇,凡见他地所出黄酒,均思一作品尝。曾见台州、湖州、镇江乃至平遥、成都所产黄酒,大多放于“料酒”之架,工艺不一,滋味各别,初尝不适,后乃得味。佛山亦出米酒,清亮如水,其味稍怪,细品之后,方获其趣。南方各省或用黑米酿酒,味亦别致,只是过甜,易引胃酸。

平常所至一地,喜寻本地所产。亦常求店家自酿之酒,每得佳味。酒与水相关,味与地相通。每一种酒的存在,皆有其价值。尤其是本地土酒专酿,往往别具滋味。我喜欢品味不同酒的不同感觉:他人用双眼遍览天下之美景,我则借酒水以品味各地之风情。

以我之见,黄酒等类糯米酿制的酒品,营养丰富,酒精含量低,甚宜独酌,亦宜与家人轻言细语,慢酌共赏。白酒烧酒一类高度酒,适宜与群侪对酌,高谈阔论,酒气随饮随散,不知东方既白。

《礼记》说:“酒食者,所以令欢也。”友朋共聚,酒过数巡,心热气壮,声高语多,方称兄而忽道弟。犹记上世纪90年代中,两岸交流才方开启,学者聚餐,惧言语有失,惴惴未安。台湾大学曾永义教授,最喜杯中之物,每餐不可或缺,首创“酒党”,自任党魁,以酒为媒,初识大陆友人,即授封疆大吏,借助一条由酒构成的“统一战线”,倡导“人间愉快”,既见其智慧,也可见酒之功效。

“酒党”党魁曾永义先生陪同参观民俗曲艺基金会(2005)。

新世纪伊始,我东渡扶桑有年。每至晚间,见一溜小酒馆内,人头涌动,乃上班一族,下班后在此畅饮,九、十点后才方散场,语声喧哗,步履不稳,或致失仪。大略是刻板的制度,令人拘谨,须借酒气,放松心情,方能获取身心平衡。

2001年,东京。

《礼记》又说:“酒者,所以养老也。”家父年过八旬之后,曾来穗与我一起生活多年。每天午餐、晚餐,我陪侍于旁,小酌怡情。三二小杯下肚,父亲兴致渐起,为我讲述往日故事,更兼描摹细节,绘声绘色,成为我今日记述家乡旧事的粉本。

而今身在高楼,面朝珠江,擎杯在手,品鉴入口之滋味,味蕾之触觉,鼻腔之气息,入喉之感受,渐觉酒气上引,游走经络,麻酥神经,浑身舒泰,大脑似微有嗡鸣,恍然直入饮酒之佳境。此时酒之滋味,美不可言。大雅君子,诚能如孔子所言“不为酒困”,便应与我同享班固所赞“天下之美禄”矣!

【回音壁】

孙立(中山大学):妙妙妙!太有滋味了!顺便告知,当年买的那瓶酒是衡水老白干,貌似不止53度。

陈尚君(复旦大学):可以当《诸暨酒谱》来读。古今中外尽多趣事,唯少善品且能写出味道如阁下者。

汪诗珮(台湾大学):下回与黄老师相聚论学,能以酒佐餐否?——酒也是吾之家学。

黄仕忠:@汪诗珮 一言为定!

庄初升(浙江大学):我读过之最美“酒文”,非善饮者不得其中趣味也!孙立老师酒风活泼,酒量尚可。我在中大十几年,相与饮者最多莫过孙老师。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到呼和浩特出差,在阴山下蒙古包喝得大醉,他被搀扶着上的车。2011年在圣彼得堡,喝大了齐唱国歌,也是一绝。

郑尚宪(中大博士同学|厦门大学):老弟可还记得这一则:1986年初秋,咱们随王季思先生和师母赴山西开古代戏曲年会。返程时,先生和师母乘飞机先回,我等一众师兄弟夜上华山。第二天下山后又困又乏,我在旅馆小卖部觅得一瓶通化葡萄酒,咱俩用喝水的茶缸分而饮之,旋即倒在大通铺上,一觉睡到天亮。

孙启军(中大同学|羊城晚报):犹记来广州的第一场大酒,当在1988年元旦之夜,参加了迎新演出之后,在中大南门外的排档,与仕忠兄和云亮老弟同饮。三人喝了几瓶,今已失忆,依稀记得酒是五加白,菜有五柳炸。大醉后三人伏案而眠,直到凌晨二时被小心翼翼的店家唤醒。

陈维昭(中大同门|复旦大学):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某一年去什么地方开会的路上,我们两人靠在一辆大货车的车轮边喝啤酒。

廖可斌(杭大同门|湖南大学):仁兄能喝酒,又从来不醉酒,原来是秉承家教。金陵酒事,令人感慨!无可奈何人老去,少壮豪情如云烟!

我对饮酒的看法,与仁兄完全相同,能饮当饮,适可而止;能饮趁早,免贻后悔!惟未闻父辈酒教,性情不如仁兄平和,时有过量之失。而今思之,亦不过尔尔。倒是为曾经稍稍感受酒境之乐,感到庆幸!

尚永亮(陕西师大):90年代初,在名古屋初尝清酒,感觉味太寡淡,遂弃而不饮,专寻二锅头买。十年后在京都,川合康三先生数邀数饮,略识清酒好处。又十年,创价大学水谷诚先生于八王子设宴,室外飞雪,室内融融,其清酒烫温后香气四溢,闻之心醉,入口温润如玉,反复品味后方下咽,直觉人间琼浆也。此后归国亦效此法,然口感已不复昔时。读大作所说环境、气候、饮者、饮法需兼备,方得真酒味,信然!

赵国瑛(中学校友、诗人):关于饮酒,我与你相反,虽有些酒量,却过于直爽,常常来者不拒,以至冷菜上完便有醉意,好几次喝到断片,不知如何回家。真正是诸暨宁(人)里的北方人。所幸几十年喝酒平安过来了,于身体亦无大碍。从医学角度讲,酒精是致癌物,但这个世界我们只来一次,没有酒,哪有欢?随它去了。

金健人(杭大同学|浙江大学):仕忠兄开头那句“酒量是天生的,可以激发,难以培养”,甚以为然。

上大学之前,后来的妻舅曾要考考我这未来妹夫的酒量,把一瓶白酒竖在我面前,说这瓶就归健人了。我二话没说,喝完后骑自行车载着未婚妻进城看电影。那时的老农大宿舍,只有一条田埂小路通往城里,未婚妻坐在后座也不怕我把她摔到路旁的稻田里去。至今还记得那晚去的是新华电影院,看的是《铁甲零零八》。尽管我从不与人斗酒,但有了这些打底,对别人的邀酒也就来者不拒,倒在我杯下的“酒侠”“酒魁”“酒仙”却也不少。

现在临到老了,最有口感的还是家酿的米酒,特别是农村里过年时土法制作的“水酒”,从正月里要一直喝到种完田。有一年到外婆家过年,没事的时候就帮着到山上砍柴,回来一大碗水酒下肚,所谓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砍来的干柴把外婆家的厨房堆满了,外婆家的酒坛子也见底了。现在是肯定喝不到外婆和母亲家酿的酒了,妻子也不会酿酒,店里可以买到米酒,却喝不出当年那种味。

方一新(杭大同学|浙江大学):我也有小酌的习惯(盖启蒙于家父夏日饮自泡的杨梅酒时,往读小学的我嘴里塞一两颗杨梅),与兄有共同爱好,所以,拜读大文,非常亲切。虽然酒量没法跟兄相比,但从不与人斗酒则无二致,在兄是无此必要,在我则是无此底气。

酒是中国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元素,亲朋好友相聚,有好菜而无好酒,那真是可惜这好菜了。但同时,小酌怡情,大醉伤身,甚至闯祸,故古人即知劝止,《尚书》有《酒诰》,孔子也说“唯酒无量,不及乱”“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佛经称酒为“狂水”,均言明此理。

除了酒量远逊外,我对酒比较偏食,通常只喜喝高度白酒,啤酒、黄酒、红酒等均不太喝,徒羡吾兄的“三种全会”。

孟彦弘(中国社科院历史所):有意思有意思。我是“既无酒德,又无酒量,只是好喝”,经常酒醉“像狗一样”。老母亲说,“就不能少喝点?”我说,这酒,“要么不喝,要么喝多,没个正合适。”

黄仕忠:其实我也常常在家一人喝酒。内子做得好菜,便会问我是否一酌。我则一杯便醺。盖自得其乐,自求其感觉。若遇友朋,高谈阔论,便能多饮;独自灯下,《汉书》下酒,也可自我陶醉。

孟彦弘:能一人独饮,是真好。我在家,基本不喝。我就是好热闹。开始,特别克制,不多喝;喝着喝着,就说“再来点”“再来点”。其实,说“再来点”时,就正合适。结果,再来了点,就多了。

吴振武(吉林大学):我兄能饮,帝都评审已见识哈。我不能饮,但喜欢酒,以为是一大情趣。现在每年夏天评审,是个好机会,有好菜+可以高谈阔论。医生则不许我饮,三高哈。抽烟也一样,可惜抽了35年,已戒13年,少了一种享受。我在准备去上海的演讲,所以想到喝一点,需要微醺,才能有好构想哈。

黄仕忠:酒是人生之佐料,须得有此滋味,人生才得美好。

吴振武:是,凡是能上瘾的东西,都有好的一面。

李舜华(广州大学):学界酒事,往往也是最见学人性情的记忆,读来不免有许多触动,想来此一篇也是意犹未尽吧。

我在中大饮过。那次席上,仕忠教授善暗示,孙立教授善劝饮,硬是把我架上了,说是女教授中只听得南大有曹虹善饮,今日岭南也有云云。学生时代读过曹虹老师的书,也听过一些曹老师的传奇,因着孙立教授如是说,觉得能够附骥曹老师,虽是酒名,也自有些小欣喜,不由得不举杯了。

谭帆老师也喜在家自酌,曾经问我,你们也在家自饮么?自饮之趣,与共饮之趣,各有不同。读罢此篇酒文,甚悔当初能饮之时,未能畅饮。现下大约自饮之趣,还可稍稍拾起。

我能端起酒杯,还是喜欢古诗词里的世界,喜欢魏晋风度。所以真正让我开始饮酒,是读研时郭英德老师的话,学古代文学的,怎么能不饮酒。我辈学人,还是古代文学中善饮者多,或者也是因此罢。言犹在耳,只是郭老师现在也不饮酒了。

黄仕忠:酒是美禄,并非虚语。但酒精常来控人,人则多受蛊惑,贪醺然之感觉,便不免过度。世上好物,过度便是毒药,也不仅是酒。适中适量,端的考验自我掌控。

酒之为物,味辛而苦甘,性上而润下,通血脉,厚肠胃,润皮肤,散湿气,消忧发怒,宣言畅意。《汉书》称其为“百药之长”,又誉为“天下之美禄”,大有道理。

李舜华:微醺之境最好,眼前如有光在,脚底如有云生,耳边之音如在梦端。世上之情,也妙在如酒微醺,如花初蕾,一旦经久,弥新者不易,生变者亦无常。

陈建森(华南师大):大凡酒人,都有酒事。青少年时做知青,难得喝酒,无论是什么酒,不管别人喝不喝,我先把自己喝好。中年喝酒:一是看喝什么酒,二是看和什么人喝,三是看在什么样的情境中喝。如果和自己喜欢的酒友、诗友一起喝,心中没有酒量的约束,大家对酒当歌,追求“人间快乐”,如风清扬的“独孤九剑”,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又如庖丁解牛,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又如东坡行文流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醉也是顺其自然之事了。

这样的壶中日月,也就是二、三十年而已。退休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青梅煮酒了,但还能细水长流,且喝且珍惜吧。

申霞艳(暨南大学):同好!我最喜欢的就是家酿的糯米酒。我们小时候也是家里来客了,就负责去搞酒,我们那里叫胡子酒。我妈妈会酿你说的那个烧酒,然后爸爸常年喝两杯,我负责上楼打下来。糯米酒都是冬天没事时奶奶弄。我喜欢甜酒。想起来真的好有意思啊。最喜欢你文章里面非常亲切的回忆,常常能从里面想到自己的往事。

尧育飞(湖南大学):使我也想起自己喝酒故事了。早年我家不许小孩上桌,初中时才能喝一点甜酒。甜酒一旦过了天数,不甜了,捏着鼻子也喝不下去。高中毕业,也偶尔能喝一点啤酒。工作以后,因为当美食记者的缘故,不能不喝点白酒。读博后半段,不知何故,忽然也能喝白酒了。一喝,居然别人也说酒量不错。其实,只是好热闹,兼拼酒时不肯轻易认输罢了。想来人和酒的故事,和学生是否适合读书一样,是殆有夙缘吧。就学者喝酒而言,我也早就习闻古代文学前辈俱属能喝。这些年,前辈喝得少了,年轻一辈不喝的越来越多了。也许,属于学人的酒事将趋于消失。另,这是第一次看到廖可斌老师年轻时喝酒照片,好一派八十年代向上气息。

廖奔(中国文联):好酒兴,好笔意!

魏中林(暨南大学):色味俱佳,文人酒事诸作,允为魁首!

刘国辉(大百科全书出版社):读兄《品酒记》,极佳,真知个中三味之言!

彭玉平(中山大学):事雅,文字亦雅。

高伯齐(中大系友):作者喝得有滋有味,读者看得有滋有味,共品美酒美文。

赵益(南京大学):真不知道老兄善饮!可见高人总是深藏不露啊!

纪德君(广州大学):光阴故事中散发着醉人酒香,可谓杯酒人生,乐在其中矣!

沈金浩(深圳大学):哈哈,难得一见的言酒佳作!兄从此难拒敬酒劝酒矣!

陈文新(武汉大学):酒是吾家事,谁知被吾兄抢了风头。

曹天忠(中山大学):酒壮学人胆,醇厚千百篇。

孙菱羲(中山大学):酒量与胸怀、学问或成正比!

清水洋子(东京友人):这边正在喝酒赏香雪呢!

徐正英(中国人民大学):我也不知道你能饮酒啊黄师兄。一直的印象,就是南人北相,沉静而温和,不饮且少语。没想到能将各种酒的特性写得如此鲜活,将酌酒之乐体会得如此美妙。最喜兄醉卧溪埂星相伴的情景。有机会来京,请兄把盏。都老了,肯定不斗酒。

戴建业(华中师大):黄兄妙文!“一时酒劲涌上来,醺醺然仰卧于溪埂边的草坡上,溪水淙淙,草味扑面,满天繁星,辽远无际,偶有萤火虫舞过,唯不知身在何处矣!”既有诗情,又兼画意,更溢酒香。

陈佳妮(中山大学):很想念家乡的浆糟酒。不似外地的甜米酒那么浓稠,是干湿分离的,米沉淀在下,酒水清冽甘甜。大概度数很低,很难醉人,故而不会有老师文中所写的这段“醺醺然仰卧于溪埂边的草坡上……”的奇妙惬意啦。

王京州(暨南大学):从童年初尝到成熟之境,从烧酒到啤酒再到黄酒,从家乡到杭城再到羊城到扶桑,从父亲讲到同学到学界同辈最后又回到父亲,纵横捭阖,一酒贯穿,真是妙哉。语言亦别具一格!精彩至极!

刘勇强(北京大学):某滴酒不沾,属于兄所谓“未得其趣”者,又不能如东坡“喜人饮酒,见客举杯徐引,则余胸中为之浩浩焉,落落焉”,故于大作竟不能置一词之赞。惭愧,惭愧!

肖少宋(华南师大):读研期间,导师到汕头上课,顺路带我去查阅论文资料。到后,主办方设宴招待,老师感冒不能喝,主人说弟子代劳。主人军人出身,说话斩钉截铁、不容置辩,从来没喝过白酒的我,只能硬着头皮喝,结果睡了一整天。后来,老师总结说:起步晚,起点高。

读博期间,知道黄老师能饮,却不知如此善饮。工作后,一次与蒋寅老师吃饭,说起广东善饮者,他首推黄老师,让我颇觉意外。以往师门聚会,多饮黄酒,白酒也只是三杯两盏而已,同门少有善饮者,故未能一窥老师之量。

蒋寅老师刚到华师,跟教研室老师吃饭,有十五、六人,才吃了几口菜,他就一人一小杯,先敬了一圈;后来我们每位老师回敬,他每次也是满杯喝,把我吓到了,真能喝!

徐巧越(中山大学):想起了浙江老家的杨梅烧酒,那是我奶奶的最爱。夏天冰镇着喝,酸酸甜甜,是开胃的绝佳利口饮品,冬天暖着喝,酒香果甜,可暖身了。

我小时候嘴馋,就偷奶奶酒里的杨梅吃,结果一口下去被烧酒辣到了,醉醺醺的睡了一下午。现在想想,不知道是杨梅醉人还是酒醉人。

曾庆兰(学生):我父亲也是只饮酒,不抽烟,认为吸烟有害,适量饮酒有益身心。父亲不爱外面买的啤酒、白酒,最爱的是自家酿的酒,不需开车出门时,便会自斟自酌一小杯。为了父亲的小爱好,在老家时,不会喝酒的母亲便每年酿上一批酒,现在条件有限,无法自酿,便从亲戚家中买。

家酿的酒中,黄酒略甜,烧酒稍辣,钻缸酒则最佳,滋味醇厚和缓又有劲道,略陈一陈,喝起来味道淡,但后劲十足,一不小心就容易喝醉。前两年过年时,我有位表兄来家里吃饭,父亲拿出陈了几年的钻缸酒招待他,他越喝越起劲,一杯接一杯,大半瓶下肚,就开始勾着父亲的肩膀,与“舅舅”称兄道弟了。

沈珍妮(学生):家里的父辈也最爱“土搭”的白酒,现在自家酿酒的人已经很少,聚会上若有“土搭酒”,那定是胜过其他一切好酒的首选。

吴清月(学生):最近年节,经常见家中亲朋相聚饮酒,只觉得热闹,不理解个中滋味!读罢此文,不善饮者也感受到了一番品酒、喝酒的无限妙趣。酒在文中是情感寄托,亦是岁月见证。酒气真情并峙,令人向往沉醉。

“转载请注明出处”

来源:钱江晚报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