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斯克的改革，始于轰轰烈烈，终于黯然神伤。从多个角度看，马斯克都是失败者：1）他的改革远未达到预期的效果；2）他与特朗普的关系事实上走向了决裂；3）他本人在经济上和形象上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身败名裂。

原创 刘胜军

【马斯克为体验“政府效率部部长”这个工作，平均每天需要付出31亿人民币的代价】

5月30日，“美版王安石”马斯克“黯然”告别白宫和他心爱的“政府效率部”（DOGE）。有几个细节很有意思：

——马斯克右眼眶的黑眼圈引发热议。马斯克自嘲说：“我和小X玩，对他说‘来揍我的脸啊’，结果他真的揍了。原来被一个五岁小孩揍也会……”。你信吗？

——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称，马斯克的离职“迅速且不庄重”，他宣布离职前甚至没有与特朗普进行过正式沟通。

——马斯克原计划于明年夏天离开DOGE，如今却不得不提早结束。

在我看来，这次告别会，虽然特朗普和马斯克继续互相吹捧，但其实只是为了彼此给些“体面”。

马斯克的改革，始于轰轰烈烈，终于黯然神伤。从多个角度看，马斯克都是失败者：1）他的改革远未达到预期的效果；2）他与特朗普的关系事实上走向了决裂；3）他本人在经济上和形象上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身败名裂。

改革虎头蛇尾

DOGE最初有两个领导人，但拉马斯瓦米是明智的，他刚一上任就闪辞了，或许他知道与马斯克这种个性的人合作不会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马斯克在告别演说中声称，“这并非DOGE的终点，而是一个真正的起点。它（的工作）正在渗透到政府的各个角落。”但这只是对失败的掩饰：作为政府效率部的灵魂人物，马斯克的离开意味着这个机构已经名存实亡。在发表告别演说时，马斯克的T恤上写着“DOGE之父”（The Dogefather）。

有几个信号预示了DOGE的名存实亡：1）美媒指出，特朗普政府对马斯克离开后DOGE的规模和业务范围含糊其辞；2）DOGE的多名高级职员最近已离职或即将离开，包括马斯克旗下Boring Company的总裁史蒂夫·戴维斯和DOGE发言人凯蒂·米勒。

马斯克曾经将自己比作佛教中的标志性人物佛陀，“佛教需要佛陀吗？佛陀去世后，佛教不是更兴盛了吗？” 拜托，你在佛陀面前不过是一粒灰尘而已。

上任之初，马斯克曾在保守派政治行动大会上挥舞一把阿根廷总统米莱赠送的红色链锯，声称要“砍掉官僚主义”。如今，马斯克不得不承认：

——联邦政府的官僚问题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我原本就知道问题多，但不得不说，在华盛顿推动改善现状，确实是场攻坚战。

马斯克最初为DOGE设定节省2万亿美元联邦支出的宏伟目标，如今DOGE官网显示的削支总金额只有1750亿美元。而且美媒指出，即便是这个数字也有严重注水之嫌。不仅如此，非营利组织“公共服务伙伴关系”指出，DOGE的削支裁员措施导致政府效率降低、员工被迫休假等后果，共裁减约12%的联邦雇员即26万人，导致多个机构陷入混乱，其成本可能高达1350亿美元。路透社的评价更差：马斯克仅削减了190亿美元，约占联邦政府总支出的约0.5%。智库卡托研究所指出，“他们试图实现的是一个不可能的目标，还不断降低成功的标准。一个更专业的DOGE团队本不会做出那些无法兑现的疯狂承诺，他们注定要失败。”

对这场轰轰烈烈的改革，马斯克的感受可以用两个词来总结：筋疲力尽、恼怒不已。

与特朗普一拍两散

马斯克最初是支持民主党的，他投奔特朗普有两个关键因素：1）特朗普遇刺的“英勇表现”震撼了马斯克，觉得特朗普真牛、真神；2）马斯克儿子变性，让马斯克对民主党和“觉醒病毒”深恶痛绝。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价值观的分歧开始凸显。有两件事标志着两人分道扬镳：

——特朗普抛出“对等关税”，马斯克大为不满。由于特斯拉业务高度全球化，关税战显然非马斯克所愿。马斯克不能直接骂特朗普，只得指桑骂槐攻击特朗普贸易顾问纳瓦罗“比一袋砖头还笨”。打狗看主人，你以为特朗普真听不懂（一夜回到解放前：“特朗普新政”遭遇毁灭性打击）？

——对特朗普极为看重的“美丽大法案”，马斯克公开批评这项法案将增加联邦赤字，与DOGE的目标背道而驰，“破坏了DOGE团队正在开展的工作”。知情人士称，马斯克的公开抨击，令白宫高级幕僚极为恼怒。

不仅如此，马斯克显然已经为“与特朗普绑定”这个冲动决策感到后悔了。

去年美国大选，马斯克为共和党人竞选投入了近3亿美元。本月早些时候，马斯克在论坛上明明白白地表示：“我想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马斯克近日在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采访时也表示，自己处于“两难”的境地：“并非完全认同本届政府的所有决策，但既不愿公开批评政府，也不愿为政府的每项决策背书”。话说到这个份上，潜台词已经很清楚了。

俗话说，人走茶凉。5月31日，马斯克离职的第二天，白宫宣布撤销对美国富豪贾里德·艾萨克曼出任下一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局长的提名。艾萨克曼与企业家马斯克关系密切。这么快的动作，有些令人接受不了。

身败名裂

在参政之前，马斯克堪称美国的偶像级企业家，在全世界也是风光无限。然而，马斯克如今已成人人喊打、狼狈不堪：1）在美国，他的暴力裁员引发众怒，美国爆发针对特朗普和马斯克的“住手”大游行，特斯拉专卖店被抗议者围堵，甚至很多人觉得开特斯拉不再代表“酷”而是意味着危险。2）在欧洲，马斯克与特朗普的密切关系严重损害了特斯拉在消费者心目中的品牌形象。特斯拉遭遇广泛抵制，其销量断崖式下跌。今年4月，特斯拉在瑞典的销量暴跌超80%，在荷兰跌超73%，在丹麦跌67%，在法国跌超59%。据德国门户网站T-Online对10万名德国人的最新调查显示，94%的受访者表示不会购买特斯拉，仅3%愿意考虑。

马斯克的过激言论让其迅速成为“欧洲公敌”。他利用其拥有的社交媒体平台X大力推动全球极右运动。今年1月，马斯克称英国首相斯塔默（Keir Starmer）是“应该被关进监狱的邪恶暴君”。在德国2月的议会选举前，他公开支持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称“只有AfD才能拯救德国”，并呼吁选民超越“对过去的罪责关注”。

英国组织“人人都恨埃隆”的反马斯克标语正在伦敦街头蔓延。巴黎索邦大学博士生导师赵永升指出：“无论是马斯克的插手、美国副总统万斯在2025年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的言论，还是特朗普的举动，都让欧洲人感到反感。欧洲崇尚秩序与规则，但特朗普上台后，美国不再遵循二战后雅尔塔会议确立的国际框架。这种对既定边界的漠视令欧洲人极为担忧。”

马斯克作为“特殊政府雇员”，一共服务了130天。他旗下最重要的企业特斯拉利润暴跌71%。与年初相比，马斯克的个人财富也蒸发了56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032亿元）。也就是说，马斯克为过一把“部长瘾”，每天需要付出31亿人民币的代价。

马斯克付出的代价不仅是金钱，还有精神折磨和暗杀威胁。马斯克说，“事实上，我确实认为我得小心，不要在腐败问题上逼的太紧，因为这会导致我被杀。逼得太紧，人们会变得绝望，这就是问题所在。资金流一断，他们就付不起孩子的学费了。然后他们会说，去你的，我要为我的孩子杀了你”。2012年，调查军火走私的美国驻利比亚大使史蒂文斯在领事馆遇袭身亡，求救信号被无视，关键文件离奇消失。如今，马斯克不得不在床头放枪防身。

价值4000亿的血泪教训

教训1: 有钱不能任性。马斯克的狂妄，源于他的财富。但他的激进裁员和过激言论，引发社会反弹，导致对特斯拉的抵制，这是市场对其任性的惩罚。

教训2: 做人要厚道。在新一届政府，除了特朗普，马斯克这个临时工不把任何高官放在眼里。这么搞，必然四面树敌。众口铄金，特朗普最终在“官员集团”vs“马斯克”中放弃谁，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马斯克曾因裁员问题与美国国务卿鲁比奥、交通部长达菲爆发争执，因国税局代理局长人选问题与财长贝森特差一点动手，因关税政策而痛骂特朗普首席贸易顾问纳瓦罗。不会搞团结，不会搞统一战线，马斯克犯下了当年王安石的错误（穿越千年，王安石与马斯克"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3、政治是妥协的艺术。马斯克企图将在推特裁员的做法照抄照搬到政府，这是低级错误。“历史终结论”作者福山去年在《一封给埃隆·马斯克的信》中警告说，“我相信你知道，在政府部门工作和在私营部门工作是截然不同的。主要区别在于，政府人员会受到规则的极大约束。例如，你不能像在Twitter（推特）那样，在第一天就开始解雇员工，联邦雇员受到国会制定的一系列就业保护措施的保护”。在企业，老板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下面只能默默忍受或者走人。但在政府，逻辑完全不一样。政治是妥协的艺术。美国前总统林肯在1861年演讲中说：“政府的本质是妥协”（"The essence of Government is compromise"）。你不尊重别人，别人就会默默地给你制造麻烦，即所谓的不作为、高级黑。

4、尊重老大永远是对的。在美国政府，特朗普是唯一的boss。然而，马斯克因为“助选有功”有些飘飘然了，风头十足不输特朗普。大家都知道，特朗普最在意的就是“社会关注度”，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居然成了马斯克。2月24日世界首富马斯克荣登《时代》杂志封面：他面带微笑，左手端着咖啡坐在象征权力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坚毅桌”后面，两侧分别是美国国旗和总统旗。特朗普酸溜溜地回应，“《时代》还在运营吗？我都不知道。”还有，马斯克带儿子进白宫开发布会，太把白宫当自己家了。

5、改革是一门艺术。马斯克梦想成为被载入史册的改革家，然而他的表现证明他too young, too naive。推荐马斯克读读亨廷顿的经典著作《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亨廷顿写道：

——改革的道路比革命更艰难。一来，改革家必须同时面对来自保守和革命两方面的反对，要比革命者更善于操纵各种社会力量。二来，在对社会变革的控制上也必须更加老练。三来，如何处理各种形式改革的轻重缓急的问题更加尖锐。改革者必须比革命者具备更高超的政治技巧。实际改革所必须的政治才能是罕见的，仅此一条就足以说明为什么改革是如此罕见了。一个成功的革命者无须是政治巨匠；而一个成功的改革者则必是一流的政治家。

或许，马斯克更适合成为“革命家”而非“改革家”。

来源：东方红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