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院子里那口斑驳的老铁锅静静躺在墙角,爷爷总是不许家人扔掉它。"这是咱家的救命恩人。"每逢有人问起,他便这样回答。锅底残留着岁月的划痕,每一道纹路似乎都在诉说着那段艰难岁月里的生存智慧。
院子里那口斑驳的老铁锅静静躺在墙角,爷爷总是不许家人扔掉它。"这是咱家的救命恩人。"每逢有人问起,他便这样回答。锅底残留着岁月的划痕,每一道纹路似乎都在诉说着那段艰难岁月里的生存智慧。
一九五八年的秋天格外燥热,生产队的干部挨家挨户征收铁器时,王家村掀起了献铁热潮。村口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赶美超英"的口号,青壮年们扛着各家各户的锄头、镰刀往公社跑。铁器交上去才能炼钢,谁家留了铁器就是落后分子。炊烟不再从烟囱里升起——连做饭的生铁锅也成了炼钢原料。
爷爷清晰地记得那个黄昏。两名干部踏进他家院子,脸色疲惫却神情坚决。领头的是位瘦高个,姓李,眼睛总爱往地上看。就在他们准备搬走灶台上的铁锅时,李干部突然认出了爷爷——二十年前闹饥荒时,爷爷曾分过半袋苞米给逃荒的李家。
"这锅..."李干部的手在半空停顿了几秒,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灶台别拆了。"转身时,他悄悄对爷爷使了个眼色。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一口铁锅意外地留在了王家。
大食堂的稀汤寡水很快显出了窘迫。每人每天一两七的粮食定量,让曾经壮实的庄稼汉们变得面黄肌瘦。奶奶用木勺搅动铁锅里的稀粥时,总能清晰地看见锅底的花纹——汤水稀得能照见人影。爷爷总说自己不饿,把碗里的粥往小姑跟前推,直到有天饿得倒在田埂上。
在学校当总务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战战兢兢地向老校长说明家中的困境,没想到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老先生二话没说,从办公室抽屉里取出几张粮票:"去库房领五斤薯干,别说出去。"父亲捧着这些带着霉味的薯干回家时,双手都在发抖。
那口铁锅终于派上了真正的用场。奶奶小心翼翼地用菜刀将薯干切成薄片,连掉落的碎屑都拾起来放进锅里。温水浸泡后的薯干渐渐软化,在文火慢煮下散发出甜香。爷爷靠在床头,看着锅里升腾的热气,眼角有泪光闪动。三口人围坐在铁锅旁,小口啷着粘稠的薯糊的画面,永远烙在了父亲的记忆里。
如今物质丰裕的时代,这口铁锅早已退役。但它见证了特殊年代里人性的微光:李干部那一瞬间的恻隐之心,老校长冒险批的几斤薯干,以及爷爷奶奶相互推让的半碗稀粥。在那个集体亢奋的岁月里,这些看似微小的善意,往往就是生死之间的那条细线。
爷爷常说:"人活一辈子,总要记住两样东西——帮助过你的人,和你帮助过的人。"铁锅表面的锈迹可以擦去,但那段记忆永远不会褪色。每年清明,爷爷都要亲自给铁锅擦油保养,仿佛在对待一位老友。这或许就是普通人面对历史洪流时,最朴素的纪念方式。
来源:农民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