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为帮我哥省钱,38度高温不开空调,心梗住院我不出钱有错吗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9-05 02:59 1

摘要: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只蝉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叫。窗外,三十八度的太阳正毒辣辣地烤着,楼下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都蔫了。

引子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切西瓜。

刀刃刚碰到瓜皮,那股清甜的凉气就冒了出来。

“喂?”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

“姐,妈住院了!”电话那头,是我哥李伟,声音火急火燎。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刀没握稳,在案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怎么了?”

“心梗!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你快来市三院!”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只蝉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叫。窗外,三十八度的太阳正毒辣辣地烤着,楼下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都蔫了。

“……怎么会突然心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

“还不是为了省那点电费!天这么热,她不开空调,说要给我省钱还房贷。中午就觉得胸口闷,一直忍着,刚才邻居张阿姨看她脸色不对,才赶紧打了120!”

我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自责,听起来那么熟悉。

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沉默地听着,把切开的半边西瓜用保鲜膜仔仔细细地包好,放进冰箱最下面一层。那股凉意顺着我的指尖,一点点往心里钻。

“姐?你在听吗?赶紧过来啊,住院费还没交呢,我这儿钱不够!”李伟在那头催促。

我直起身,看着厨房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

“我不去。”我说。

“什么?”李伟以为自己听错了。

“钱,我也不出。”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我挂了电话,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屋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压缩机在嗡嗡作响。我拉开客厅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晃得我眼睛生疼。

我走到沙发边坐下,感觉浑身脱了力。

我妈为了给我哥省钱,三十八度高温不开空调,心梗住院。

我不出钱,有错吗?

这个念头在心里盘旋,像一个生了锈的陀螺,转得我心口发闷,一阵阵地疼。

我叫李静,今年三十七岁。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私企做会计,工资不高不低,日子不好不坏。我老公张明,是个国企的技术工人,手艺好,人老实。我们有个上小学的女儿,一家三口,住在这个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小区里。

生活就像一杯温水,平淡,但也安稳。

可我妈,我哥,就是投进这杯水里的两块石头,总能激起不大不小,却足够闹心的涟漪。

我哥李伟,比我大三岁。从小,他就是我妈的心头肉,是这个家的太阳。而我,大概就是围着太阳转的那颗不起眼的行星。

小时候家里穷,煮个鸡蛋,永远是他的。买了新布料,做成的新衣服,也永远是他的。我总是穿他剩下的,或是捡亲戚家女孩的旧衣服。

我妈总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可我明明比他小。

后来她改口:“你是女孩,他是男孩,不一样。咱家以后得靠他。”

这种“不一样”,像一根细细的针,在我心里扎了三十多年。

内心独白:

他们总说我心硬,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可谁知道,这块石头也曾是软的,也曾渴望过一丝暖意。只是那点暖,从来不属于我。时间久了,心也就冷了,硬了。现在,他们想用“孝顺”这把火来融化我,可他们忘了,石头在烈火里,只会裂开,不会变软。

我站起身,走到空调下,把温度调到了二十三度。

冷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这是我上个月刚换的变频空调,花了我小半年的积蓄。我妈来家里看到,念叨了半天,说我败家,说这电费一天得多少钱,说有这钱还不如给她儿子还房贷。

当时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现在想来,这空调吹出的每一丝凉意,都像是在嘲讽。

我老公张明下班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里不寻常的低气压。

他换了鞋,把手里的菜放进厨房,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怎么了?脸这么白。”

“我妈住院了。”

张明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心梗。李伟打的电话。”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补充,“我没去医院,也说了不掏钱。”

张明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像两只打架的毛毛虫。他没立刻指责我,只是拉了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下。

“因为空调的事?”他问。

我点点头。

“唉……”他长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我心里的结。这些年,他看在眼里,也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

晚饭很简单,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女儿在自己房间写作业。

饭桌上,我和张明谁都没说话。

只有筷子碰到碗的清脆声响。

“静静,”张明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委屈。但是,那毕竟是咱妈。人已经在医院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去看看。”

我夹了一筷子鸡蛋,塞进嘴里,机械地嚼着。

鸡蛋炒老了,有点硬。

“她心里只有她儿子。”我说,“她心疼她儿子的房贷,比心疼自己的命还重要。我去干什么?去看她怎么为了儿子作践自己,然后再用道德绑架我,让我给她儿子填窟窿?”

“我知道,我知道。”张明放下了筷子,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老茧,但很温暖。

“可你想想,如果……如果妈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后半辈子能安心吗?钱没了可以再挣,妈只有一个。”

安心?

我心里冷笑一声。

我的前半辈子,又何曾安心过?

内心独白:

张明不懂。他以为这只是钱的事,是去不去医院的事。他不懂那种感觉,就像你站在太阳底下,拼命想抓住一点光,可那光永远绕过你,照在另一个人身上。你浑身冰冷,还得笑着说,没关系,我不冷。这种冷,不是医院的账单能治好的。

手机又响了,还是我哥。

我直接按了静音,扔在沙发上。

它就在那里,不屈不挠地亮着,震动着,像一颗催命的符。

我看着那闪烁的屏幕,心里忽然涌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也许,我妈这一病,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冷血?

第一章 那通电话

夜里,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十岁那年。

夏天的午后,知了在窗外叫得人心烦。我哥把家里唯一那台小风扇搬到他房间,对着他一个人吹。我热得满头大汗,想进去吹吹风,被他一脚踹了出来。

我去找我妈告状。

我妈正在搓衣板上洗衣服,满手的肥皂泡。她头也不抬地说:“你哥明天要考试,不能热着。你一个女孩子,皮实,心静自然凉。”

梦里的我,就站在那盆浑浊的洗衣水旁,看着妈妈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枕头湿了一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身边的张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悄悄起床,走到客厅。沙发上,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我哥的。还有几条微信。

“姐,你到底什么意思?妈养你这么大,你这么狠心?”

“手术费要五万,我只有两万,你看着办吧!”

“你要是不来,妈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我一条条看完,面无表情地删掉。

内心独白:

“养我这么大”,这四个字像座山一样压过来。是啊,她养我了,给了我一口饭吃,让我长大了。可养大,和爱,是两回事。就像园丁会给院子里所有的花浇水,但他的心,只会偏爱那朵最艳的牡丹。我不过是牡丹花盆边上,沾了点水汽活下来的那棵杂草。

我洗了把脸,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冰凉刺骨,让我清醒了不少。

我得去上班。

我的工作不允许我请假,月底了,几十家客户的账等着我做。我的老板是个极其抠门的人,迟到一分钟都要扣钱,更别说请假了。

这份三千五百块的工作,是我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张明和女儿之外,唯一的依靠。

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张明醒了,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我。

“真不去?”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看他,低头换鞋。

“我去了。昨天半夜去的。”张明的声音有些疲惫,“咱爸走得早,妈一个人拉扯大你们不容易。她偏心是不对,但……”

我猛地抬起头,打断他:“不容易?她不容易就可以牺牲我的一切去补贴她儿子吗?我结婚,她一分钱没给,说女孩是泼出去的水。我生孩子,她没来看过一眼,说要在家给你哥做饭。现在她病了,就想起我这个‘泼出去的水’了?”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像洪水一样找到了一个缺口。

张明叹了口气:“我替你垫了两万。剩下的,让你哥自己想办法了。”

我愣住了。

“你……”

“李静,”他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我不是让你原谅,也不是逼你。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钱是我自愿拿的,用的是我自己的私房钱,没动家里的账。你别有负担。”

说完,他转身进了卫生间。

我站在玄关,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堵又胀。

那是他的私房钱。是他平时帮邻居修修水管、装装电路,一点点攒下来的辛苦钱。他总说留着给我女儿当大学学费。

现在,为了我那个妈,他拿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邻居王阿姨正在倒垃圾,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

“小静上班去啊?哎哟,你听说了吗?你妈住院了,听说挺严重的。你这当女儿的,可得好好在跟前伺候着。”

她那关切又带着点审视的眼神,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身上。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知道了,王阿姨。”

逃也似的下了楼。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一丝凉意,但太阳已经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我走到公交站台,等车的人已经排起了队。

我站在队伍末尾,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忽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

好像心里有个洞,不管用什么都填不满,呼呼地漏着风。

内心独白:

张明的好,像一碗温吞的药。我知道是为我好,但喝下去,却更苦了。他用他的方式维护着这个家的体面,也维护着我最后的、那点可怜的“孝女”名声。可我宁愿他跟我一起骂,一起不管不顾。那样,至少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到了公司,刚坐下,老板就探头进来。

“李静,城西那家客户的账催了,你今天必须做完送过去。”

老板姓周,四十多岁,头发稀疏,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总是精明地盘算着什么。

“好的,周总。”

我打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瞬间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我必须集中精神。

这是我的工作,我的饭碗。

我不能让家里的事,毁了我的工作。

一上午,我把自己埋在数字里,试图忘记医院里那个人,忘记张明垫付的那两万块钱。

可越是想忘,那些人和事就越是清晰地在脑子里打转。

我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哥焦急又愤怒的脸,张明疲惫又无奈的眼神……

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李静吗?”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我妈。

第二章 病房对峙

我妈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粗糙又无力。

“是我。”我的声音很干。

“小伟说……你,不肯来?”她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没有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妈对不起你……可是,你哥他……他也是没办法……”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你哥他没办法”。

“他有什么没办法?”我冷冷地问,“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手有脚,做生意赔了,就要全家跟着他一起喝西北风吗?就要妈你连命都不要去给他省钱吗?”

“你别这么说你哥!”我妈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但很快又因为虚弱而低了下去,“他那是……那是运气不好。这次的坎儿过去了,就好了……”

我气得发笑。

运气不好?从他二十岁开始做生意,倒腾服装,开小饭馆,搞装修队,哪一次不是赔得血本无归?哪一次不是妈你拿出自己的养老钱,甚至去借钱给他填窟窿?

“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好好养病吧,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钱……”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手术费还差三万,你……你能不能先帮你哥垫上?等他缓过来,一定还你。”

“我还?”我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泪,“妈,你忘了?三年前,他买车,跟我借了五万。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等他缓过来,一定还你’。现在呢?他还了吗?”

那五万块,是我和张明准备换房子的首付款。

我哥当时拍着胸脯保证,半年就还。

结果,三年过去了,连个响儿都没有。我提过一次,我妈就在旁边打圆场,说我哥生意周转不开,让我别逼他。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提过。

就当那五万块,买断了我们三十年的兄妹情。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带着哭腔说:“静静,就当妈求你了……这次,你无论如何要帮他一把。不然,他真的要被人逼死了……”

“逼死?”我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他……他不是做生意赔了,他是借了……借了高利贷……”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颗雷。

高利贷!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什么时候借的?借了多少?”

“就……就上个月,借了十万……现在利滚利,要还十五万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

难怪!难怪我妈连空调都舍不得开,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原来是在填这个无底洞!

“姐!你跟妈说什么呢!”电话里突然传来我哥愤怒的声音,他大概是抢过了手机,“你是不是又刺激她了?医生说了她不能情绪激动!”

“李伟!”我冲着电话吼道,“你长本事了啊!高利贷你都敢借!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家彻底毁了才甘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恼羞成怒,“你只要说,钱你给不给!不给就别在这儿说风凉话!”

“我再说一遍,我没钱!”

我吼完,直接挂了电话。

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浑身发冷。

旁边的同事小王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静姐,你没事吧?家里出事了?”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内心独白:

高利贷,像一条毒蛇,缠住了我哥,也缠住了我妈的心。我妈不是不知道危险,但为了儿子,她甘愿把自己的血肉喂给那条蛇。而我,只是个旁观者。他们希望我能拿出刀,去斩断那条蛇,可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上,也早已被另一条叫做“偏心”的蛇,缠得喘不过气来。

中午,我没有吃饭。

一点胃口都没有。

下午,我把做好的账目送去城西的客户公司。

坐公交车,来回要两个多小时。

车窗外,城市的高楼大厦飞速后退。我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觉得陌生又可笑。

为了省十几块钱的打车费,我在这炎热的午后,挤着一身汗臭的公交车。

而我的哥哥,欠着十五万的高利贷,却心安理得地要求我替他还债。

我的妈妈,躺在医院里,首先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儿子的债务。

我们真是一家人吗?

回到公司,已经快下班了。

张明打来电话。

“晚上我直接去医院送饭,不回家吃了。女儿我拜托邻居王阿姨接一下,你下班直接去她家。”

“嗯。”

“你……还好吗?”他迟疑地问。

“我没事。”

挂了电话,我看着电脑屏幕,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终于熬到下班,我去了王阿姨家。

王阿姨家炖了排骨汤,满屋子都是香味。我女儿正坐在小桌子前,和王阿姨的孙子一起玩积木。

“静静来啦,”王阿姨热情地招呼我,“快坐,饭马上就好。你老公都跟我说了,家里事多,别累着自己。”

“谢谢你,王阿姨。”

“谢什么,邻里邻居的。你妈那人就是个死脑筋,一辈子为了儿女。你哥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你呀,也别跟你妈置气,她心里苦。”

王阿姨的话,像一根软刺,扎得我心里不舒服。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我妈苦。

那我呢?我的苦,谁又知道?

吃完晚饭,告别了王阿姨,我带着女儿回家。

刚打开门,就看到我哥李伟堵在我家门口。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碴的。

“姐。”他看到我,声音沙哑。

我女儿被他吓了一跳,躲到我身后。

我把女儿推进屋,关上门,自己挡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跟你借钱。”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没钱。”

“姐,我求你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亮了,照在他那张充满绝望的脸上。

“他们说了,今天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剁我的手!”

第三章 尘封的账本

我哥跪在地上,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楼道里,有邻居开门探头出来看热闹。

我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怒。

“你起来!像什么样子!”我压低声音呵斥他。

“姐,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他耍起了无赖,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惯用伎俩。

小时候,他想要一个新玩具,我妈不给买,他就躺在地上打滚,直到我妈妥协。

现在,他用同样的方式来逼我。

“你爱跪就跪着吧。”我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要关门。

“李静!”他嘶吼一声,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真就这么绝情?妈还在医院躺着,我就要被人砍手了,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放手!”

“你不拿钱,我今天就不走了!”

我们两个在门口拉扯起来。

女儿在屋里被吓得大哭。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传来,是张明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保温桶,显然是刚从医院过来。

张明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甩开李伟的手,把我护在身后。

“李伟,有话好好说,对我老婆动手动脚算什么男人!”

李伟被甩得一个趔趄,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张明,你别管!这是我们家的事!”

“李静是我老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张明寸步不让,“欠了高利贷,不想着自己怎么挣钱还,跑到这里来逼你妹妹,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子?”

李伟被说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犟嘴:“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我要是有办法,我会来求她?”

“没办法就可以借高利贷?没办法就可以让你妈省空调费省到心梗?你那是没办法,你那是自私!”

张明的话,句句戳在李伟的肺管子上。

也说出了我一直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

我看着张明宽厚的背影,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李伟被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冲下了楼。

世界终于安静了。

张明扶着我进屋,关上门。

女儿扑到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抱着女儿,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回来了。”张明蹲下来,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等女儿情绪稳定下来,回房间睡了,张明才从厨房给我倒了杯温水。

“吓着了吧?”

我摇摇头,接过水杯,手心冰凉。

“妈怎么样了?”我问。

“手术做完了,很成功。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张明在我身边坐下,“不过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张明问。

我看着他,苦笑了一下:“我能怎么办?我没钱。”

张明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静静,我知道你恨他,也怨妈。但是,高利贷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李伟真出了事,妈那个身体,肯定撑不住。到时候,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散了就散了。”我脱口而出。

说出这句话,我自己都愣住了。

这个家,在我心里,也许早就散了。

张明没再劝我。

他从卧室里拿出一个老旧的木盒子,放在我面前。

“这是我们结婚时,我爸留给我的。他说,是留给我将来应急用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存折,还有几块银元。

我翻开存折,上面的数字让我大吃一惊。

整整十万块。

“这……”

“我爸以前是厂里的八级钳工,手艺好,得过不少奖金。他一辈子省吃俭用,就攒下这些。”张明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没动过。本来想留着给孩子上大学,或者我们养老用。”

我看着那本写着他父亲名字的存折,感觉有千斤重。

“张明,这钱不能动。”我把存折推了回去。

“没什么不能动的。”他把我的手按在存折上,“人命关天。李伟再混蛋,也是你哥,是咱女儿的舅舅。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我何德何能,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他包容我的坏脾气,理解我的委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拿出他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来为我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填窟窿。

内心独白:

张明的善良,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自私和冷漠。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可现在,我却觉得无比羞愧。为了那个千疮百孔的娘家,我竟然要拖累我自己的小家,拖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这钱,就算我借你的。”我说,“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张明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傻瓜,我们是夫妻,还分什么你我。”

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同样老旧的铁皮盒子。

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的“账本”。

那不是真正的账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

第一页,是我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的:

“1995年8月,哥哥买新凉鞋,15元。我穿姐姐的旧鞋。”

“1997年1月,过年,哥哥新棉袄,80元。我穿妈妈改小的旧棉袄。”

“2005年9月,哥哥上大学,学费5000元,生活费每月500元。我上中专,妈妈说女孩子早点出来工作好。”

“2015年6月,哥哥结婚,妈妈给彩礼10万元。我结婚,妈妈说张明家条件好,不用彩礼。”

“2019年3月,哥哥买车,借我5万元。未还。”

一笔一笔,密密麻麻,记了半个本子。

每一笔,都是一道刻在我心上的伤疤。

我翻到最后一页,用笔写下:

“2023年7月,妈妈心梗住院,哥哥欠高利贷15万。张明拿出爸爸的遗产10万。”

写完,我合上本子,把它放回了铁皮盒子的最深处。

这个账本,该封存了。

不是因为我原谅了,而是因为我累了。

我不想再算了。

内心独白:

这本账,我记了二十多年。我以为这是我的理,我的凭据。我以为有一天,可以把它拍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看看自己有多不公。可现在我明白了,亲情这本账,根本算不清。你算得越清楚,心里就越疼。或许,真正的放下,不是原谅,而是算了。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

我取出了那十万块钱,加上家里仅有的一些活期存款,凑了十三万。

我给李伟打了电话,约他在医院门口见。

他来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

我把装着钱的布袋子递给他。

他愣愣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手都在抖。

“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这里是十三万。”我打断他,“两万是高利贷的利息,你自己想办法。剩下的,先把本金还了。还有,妈的手术费和住院费,你自己承担。”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震惊,是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这钱,算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不还也没关系,就当我最后再帮你一次。”

“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我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没有去看我妈。

我怕看到她,我刚刚筑起的堤坝,会瞬间崩溃。

第四章 沉默的午餐

我把钱给了李伟之后,有整整一个星期,没跟家里联系。

李伟没再给我打电话,我妈也没有。

张明每天下班先去医院送饭,陪我妈说会儿话,再回家。他从不在我面前提医院里的事,只是偶尔会说一句:“妈今天精神不错,能吃小半碗粥了。”

我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给我们母女之间留下一道缓冲的缝隙。

公司里,一切照旧。

周老板依然每天催着账目,算计着水电费。

同事小王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和小心翼翼。那天我和我哥在电话里吵架,她都听见了。

生活像一辆生了锈的自行车,咯吱作响,但还在缓慢地向前滚动。

这天中午,我正在吃外卖,张明打来了电话。

“静静,中午有空吗?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怎么了?”我有些意外,他很少在工作日找我。

“妈……想见你。”

我的心,又被那根熟悉的针扎了一下。

“她说,你要是不去,她就不吃饭。”张明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我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又是这一招。

用自己的身体,来当做武器。

以前是为了逼我妈给我哥买东西,现在,是为了逼我去看她。

我沉默了很久。

“……在哪儿?”

“就在医院旁边那家‘老地方’家常菜馆。我把妈接出来了,医生说可以出来透透气。”

我挂了电话,看着眼前那份二十块钱的盒饭,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青椒肉丝里的肉,少得可怜。

我把饭盒盖上,扔进了垃圾桶。

“老地方”菜馆,离我公司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

我到的时候,张明和我妈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我妈穿着一身医院的病号服,外面披了件张明的外套。她瘦了很多,脸色蜡黄,头发也白了大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她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只是浑浊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张明站起来,拉开我旁边的椅子。

“来了,快坐。看看想吃什么。”

我坐下,没有看菜单,也没有看我妈。

“你们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张明点了三个菜,一个清蒸鲈鱼,一个上汤娃娃菜,一个香菇炒青菜。都是清淡的,适合病人的口味。

等菜的时候,谁也不说话。

只有饭店里的嘈杂声,和旁边桌划拳喝酒的声音,显得这里格外安静。

我妈的手,就放在桌子上。那是一双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因为长期做家务,指关节有些粗大变形。

我记得,小时候,就是这双手,给我梳过辫子,给我洗过脸。

也是这双手,把家里唯一的那个苹果,递给了我哥。

“静静……”我妈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钱……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你别管了。”我淡淡地说。

“是你婆家给的吧?”她追问,“是你公公留下来的?”

我心里一沉。

她怎么知道?

是张明说的?不像他的风格。

那就是李伟。他肯定去打听了。

“妈,吃饭吧,菜来了。”张明适时地打断了她。

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

张明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最嫩的肉,仔细地挑出鱼刺,放进我妈碗里。

然后,他又夹了一块,同样挑好刺,放进了我的碗里。

我看着碗里那块洁白的鱼肉,眼睛有些发涩。

内心独白:

张明的体贴,像一道温暖的屏障,隔开了我和我妈之间的冰冷。他总是在我们快要针锋相对的时候,用一个动作,一句话,化解掉一触即发的战争。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他,我和我妈,是不是早就成了仇人?

“吃吧,这家鱼做得不错。”张明说。

我妈没动筷子,只是看着我。

“静静,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

这是三十七年来,我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委屈你了”这四个字。

我以为我会哭,或者会激动。

但没有。

我的心,平静得像一口古井,投不进一丝波澜。

“你哥他……他不是个东西。”我妈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把你公公留下的钱都给……我……我没脸见你,也没脸见你爸……”

她口中的“你爸”,是指张明的父亲。

“妈,别说了,先吃饭。”张明又给她夹了些青菜。

“我不吃!”她突然激动起来,把筷子一摔,“我就是死了,也得把话说清楚!静静,那钱,妈砸锅卖铁,也会让你哥还给你们!你放心!”

她的声音很大,引得邻桌的人都朝我们看过来。

我感觉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

“你小点声。”我皱着眉说。

“我不!”她像是要把积压了多天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我知道你恨我!我偏心!我从小就偏心你哥!可我是个女人,我没儿子,我怕老了没人管,我怕被人戳脊梁骨!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你们,我怕啊!”

她哭得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

张明赶紧起身,给她拍背顺气。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来,是怕。

怕没有儿子被人欺负,怕老了没人养。

所以,她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李伟身上。

而我,只是那个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无关紧要的筹码。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怕的那些事,最后,不还是我这个她看不起的女儿,和她看不起的女婿,在替她承担吗?

内心独白:

她的“怕”,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终于打开了我心里那个尘封多年的锁。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亲生,待遇却天差地别。现在我懂了。那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是她那个年代的生存法则。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更爱她自己,更爱那个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儿子”的符号。

那顿饭,最后谁也没吃好。

我妈情绪激动,被张明连哄带劝地送回了医院。

我一个人,坐在那张狼藉的餐桌前,很久很久。

桌上的鱼,已经冷了。

就像我的心。

第五章 丈夫的匠心

送走我妈后,我没有回公司。

我给周老板打了个电话,说下午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

他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挂电话前还不忘嘱咐我,明天要把落下的工作补上。

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夏日的午后,阳光依旧毒辣。路边的梧桐树,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投下斑驳的树影。

我路过一个街心公园。

几个退休的老大爷,围在一张石桌旁下象棋。一个老奶奶,推着婴儿车,在树荫下慢慢地走。

一切都那么安详,平和。

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与他们无关。

我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不远处嬉戏打闹的孩子,心里空落落的。

我妈说的那些话,像复读机一样,在我脑子里一遍遍地播放。

“我怕啊……”

我一直以为她是重男轻女,是思想顽固。

现在才知道,那背后,是深深的恐惧。

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在那个年代,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语和现实的压力。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出人头地,为她撑起一片天。

结果,儿子却成了一根扶不上墙的烂泥。

而她一直忽略的女儿,却成了她最后能依靠的港湾。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手机响了,是张明。

“在哪儿呢?”

“公园里。”

“我过来接你。”

不一会儿,张明骑着他那辆半旧的电动车,出现在我面前。

“回家吧。”他朝我伸出手。

我把手放在他粗糙的手掌里,站了起来。

坐在电动车后座,我抱着他的腰。他的后背很宽,很结实。

风吹在脸上,吹走了我心头的一些烦闷。

“今天……对不起。”我说。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妈那个人,我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她今天能说出那些话,说明她心里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

或许吧。

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就像打在墙上的钉子,就算拔了出来,那个洞,也永远都在。

回到家,张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做饭。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堆零件和工具,坐在客厅的地上,开始捣鼓一个老旧的收音机。

那是他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早就坏了,一直没舍得扔。

“怎么想起来修这个了?”我问。

“邻居李大爷家的也坏了,我琢磨着,要是能把这个修好,就有经验了。”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

他的手指很粗,却异常灵活。他用一把小小的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拧开后盖,用镊子夹起一根细小的电线,对着灯光仔细地看。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个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匠心”这个词。

张明就是这样一个有匠心的人。

他对待工作,对待他手里的每一个零件,都充满了敬畏和认真。

他修的,不只是一个收-音机,更是一份情怀,一份念想。

内心独白:

看着张明专注的样子,我心里那团乱麻,好像被理顺了一些。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他总能用他的行动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生活不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怨恨,而是把眼前的事情,一件件做好。修好一个水龙头,做好一顿饭,过好每一天。

“滋啦……”

突然,收音机里传来一阵电流声,紧接着,一个沙哑的播报声响了起来。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修好了!”我惊喜地叫道。

张明也露出了笑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老家伙,还挺给面子。”

他把音量调小,收音机里传来一段悠扬的京剧。

是《锁麟囊》。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那咿咿呀呀的唱腔,配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沧桑和悲凉。

我听得有些出神。

“静静,”张明收拾好工具,在我身边坐下,“我知道,让你一下子原谅妈,很难。但是,我们能不能试着,去理解她?”

“理解她的恐惧,理解她的时代局限。她做错了很多事,但她的出发点,也许只是想活得更有保障一点。”

“我们不能用我们今天的标准,去要求她那一辈人。”

我沉默了。

张明的话,像一把柔软的刷子,轻轻刷去了我心头最硬的那层痂。

是啊,我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用我的委屈,去审判她。

却从未想过,在她那个世界里,她所做的一切,也许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寡妇,最本能的求生反应。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逼自己。”张明握住我的手,“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

没有做梦。

第二天上班,我路过一家花店,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我买了一束康乃馨。

不贵,三十块钱。

中午,我提着花,去了医院。

我没有告诉我妈,也没有告诉张明。

我只是想自己去看看。

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

我妈正躺在床上,我哥李伟坐在床边,正在给她削苹果。

他的动作很笨拙,苹果皮削得坑坑洼洼,断了好几次。

我妈没有骂他,只是安静地看着。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画面竟有几分温馨。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我提着花,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我转身,把花放在了护士站的台子上。

“护士你好,麻烦你把这束花送给302床的王桂英女士。”

“请问您是?”

“……一个路过的。”

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内心独白:

那束康乃馨,是我伸出的一根试探的橄榄枝。我没有勇气亲手递给她,只能假借护士之手。我既希望她知道是我送的,又害怕她知道。这种矛盾的心情,就像那束花,开得再鲜艳,也带着一丝怯懦的悲伤。

第六章 真相大白

生活似乎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我妈出院了。

李伟把他的二手车卖了,又东拼西凑借了一些,总算把高利贷的本金还上了。剩下的利息,对方看他还钱态度好,也松了口,答应给他宽限几个月。

他还了张明五万块钱,并写了一张八万块的欠条,郑重其事地交到我手里。

“姐,姐夫,这钱我一定还。”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我。

张明把欠条收下了。

他说,收下欠条,不是为了逼他还钱,而是为了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我妈出院后,搬回了她的老房子。

李伟和他老婆,轮流过去照顾。

我每个周末,也会带着女儿过去看看。

我依然不怎么和我妈说话。

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彼此都能看见,却无法触碰。

我只是默默地帮她打扫卫生,买些她爱吃的东西,然后坐一会儿就走。

她也只是看着我忙碌,偶尔问一句:“工作累不累?”“孩子学习怎么样?”

那种客气和疏离,让我觉得比争吵更难受。

张明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我信了。

然而,我以为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了我嫂子的电话。

她是我哥的老婆,叫孙莉。一个性格泼辣,但心眼不坏的女人。

“李静,你快来一趟!你哥跟你妈又吵起来了!”孙莉的声音又急又气。

我心里一沉,赶紧打车往我妈家赶。

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

碗碟摔了一地,我妈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脸色煞白。李伟则红着眼,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怎么回事?”我厉声问道。

“你问他!”孙莉指着李伟,气得直发抖,“这个没良心的!妈把自己的养老金存折都拿出来给他还债了,他倒好,还嫌不够,逼着妈把这套老房子卖了,给他凑钱做生意!”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卖房子?

这套房子,是我爸单位分的,是我妈唯一的念想,也是她最后的栖身之所。

“李伟,你疯了?”我冲到他面前。

“我没疯!”李伟梗着脖子吼道,“我这是为了这个家好!我找到一个新项目,稳赚不赔!只要有了启动资金,不出半年,我保证把所有钱都赚回来!到时候,我给妈买个大的,新的!”

又是“稳赚不赔”!

又是“保证”!

这些话,我听了二十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什么项目?”我冷冷地问。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个大买卖!”

“我看你是被高利贷吓破了胆,想钱想疯了!”孙莉在一旁哭骂,“你要是敢卖这房子,我跟你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

“你……”孙莉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够了!”我妈突然大喊一声,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妈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李伟面前。

她抬起手,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打他。

然而,她的手,却轻轻落在了李生的脸上,抚摸着。

“儿子,你告诉妈,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欠钱了?”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悲伤。

李伟的身体僵住了。

他躲闪着我妈的眼睛,嘴硬道:“没有!我就是想做生意!”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妈一字一句地说。

李伟的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没敢和我妈对视。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

“妈……我对不起你……”

原来,高利贷的事情,根本没有解决。

他卖车和借来的钱,只够还上一部分。剩下的,利滚利,又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

催债的人,天天上门。

他不敢告诉我们,只能自己扛着。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他走投无路,才想到了卖房子的下策。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哥哥,看着摇摇欲坠的妈妈,看着一脸绝望的嫂子。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出无比荒诞的闹剧。

而我们每个人,都是被命运牵着线的木偶。

我妈的身体晃了晃,直直地向后倒去。

“妈!”

我们惊呼着冲了过去。

内心独白:

当真相的盖子被揭开,露出的不是解决问题的希望,而是更深的绝望。我哥的谎言,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们所有人都困在里面。我以为我们已经走出了泥潭,却发现,我们只是陷得更深了。那一刻,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我妈再次被送进了医院。

还是心梗。

医生说,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危险。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一夜。

我们三个人,守在门口,谁也没有说话。

天快亮的时候,张明赶来了。

他带来了早饭,还有我的外套。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

他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让我在快要崩溃的边缘,找到了一丝支撑。

早上八点,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是,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她的心脏,经不起下一次折腾了。”

我们都松了口气,又都提着一颗心。

我妈被推了出来,戴着氧气面罩,双眼紧闭。

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突然意识到。

无论我多怨她,多恨她。

当她真的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我还是会怕。

怕失去她。

内心独白:

血缘,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多想挣脱,它都牢牢地拴着你。你可以怨,可以恨,但你无法切断它。当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时,所有的怨恨,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李伟跪在病床前,扇着自己的耳光。

“妈,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你醒醒啊……”

孙莉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这个家,到了必须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否则,下一次,我们可能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给张明打了个电话。

“张明,我想好了。”

“嗯?”

“房子,我同意卖。”

第七章 一碗阳春面

电话那头,张明沉默了。

“静静,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不是卖妈的房子。是卖我们现在住的这套。”

张明彻底愣住了。

“卖我们的房子?为什么?那我们住哪儿?孩子上学怎么办?”

“我们可以先租房子住。至于孩子上学,户口可以暂时落在妈那里。”我顿了顿,继续说,“这套房子,是婚前你买的,写的是你一个人的名字。卖了钱,十万还给你爸的,剩下的,全都拿去给我哥还债。”

“李静!你疯了!”张明第一次对我发了火,“那是你的家!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家!你怎么能说卖就卖?”

“家?”我苦笑一声,“张明,只要我娘家这个泥潭填不平,我们这个小家,就永远不可能安宁。我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不想有一天,我女儿的舅舅,被人砍了手,或者逼得跳了楼。我也不想我妈,再被送进抢救室。”

“这是最后一次。”

“我用我们的家,去买断我和那个家的所有纠缠。从此以后,李伟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妈的养老,我负责。但李伟的任何事,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管。”

我说得斩钉截铁。

这不仅仅是一个决定,更像一个仪式。

一个与过去彻底决裂的仪式。

张明在电话那头,久久没有说话。

我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不公平。

“张明,”我的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如果你不同意,我……”

“我同意。”他打断了我。

“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钱还完之后,让你哥,还有你妈,在我们面前,把那张八万的欠条,亲手撕掉。”

我愣住了。

“撕掉?”

“对,撕掉。”张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稀罕他还钱。我只要他们明白,这份情,他们欠下了。不是欠我的,是欠你的。从今以后,你妈,是你一个人的妈。你哥,只是一个普通的亲戚。”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这个男人,他总是这样。

在我做出最疯狂,最不理智的决定时,他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用他的方式,为我铺好了最后的路,维护了我最后的尊严。

内心独白:

张明撕掉的,不是一张欠条,而是我背负了三十多年的枷锁。他让我明白,真正的亲情,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而是用心。他用卖掉我们家的代价,换回了我心理上的自由。这份爱,比任何房子,任何财产,都更珍贵。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很快。

我们的房子在老城区,虽然旧,但地段好,学区也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买家。

签合同那天,我叫上了李伟和孙莉。

当着律师和买家的面,我让张明拿出了那张八万的欠条。

“哥,”我看着李伟,“今天,我们把家卖了,替你还清所有的债。这张欠条,你当着我们的面,撕了它。”

李伟看着那张欠条,又看看我,满脸的震惊和不解。

“姐,你这是干什么?钱我一定会还的!”

“不用你还了。”我说,“我只要你记住今天。记住你妹妹,为了你,连家都不要了。”

李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伸出手,颤抖着,接过了那张欠条。

他看了很久,然后,一点一点,把它撕得粉碎。

纸屑从他指缝间落下,像一场迟来的雪。

那一刻,他哭了。

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妈是在半个月后,才知道我们卖房子的事。

她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那天,我去医院给她送饭。她拉着我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流泪。

出院那天,我去接她。

我说:“妈,以后你跟我一起住吧。我们租了个两室一厅,够住。”

她摇了摇头。

“我回老房子。”

“可是……”

“你哥和他媳妇,会照顾我。”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静静,你和你哥,不一样。你有你的家,有张明,有孩子。妈不能再拖累你了。”

“这些年,妈对不起你。以后,你自己好好过日子。想妈了,就回来看看。”

我看着她,忽然明白,她是真的变了。

这场大病,这场变故,让她彻底想通了。

她终于明白,儿子和女儿,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不能再用牺牲女儿的方式,去填补儿子的窟窿。

她要学着放手。

我们搬进了一个租来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张明很快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家私人工厂当技术总监,工资比以前高了不少。他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李伟,在经历了这次变故后,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地找了份开货车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每个月都能有稳定的收入。

他还钱那天,给我和张明深深地鞠了一躬。

“姐,姐夫,大恩不言谢。以后,我拿你们当亲爹亲妈一样孝敬。”

我笑了。

我说:“我不要你孝敬,我只要你好好过日子,对我妈好点。”

一年后,冬至。

我带着张明和女儿,回我妈家吃饭。

嫂子孙莉包了饺子,猪肉白菜馅的,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我哥李伟,在厨房里忙活着,做他最拿手的红烧肉。

我妈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给我女儿织毛衣。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安好。

吃完饭,我妈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

“你小时候,妈没给你买过什么东西。这是妈给你补的。”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银手镯。

样式很老旧了,但擦得很亮。

“静静,”我妈看着我,眼睛里含着泪,“妈知道,一个手镯,补不回那三十年。但是,妈想让你知道,妈心里,有你。”

我握着那个冰凉的手镯,感觉它在我的掌心,一点点变暖。

暖意顺着我的掌心,流遍了我的全身。

我三十七年的人生里,所有受过的委屈,流过的眼泪,在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和解的出口。

我没有哭。

我只是笑着,对她说:“妈,我知道。”

回家的路上,女儿在后座睡着了。

张明开着车,车里放着一首老歌。

“……岁月是一首唱不完的歌,我们都是其中的一个音符……”

我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

我想,生活就是这样吧。

它会给你一地鸡毛,也会在不经意间,给你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面不贵,也没什么山珍海味。

但那份暖,足以慰藉所有的风尘。

来源:执着的饼干A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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