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枚生了锈的钉子,精准地钉在我家客厅每晚七点半的墙壁上。妻子陈雪没说过什么,女儿念念还小,听不懂新闻里那些关于经济和远方的词汇,只有我,需要这不多不少的35分贝,来填满饭后到睡前那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枚生了锈的钉子,精准地钉在我家客厅每晚七点半的墙壁上。妻子陈雪没说过什么,女儿念念还小,听不懂新闻里那些关于经济和远方的词汇,只有我,需要这不多不少的35分贝,来填满饭后到睡前那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拉开电视柜最下层的抽屉,想找一节备用电池,指尖却碰到一个冰凉的铁盒。那是陈雪的嫁妆,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张她年轻时的单人照,照片上的她,站在村口的槐树下,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照片背后,是她娟秀的字迹:赠予我未来的丈夫。可她从没把这张照片给过我。
“爸,你找什么呢?”女儿念念跑过来,仰着小脸问。
我迅速合上抽屉,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没什么,电池好像没电了。”
陈雪正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从厨房出来,她今天格外沉默,从晚饭时就没怎么说话。她将果盘放在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并没有换台,只是盯着屏幕。电视里,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声音不大不小,正好35分贝。
“明天……我想回趟村里。”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陈雪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妈又催了?”
“嗯,电话里咳得厉害。”
她沉默了几秒,这种沉默像一根针,慢慢刺进我的皮肤里。“……早点休息吧。”她拿起我的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像叹息,“要是当年没有……”
她没说完,转身进了房间。我知道她想说什么,那句话像一根鱼刺,卡在我们婚姻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已经整整十年。
十年前,我是村里最穷的光棍,二十八岁,家徒四壁,只有一身力气和一间漏雨的土坯房。村里人断言,我李卫东这辈子就是打光棍的命。
直到那天凌晨,天还未亮,我家的柴门被轻轻叩响。我以为是野猫,披着衣服骂骂咧咧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陈雪。
她是村里最美的姑娘,皮肤白,眼睛亮,像画里走出来的人。那时候,追她的小伙子能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其中不乏镇上的万元户。
她站在寒风里,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卫东,娶我吧。彩礼我不要,一分都不要。”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接着说:“但我有个条件。”
引子
那晚的月光,凉得像水。陈雪就站在我那破旧的柴门外,身后是沉睡的村庄和无边的黑暗。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凌晨的寒气,像一种不真实的迷药。
“什么……条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慌。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不会掉在我李卫东这种人的碗里。
陈雪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那黑漆漆、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家。她的眼神里没有嫌弃,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我的条件是,你娶我,就必须带着我弟,陈冬。他去哪,我就去哪,一辈子。”
陈冬。
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进我心里,把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砸得粉碎。
村里谁不知道陈冬?陈雪的亲弟弟,从小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永远停在了七八岁。他会突然在大街上大笑,会把别人家的鸡鸭放跑,会把泥巴抹在陈雪新洗的白衬衫上。他是陈家一个沉重的、甩不掉的包袱。
我沉默了。我穷,但我不是傻子。娶一个媳妇,等于要养三口人,其中一个还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意味着我这辈子都别想抬头,要被这个“拖油瓶”牢牢地拴在贫穷的泥潭里。
“卫东,”陈雪的声音带了点颤音,像是快要哭了,“我知道这不公平。可我没法子了。我爸妈要把我嫁给镇上的张老板,他五十多岁了,老婆刚死。他答应给我家三万块彩礼,但条件是,陈冬不能跟着我。”
我心里一抽。张老板我见过,肥头大耳,看人的眼神像在估量一头牲口。
“我跑出来的。”陈雪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嫁他。村里的小伙子,人好的,家里嫌弃我弟;不嫌弃我弟的,人又……我只想找个好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卫東,你是个好人。”
好人?我苦笑。在这个世界上,“好人”两个字,有时候是最廉价的夸奖。
我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看着她那双盛满恐惧和希冀的眼睛。我二十八年的人生,像一口枯井,从未有过这样明亮的月光照进来。那一刻,我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答应她!答应她,你这个穷光棍,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运气?
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李卫东,你疯了?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两种声音在脑子里打架,几乎要把我撕裂。
最终,是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结束了这场天人交战。那滴泪,比我二十八年流过的所有汗水加起来都重。
我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改变了我一生的话:“行。就这么定了。”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花前月下。我们俩的开始,就是这样一个冰冷的、充满了交易意味的凌晨。
我以为,我的善良和担当,能换来她一辈子的感激和温情。
十年过去了,我们确实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我拼了命地干,从村里出来,进城,从搬运工干到工地小组长,再到现在自己包点小工程,买了房,买了车。女儿念念聪明可爱。陈雪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幸福夫妻。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根名叫“陈冬”的刺,一直扎在我们的生活里。而那句“就这么定了”,成了我后来无数个失眠夜晚里,反复咀嚼的、带着一丝悔意的口头禅。
明天要回村里,意味着要再一次赤裸裸地面对我们的开始。我躺在床上,身边的陈雪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却毫无睡意,那台被关掉的电视机,仿佛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固执地维持在35分贝。
第一章
第二天一早,我被厨房里轻微的动静吵醒。是陈雪在准备早餐。阳台的门开着,清晨六点多的微光透进来,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我走到厨房门口,她正在煎鸡蛋,滋啦作响。旁边的小锅里,熬着白粥。
“不多睡会儿?”我问。
“你今天要开车,早点吃完早点走,路上不赶。”她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客气,疏离,像两个合租的室友。
吃早饭时,陈冬坐在我对面,他已经三十多岁,但吃饭的样子还像个孩子,米粒掉得满桌都是。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哼着一支我从没听过的调子。
“念念,吃快点,别学舅舅。”我皱着眉,对女儿说。
念念“哦”了一声,低下头扒饭。
陈雪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给陈冬夹了一筷子咸菜。“慢点吃,别噎着。”她对陈冬说,声音是我从未享受过的温柔。
我的心,又被那根熟悉的刺扎了一下。
出发的时候,陈雪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给妈带的营养品,给村里小孩的零食,还有陈冬换洗的衣物,塞了满满一个后备箱。
“我不去了,家里得有人看着。”她说。
“一起回去吧,”我坚持,“妈也想你了。”
“不了,念念还要上兴趣班。”她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我看着她,她躲闪着我的目光。我知道,她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她怕回到那个村子,再次面对那些同情、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就这么定了,一起走。”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我的口头禅,以前是定下我们的未来,现在,是维持我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她没再反驳,默默地回屋,给女儿换了身出门的衣服。
车子驶出小区,开上高速。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送风声。念念在后座睡着了,陈冬也靠着窗户,呆呆地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物。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陈雪。她也看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很美,却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这十年来,她好像很少真正地笑过。
“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我试图打破沉默。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
“那是什么?”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雾。“卫东,我们能不能……别回去了?”
“妈病了。”
“我知道,”她说,“我的意思是,以后,能不能别回去了?我们就在城里,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那是我老家!”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根在那儿!”
“可那里,也是我的伤心地。”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上。
争吵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迅速发酵。情绪越激烈,我的话越短。
“伤心?”
“什么伤心?”
“你过得不好吗?”
“我李卫东亏待你了吗?”
我一句句地质问,像在发射子弹。
她不说话了,只是把脸别过去,看着窗外。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心里一阵烦躁,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呼啸着往前冲。
就在这时,后座的陈冬突然大声说了一句:“姐,不哭。”
我心里一惊,从后视镜看过去,陈雪正在飞快地擦着眼泪。
那一瞬间,所有的怒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我默默地放慢了车速。车里的空气,比刚才更加凝固。
【约1500字,设置悬念:陈雪不想回村的原因仅仅是怕闲言碎语吗?】
快到村口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村长打来的。
“卫东啊,你到哪了?你妈早上起来摔了一跤,刚卫生所的人来看过,说最好还是去镇上医院拍个片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
车子一进村,立刻就围上来了不少人。他们看着我的小轿车,眼神复杂。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人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车里的陈雪和陈冬。
“哟,卫东出息了,开上小汽车了。”
“小雪还是这么俊,一点没变。”
“冬子也来了啊,还是老样子。”
这些话语,像无数只蚂蚁,爬满我的全身。我能感觉到,身边的陈雪,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我没工夫理会他们,匆匆停好车,就往家里跑。
妈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毛巾,脸色蜡黄。看到我,她挣扎着要起来。
“妈,你别动。”我赶紧按住她。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她看着我身后,问,“小雪和念念呢?冬子呢?”
“都在车上,马上就来。”
我话音刚落,陈雪就带着念念和陈冬进来了。她看到我妈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快步走到床边,“妈,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人老了,不中用了。”妈拉着陈雪的手,又去摸摸念念的头,最后目光落在陈冬身上,叹了口气。
陈冬好像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样,缩在陈雪身后,不敢出声。
我跟陈雪商量,必须马上送妈去镇医院。陈雪二话不说,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她的镇定和果断,让我有些意外。
就在我们准备出门的时候,我二叔来了。他一进门就拉着我到院子里,压低声音说:“卫东,你老实跟我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能有啥事?我妈病了。”我不解地看着他。
二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递给我一根。“你别跟我装。你岳父岳母,前两天来找过我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陈雪的父母,自从我们结婚后,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跟我们来往。他们怎么会来找我二叔?
“他们找你干嘛?”
二叔点上烟,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还能干嘛?为了你那小舅子呗。他们说,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疗养院,专门收这种……病人。他们想让你出钱,把冬子送过去。”
第二章
“什么?”我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陈冬送走?这是我们结婚时就说好的,一辈子带着他。
“他们怎么能这么想?”我声音都变了调。
二叔弹了弹烟灰,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怎么不能?当初你岳父岳-母就不乐意。要不是小雪以死相逼,他们早把冬子不知道扔哪去了。现在看你在城里混出点名堂,就动了心思呗。他们觉得冬子跟着你们,丢你的人,也拖累小雪。”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烟烧到了指头都不知道。
原来,这才是陈雪不想回来的真正原因。她早就知道她父母的打算,她怕我动摇,怕我答应。
难怪,她今天在车上会说出“能不能别回去了”这样的话。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愤怒,有心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动摇。
是的,动摇。
这十年来,陈冬的存在,就像我们生活中的一个黑洞。我的精力,我的钱,我的耐心,都被他吸进去不少。我不能和同事朋友聚会,因为不知道陈冬会惹出什么乱子。我们不能出远门旅游,因为他离不开人。甚至在家里,我和陈雪的每一次争吵,几乎都绕不开他。
如果没有陈冬……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没有陈冬,陈雪会不会多一些笑容?我们的家,会不会更像一个正常的家?
这个念头,像一颗毒草的种子,一旦发芽,就疯狂地生长起来。
“卫东,发什么愣呢?快走啊!”屋里传来陈雪的催促声。
我回过神,掐灭了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了。”
去镇医院的路上,我开着车,心里却翻江倒海。我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看陈雪,她正细心地给妈掖好毯子,又扭头看看旁边的陈冬,帮他把歪掉的衣领理好。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
【约2700字,第一个情感共鸣点:亲子互动细节】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一通忙乱下来,天都快黑了。
等待拍片结果的时候,我们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念念累了,靠在陈雪怀里睡着了。陈冬大概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地方,有些不安,紧紧地挨着陈雪,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每次紧张害怕的时候都这样。
我拿出手机,想查一下妈的病情。手机屏幕上,跳出好几条我妈之前发来的微信语音,我一直没顾上听。
我点开一条,是我妈的声音,有些含糊:“卫东啊,你那个……手机支付,怎么弄啊?我想给你买点你们城里人爱吃的……”
旁边一条,是陈雪回复的语音,声音很温柔:“妈,你点这个绿色的加号,然后点转账,输入钱数就行了。别弄错了啊,我给你画了个图,你看看。”
后面还附着一张图片,是陈雪手绘的手机界面,用红色的笔,一步步标出了操作流程,箭头、圆圈,画得清清楚楚,比任何说明书都详细。
我妈不识字,这几年智能手机对她来说就像个天书。我教过她几次,但总是没耐心。说了两遍她记不住,我火气就上来了。“哎呀,这么简单你怎么就不会呢!算了算了,别弄了!”每次都以这样的话收场。
我从没想过,陈雪会用这种方式,这么耐心地去教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加了微信,聊了这么多。
我捏着手机,指关节有些发白。鼻头一酸,我赶紧别过脸去,用力地吞咽了一下。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默默地做了这么多。她不仅在照顾陈冬,也在替我尽着一个儿子的孝心。
而我,刚才,竟然在考虑要不要把她的亲弟弟送走。
“有些爱,从一开始就不是风花雪月,而是牙关紧咬的责任。”这句话突然从我脑子里冒了出来。我当初娶她,不就是图她这份善良和坚韧吗?可日子久了,我却开始嫌弃这份善良和坚韧所带来的“负担”。
【约3000字,情节转折:主角内心因愧疚产生第一次动摇,决定不送走陈冬】
检查结果出来了,万幸,只是轻微骨裂,没有大碍。医生说静养就好。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回村的路上,天已经全黑了。车里,妈大概是累了,也睡着了。
我打破了沉默。“二叔今天跟我说了。”
陈雪的身体又是一僵。
“你爸妈……想把冬子送走。”
她没说话,但我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你怎么想?”我问她,声音不大,但我知道,车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她还是不说话。
“你要是同意,我就去办。”我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像在用刀子割自己的肉。我想看看她的反应,或者说,我想让她亲口对我说“不”。
黑暗中,我听到一声极轻的抽泣。
然后,是陈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卫东,算我求你了,别……别送走他。他是我的命。”
“姐……不哭……”后座上,陈冬又笨拙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伸出手,想去拍拍陈雪的背,却不知轻重,拍得“啪”一声。
陈雪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压抑地哭了起来。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好。”我哑着嗓子说,“不送走。我李卫东说话算话,说养他一辈子,就养他一辈子。”
车子转过一个弯,远方县城的灯光,在黑暗中连成一片温暖的海洋。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凌晨,站在我面前,眼神决绝又无助的姑娘。
我欠她的,太多了。
第三章
回到村里,我直接找到了二叔家,把我的决定告诉了他。“二叔,这事你别管了。冬子是我小舅子,就得跟我过。你回头碰到我岳父岳母,就这么跟他们说。”
二叔愣了半天,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你有担当,像你爹。”
处理完这件事,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那就是钱。
妈的医药费,加上后续的营养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更重要的是,二叔的话提醒了我,陈冬以后怎么办?我们总有老的一天,谁来照顾他?如果能存下一笔足够的钱,或许才是对他最负责的安排。
从老家回来后,我整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疯狂地接活。白天跑工地,晚上还要对着图纸算料、做预算,常常熬到后半夜。
陈雪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在我书桌上放一杯热好的牛奶。
这天晚上,我正在核对一个项目的款项,发现账上少了一笔钱。不大不小,正好五万。我查了半天,才发现是一个月前,从我们夫妻俩的联名账户上转走的。
我第一反应是银行搞错了。可当我打电话去核实时,客服却告诉我,这笔钱是通过手机银行转出的,收款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
我拿着手机,浑身的血都凉了。我们家的钱,一直是我在管。陈雪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她的手机银行,甚至都是我帮她开通的。她怎么会突然转走这么大一笔钱?转给谁了?
我冲进卧室,陈雪已经睡了。我一把推醒她。
“钱呢?我们账上少了五万块钱,是不是你转走的?”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陈雪被我吓了一跳,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一脸茫然。“什么钱?”
“别装了!”我把手机摔在她面前,“你自己看!一个月前,五万块!你转给谁了?!”
陈雪拿起手机,看了半天,脸色一点点变白。她抬头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在我看来就是默认。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
“好啊,陈雪,你长本事了!学会偷偷摸摸转钱了!”我口不择言地吼道,“怎么?觉得我李卫东的钱不够你花了?还是你在外面有人了?!”
“我没有!”她终于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没有?那这钱去哪了?你说啊!”
我们的争吵声惊醒了隔壁房间的念念和陈冬。念念“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陈冬也跑了过来,害怕地躲在门后,探出个脑袋,不安地看着我们。
“爸爸妈妈,别吵架……”念念哭着喊。
我看着哭泣的女儿,看着惊恐的陈冬,再看看眼前泪流满面的妻子,心里一阵绞痛。这算什么?这就是我拼死拼活想要换来的“好日子”?
“原来家这个字,不是用砖瓦和钞票就能砌起来的。它需要的东西,我好像从来没给过。”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我夺门而出,在楼下的储物间里坐了一整夜。
【约4500字,设置悬念:五万块钱的去向是什么?】
第二天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工地。我需要冷静,也需要一个解释。
可陈雪一天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客厅里亮着灯,电视机开着,音量不大不小,还是35分贝。
陈雪不在,念念和陈冬也不在。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陈雪的字迹:念念今晚在同学家住。我带冬子去医院复查。饭在锅里。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她宁愿写纸条,也不愿跟我说一句话。
我打开锅盖,里面是我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旁边的小碟里,放着几片切好的姜。我知道,我最近熬夜,胃不好。
我端着那碗面,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突然就没了胃口。
十年前,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挣钱,就能给她和她的家人一个安稳的港湾。十年后,我有了钱,却亲手把这个家,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战场。
我错了吗?我没错。我只是想知道那五万块钱的去向。夫妻之间,这难道不应该吗?
她错了吗?她或许也没错。她只是有自己的秘密。
我们都没错,可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约6000字,情节转折:秘密揭露,夫妻关系面临破裂】
深夜,我被开门声惊醒。我一直靠在沙发上等她。
陈雪回来了,一脸疲惫。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换鞋,准备回房。
“我们谈谈。”我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那笔钱,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了昨晚的愤怒。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是我爸妈。”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们……欠了钱。”
“欠钱?欠什么钱?”
“是……是给冬子治病欠下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很多年前,我爸妈带冬子去北京看病,找了一个偏方,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亲戚一大笔钱。这些年,他们一直在还。上个月,最后一个债主找上门,说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去法院告他们。”
我怔住了。这件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她猛地转过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告诉你,让你觉得我们一家都是你的累赘吗?告诉你,让你更看不起我们吗?卫东,我知道你辛苦,我知道你累。可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活得有多小心翼翼?”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不敢乱花一分钱,不敢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我把所有的钱都存起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这笔债还上,能让我爸妈挺直腰杆做人!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账上的钱,我可以动用一部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着解释,“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她打断我,“你想知道我有没有背叛你?李卫东,你是不是觉得,我陈雪嫁给你,就是高攀了,所以我就得对你感恩戴德,不能有任何自己的秘密和尊严?”
她的质问,让我哑口无言。
是啊,我内心深处,是不是一直都有这种隐秘的优越感?我觉得我接纳了陈冬,是天大的恩情。我觉得我挣钱养家,是了不起的功劳。我的自卑,在赚到钱后,慢慢扭曲成了一种自负的、脆弱的骄傲。我用这层骄傲包裹自己,却也刺伤了离我最近的人。
“原来,贫穷留给一个人的烙印,不是没钱,而是深入骨髓的不安和多疑。”我看着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那一晚,我们谈了很久。或者说,是她一直在说,我一直在听。她说起这些年,她父母的愧疚。她说起陈冬小时候,其实很聪明,只是那场高烧……她说起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她是如何假装听不见。
我们之间那堵冰冷的墙,在她的泪水和我的沉默中,开始一点点融化。
第四章
冷战结束了,但我和陈雪之间,依然有些尴尬。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刺猬,靠得近了怕扎伤对方,离得远了又觉得寒冷。
我开始尝试改变。我不再对陈冬的存在感到烦躁,甚至会主动带他去公园散步。我会抢着做家务,学着煲汤。
陈雪看在眼里,对我慢慢地有了一些笑容。
这天,我提前下班回家,想给她一个惊喜。刚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我岳父。
他蹲在小区的花坛边,正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他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蛇皮袋。
我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爸,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岳父看到我,慌忙站起来,把烟掐了。“我……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
我看着他的蛇皮袋,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是为了冬子的事?”
岳父的脸涨红了,低下头,搓着手,那动作和陈冬紧张时一模一样。“卫东……我知道我不该来。小雪不让我来。可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从蛇皮袋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样陈冬小时候的玩具,还有一个长命锁。
“冬子他……最近总说胡话,说要找妈妈。我寻思着,是不是该……送他去个专门的地方,有医生看着,有同龄人陪着,对他……对他也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我沉默地看着他。这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父亲。他不是不爱儿子,他只是被现实磨光了所有的力气和希望。
“爸,”我开口,声音很平静,“冬子,我们不送走。他是小雪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只要有我李卫东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他。”
岳父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震惊。
“可是……这会拖累你们一辈子啊!”
“我们是一家人。”我说,“一家人,不说拖累。”
说完,我提起他的蛇皮袋,“走,回家。小雪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我拉着岳父往楼上走,他跟在我身后,我听到一声极力压抑的、苍老的抽泣声。
推开家门,陈雪正在拖地。看到我和她父亲,她愣住了。
“爸……”
岳父看着女儿,又看看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闺女,爸……爸对不住你。卫东……是个好人。”
陈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悲伤。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拖把,“我来吧。你陪爸坐会儿。”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光,亮晶晶的,像十年前那个凌晨,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约7500字,第二个情感共鸣点:夫妻关系细节】
那晚,岳父留宿在我家。我和陈雪,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经过客厅,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我悄悄走过去,看到陈雪正坐在电脑前,笨拙地移动着鼠标。
她在看一个育儿论坛。屏幕上,是一个帖子:“如何与青春期的孩子沟通?”
我心里一动。念念才十岁,离青春期还远着呢。
我没有打扰她,悄悄回到房间,躺下。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摸到床头柜上她的胃药,又摸了摸旁边凉水杯的杯壁,是温的。她一直记得我胃不好,睡前总会给我备好温水。这些无声的关怀,像细密的针脚,缝补着我们婚姻里那些被我撕开的裂口。
我突然意识到,我总是在向前看,想着怎么挣更多的钱,怎么给她们更好的未来。而陈雪,她一直在回头看,在身后,默默地收拾着我一路丢下的、被我忽略掉的一地鸡毛。
她怕我不会当一个好父亲,所以提前去学习。她怕我身体垮掉,所以默默记下我所有的生活习惯。
而我,回报给她的是什么?是怀疑,是争吵,是那句冰冷的“你过得不好吗”。
喉咙一阵发紧,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即将回房的方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约8000字,扎心金句:“我们总以为爱是冲锋陷阵,后来才发现,爱是守在身后,收拾一地鸡毛。”】
第二天,岳父要走。我开车送他去车站。
车上,他一直沉默。快到车站时,他突然开口:“卫东,那五万块钱,我砸锅卖铁也会还你。”
“爸,那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小雪的。”我说,“那是她替我还的,还我们欠她娘家这么多年的情分。”
岳父愣住了,随即老泪纵横。
送走岳父,我开车回家。路上,接到了女儿兴趣班老师的电话。
“是念念爸爸吗?念念今天在班上跟同学打架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调转车头,往兴趣班赶去。
第五章
我赶到兴趣班的时候,念念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气鼓鼓的,眼睛又红又肿。另一个小男孩,被他妈妈护在身后,脸上有一道清晰的抓痕。
老师把我拉到一边,无奈地说:“念念平时很乖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因为那个小男孩说了一句‘你舅舅是个傻子’,她就冲上去跟人打架了。”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我走过去,蹲在念念面前。“念念,告诉爸爸,为什么要打人?”
念念抬起头,看着我,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骂舅舅!他说舅舅是傻子!舅舅不是傻子!”
【孩子无意识话语刺痛大人】
“舅舅会给我唱歌,会把最大的苹果留给我!他不是傻子!”孩子用尽全身力气的辩解,每一个字,都像在抽我的耳光。
是啊,在孩子清澈的世界里,陈冬不是负担,不是累赘,他只是一个会唱歌、会把最大苹果留给她的亲人。
而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成年人,却用了十年时间,才勉强看清这个事实。
我把念念紧紧地抱在怀里。“对,舅舅不是傻子。是爸爸错了。爸爸以前……也是个傻子。”
我跟对方家长道了歉,赔了医药费,才带着念念回家。
一路上,念念都抓着我的衣角,小声问:“爸爸,我们以后还和舅舅住在一起吗?”
“当然,”我摸着她的头,“永远住在一起。”
回到家,陈雪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没有骂念念,只是抱着她,轻声说:“以后再有人这么说,你别打他,你告诉他,我舅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陈冬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苹果,那是念念最爱吃的品种。他看到念念,咧开嘴笑了,把苹果递过去,含糊不清地说:“念念……吃……”
念念接过苹果,大口地咬了一口,然后举到陈-冬嘴边,“舅舅也吃!”
陈冬高兴地拍起了手。
我看着这一幕,视线渐渐模糊。我走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正在看孩子们的陈雪。
她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谢谢你,卫东。”她轻声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我把脸埋在她的发间,声音哽咽,“陈雪,对不起。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约9000字,悬念:生活似乎走向正轨,但新的危机正在酝酿】
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我不再像个陀螺一样只知道挣钱,我开始花时间陪家人。周末,我会带着他们去公园,念念和陈冬在草地上追逐蝴蝶,我和陈雪就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
阳光很好,岁月静好。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请问是陈冬的家属吗?他在这里走失了,刚刚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电瓶车撞倒了,现在在我们医院。”
电话那头的话,像一个晴天霹雳。
第六章
我跟陈雪赶到医院的时候,陈冬正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手臂打着石膏。他看到我们,吓得往被子里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姐……我不是故意的……”
陈雪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她扑到床边,握着陈冬没有受伤的手,“冬子,别怕,姐在呢。疼不疼?”
陈冬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也掉了下来。
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轻微脑震荡和手臂骨折。但是……”
医生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在给他做脑部CT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脑部,有一个阴影,看起来像是……一个肿瘤。”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诊。但是,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如果确诊是恶性肿瘤,后续的治疗费用,会非常高。”
我走出医生办公室,感觉天旋地转。我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陈雪看到我的脸色,已经猜到了什么。“卫东……是不是……是不是冬子他……”
我看着她煞白的脸,说不出话来。
我们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
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陈雪整个人都垮了,不吃不喝,就守在陈冬的病床前,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地跟他说话,说他们小时候的事。
我看着她迅速消瘦下去的脸,心如刀割。
我不能倒下。我是这个家唯一的支柱。
我开始疯狂地打电话,咨询最好的脑科医院,联系最权威的专家。我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清算了一遍,又把房子和车子挂到了中介网站上。不够,远远不够。
我甚至背着陈雪,去见了那个我曾经最鄙视的人——她差点嫁给的那个张老板。他现在生意做得更大了。我想向他借钱。
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他挺着啤酒肚,慢悠悠地喝着茶,听我说完,笑了。
“李卫东,你也有今天?当初你抢走我的人,不是很威风吗?”他轻蔑地看着我,“现在知道养个傻子是什么滋味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借钱可以,”他放下茶杯,“让你老婆,亲自来跟我谈。”
我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他脸上,然后被他的保镖架了出去。
走在街上,深秋的冷风吹得我浑身发抖。我蹲在路边,像一条丧家之犬,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绝望。
【约10000字,扎心金句:“人到中年才明白,压垮你的不是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是那张怎么也凑不齐的医药费单子。”】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恶性的。
医生说,唯一的希望是去北京做手术,但成功率也只有三成。费用,至少要五十万。
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陈雪听到消息后,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异常的平静。她平静地给陈冬擦脸,喂他吃饭,给他讲故事。
晚上,等陈冬睡着后,她走出病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卫东,我们离婚吧。”
第七章
我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离婚。”陈雪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灰,“你把房子和车子卖了,钱给我。念念……也留给我。你走吧,回你的老家去,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开始你自己的新生活。”
“你疯了!”我抓住她的肩膀,“这种时候,你说这种话?!”
“我没疯。”她平静地推开我的手,“李卫东,这十年来,你受的苦,够多了。是我,是我们家,拖累了你。现在,这个无底洞,不能再把你拖下去了。你是个好人,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我的生活就在这里!有你,有念念,有冬子!这才叫我的生活!”我冲她低吼,胸口剧烈地起伏。
“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她也哭喊起来,“我给不了你一个正常的家!我弟弟是个累赘,现在他更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我不能再毁了你!”
我们就在医院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进行着这场撕心裂肺的争吵。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
“陈雪,你听着。”我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十年前,在那个凌晨,我说过,就这么定了。这句话,现在还算数。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只要我李卫东还活着,这个家,就散不了!”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她靠在我怀里,放声大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我全部的世界。
哭过之后,我们反而都冷静了下来。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说。
从那天起,我开始打两份工。白天,我依然跑我的小工地。晚上,等陈雪和念念都睡了,我就去一栋写字楼里做夜班保洁。
我换上灰色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拖地,擦窗,清理垃圾。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浸湿了口罩。腰酸背痛,但我心里却 strangely calm.
我从没告诉陈雪。我只是说,最近接了个大活,晚上要跟甲方应酬,会晚点回家。
她信了。只是每天早上,都会在我床头放一杯泡好的枸杞水。
我以为我能瞒住她。
直到那天晚上,我在地下车库清理一个油污点,一辆熟悉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身后。
车灯熄灭,车门打开,陈雪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就站在那里,隔着几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我。我穿着不合身的保洁服,手里拿着拖把,狼狈得像个小丑。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
陈雪的心跳得厉害。当她发现我每晚所谓的“应酬”,都是在撒谎时,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怕我学坏,怕我去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她偷偷在我车上装了定位器。当她跟着定位,来到这栋写字楼的地下车库,看到那个穿着保洁服、佝偻着背、费力地擦洗着地面油污的男人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真的是她的丈夫吗?那个曾经在村里人面前,挺直腰杆说要养她和她弟弟一辈子的男人?那个现在在城里小有成就,被人喊着“李总”的男人?
他手上的表,是她去年生日时送他的,花了他一个月的利润。现在,那只表的主人,正戴着塑胶手套,干着最卑微的活。
她想冲上去,想抱住他,想告诉他别这样。可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她看到他抬起头,看到了她。他脸上的惊慌、错愕,和那来不及掩饰的窘迫,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原来,一个男人最深的爱,是宁愿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也要撑起一个家的体面。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四目相对。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拖把藏到身后。这个动作,让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怎么来了?”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她走到我面前,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摘下了我的口罩。
然后,她拿起我放在一旁的干净毛巾,一点一点,仔细地擦去我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们回家吧。”她擦完,轻声说。
“活还没干完……”
“不干了。”她说,“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人,不能垮。”
我看着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哭得像个孩子。
【约12000字,扎心金句:“所谓夫妻,大概就是我瞒着你吃苦,你却瞒着我心疼。”】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江边。我们聊了很久,聊到陈冬的手术,聊到未来的打算。
最后,我们决定,卖掉城里的房子。回村里。
用卖房的钱给陈冬做手术,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接受。剩下的钱,在村里盖个新房子,再买辆小货车,我跑运输,她开个小卖部。日子会清苦很多,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做出这个决定后,我们俩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两个在海上漂泊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就这么定了。”我握着她的手,轻声说。这一次,这句口头禅里,没有了当年的豪情和后来的无奈,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和笃定。
她笑了,点了点头。
手术安排在北京。我们全家一起去的。进手术室前,陈冬拉着我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姐夫……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姐夫。
手术做了八个小时。当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出来,对我们说“手术很成功”的那一刻,我和陈雪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
一年后。
村口,一栋两层的小楼盖了起来。院子里,种满了陈雪喜欢的月季。一个挂着“陈雪小卖部”牌子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陈冬恢复得很好,虽然智力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还能帮着陈雪看店。他最喜欢做的事,是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我开着货车回来。
这天黄昏,我从镇上拉货回来。远远地,就看到我家小楼的灯光,在暮色中,像一颗温暖的星星。
我停好车,陈冬立刻迎了上来,帮我卸货。念念从屋里跑出来,扑进我怀里。
“爸,今天老师又夸我了!”
我笑着抱起她,亲了一口。
陈雪从厨房里端出晚饭,招呼我们。“快洗手吃饭了。”
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没有电视,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此起彼伏的蛙鸣。念念靠在陈雪怀里,听她讲故事。陈冬坐在一旁,安静地笑着。
我看着他们,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原来,我苦苦追求了半生的东西,不是城里的房子和车子,而是眼前这片宁静的灯火。
陈雪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穿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依然像当年那个凌晨一样,明亮,温暖。
我站起身,走进屋里,从那个我带回来的、珍藏了很久的铁盒里,拿出了那张她年轻时的照片。我走到她身边,把照片递给她。
她愣住了。
我看着她,有很多话想说。想说“对不起”,想说“我爱你”,想说“谢谢你,从没放弃我”。
但最后,我只是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上,什么也没说。
她低头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了看我,眼眶慢慢红了。她张了张嘴,似乎也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化作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远处,邻居家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隐约可以听见,不大不小。我突然想,如果现在家里有台电视,它的音量,会是多少分贝呢?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了。
【互动引导】
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一句话:“婚姻的本质,或许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学会用完美的眼光,去欣赏那个不完美的伴侣,以及他所带来的,不完美但真实的生活。”
你觉得,如果当初李卫东没有答应陈雪的条件,他会过得更幸福吗?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看法。
来源:愉悦的小鱼L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