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因为他昨天晚上晚回来一个小时?”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微微,你是不是昏了头了?男人嘛,工作忙,应酬多,晚回来一会儿是多大的事?你婆婆都快急出病来了,说你这次是铁了心,连话都不跟林涛说。”
我妈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修剪一盆琴叶榕。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试探。
“微微,你婆婆说,你跟林涛……要离婚?”
我的剪刀顿了一下,一片边缘有些焦黄的叶子应声而落。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很平静。
“就因为他昨天晚上晚回来一个小时?”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微微,你是不是昏了头了?男人嘛,工作忙,应酬多,晚回来一会儿是多大的事?你婆婆都快急出病来了,说你这次是铁了心,连话都不跟林涛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琴叶榕新长出来的嫩芽,那是一种带着绒毛的、柔软的触感。
“你说话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为这点小事就要离婚,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死?”
我终于开了口,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妈,不是一小时的事。”
“那是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我轻轻笑了笑,把剪刀放在窗台上,看着楼下花园里那棵开得正盛的玉兰。
“是他平时都该晚两个小时的,昨天只晚了一个小时,我觉得不正常。”
我妈在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微微,你别说这种气话。”
我挂了电话。
气话?
不,我说的,是实话。
我和林涛的家,在婆婆嘴里,是“方圆十里都打着灯笼难找的模范家庭”。
林涛是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年轻有为。我是个景观设计师,工作清闲,收入尚可。我们没孩子,养了一只叫“汤圆”的布偶猫。
房子是婚前我爸妈全款买的,写着我的名字。林涛负责装修和买车。在外人看来,我们是顶配的强强联合,是朋友圈里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可他们不知道,这座看起来华丽的房子,内里已经开始腐烂了。
腐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半年前,我发现林涛开始频繁地“加班”。
一开始,我信了。毕竟他是律师,忙是常态。
他总是晚上十点左右到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他说,是客户身上的。
我点点头,接过他的公文包,给他放好洗澡水。
后来,他的车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一枚精致的、明显不是我的风格的耳钉。
他说,是女同事不小心落下的。
我还是点点头,把东西收起来,提醒他记得还给人家。
我平静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直到三个月前,我最好的朋友李玥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一家日料店拍的,隔着一扇雅致的竹帘。林涛坐在里面,侧脸英俊如昔。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长发及腰,笑靥如花。
林涛正用筷子夹起一块金枪鱼腩,小心翼翼地放进女孩碗里。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李玥的微信紧跟着弹过来:“微微,要不要我过去掀了桌子?”
我回她:“不用,你帮我看看他们几点结束。”
那天晚上,林涛是十点零五分到家的。
他带着一身烟火气,疲惫地对我说:“累死了,跟团队开了个会,总算把那个并购案的细节敲定了。”
我“嗯”了一声,给他递上拖鞋。
他换鞋的时候,我状似无意地问:“吃的什么呀?这么香。”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还能吃什么,盒饭呗。那家新开的快餐店,味道还行。”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凉。
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他回家的时间。
周一,十点十分。周二,九点五十五。周三,十点整……
误差基本在十五分钟以内。
像一个精准的闹钟。
我知道,那两个小时,是他从那个女孩身边离开,清理掉所有痕迹,再调整好情绪回到我身边的全部流程。
他把欺骗,变成了一种规律的生活习惯。
而我,也把我的发现,变成了一个秘而不宣的观察项目。
我甚至在我们的车里,装了一个小小的录音设备。
我听着他每天在那两个小时里,和那个女孩说着我曾经最熟悉的情话。
“宝宝,今天想我了没?”
“你今天穿的这条裙子真好看,像个小仙女。”
“别闹,开车呢셔……等会儿到家了,随你怎么闹。”
那个家,当然不是我们的家。
是他在外面,为她准备的另一个巢。
我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地听着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故事。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心里的那团火,被我用理智的冰块,一层一层地压了下去。
直到昨天。
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提前订了他最喜欢的那家餐厅,买了他念叨了很久的一块表。
我给他发信息:“早点回来,有惊喜。”
他回我:“好,今天保证不加班。”
我等到了晚上九点。
他回来了。
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不耐和烦躁,那是他以前从未对我表露过的情绪。
婆婆正好在我家,炖了一锅鸡汤,看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哎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要加班吗?”
林涛换着鞋,头也不抬地说:“嗯,事情提前处理完了。”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向客厅,把自己摔在沙发里。
我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和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婆婆还在絮絮叨叨:“微微也是,我就说让你别等了,你非要等。男人事业为重,你得多体谅他。”
我没理她,走到林涛面前。
“林涛,我们离婚吧。”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涛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婆婆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林涛的眉头紧紧皱起,“沈薇,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们离婚。”
“为什么?”
“因为你晚回家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故意说。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笑了起来:“就因为我晚回家一个小时?沈薇,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
婆婆也反应过来,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沈薇!你还有没有良心?林涛为了这个家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不就是晚回来一个小时吗?你就闹着要离婚?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道理!”
我看着他们母子俩如出一辙的表情,忽然也想笑。
是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晚回家两个小时可以,一个小时就不行。
因为那一个小时的误差,打乱了他精密的时间表,也暴露了他敷衍的伪装。
他连多骗我一个小时,都懒得演了。
家庭审判大会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带着林涛的大姑、二姨,浩浩荡荡地杀到了我家。
我刚晨跑回来,穿着一身运动服,额上还带着薄汗。
她们坐在我家的真皮沙发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副“我是来拯救你这个失足少女”的沉痛表情。
“微微啊,你听大姑一句劝。”大姑率先开口,语重心长,“夫妻过日子,就像牙齿和舌头,哪有不碰着的?林涛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稳重、顾家,他心里有你,有这个家。你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寒了他的心啊。”
二姨紧跟着附和:“就是啊微微,你看你,要什么有什么。林涛把你当宝一样供着,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女人嘛,得知足常乐,别老是作天作地,把福气都作没了。”
婆婆在一旁,用手帕按着眼角,适时地发出一声哽咽:“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不明事理的儿媳妇……我们林家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像一台配合默契的立体音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和思想教育。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林涛是好男人,我是坏女人。我提离婚,就是不知好歹,无理取闹。
林涛坐在她们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摆出了一副受了委屈但为了家庭和谐选择隐忍的好男人姿态。
我看着这出闹剧,心里平静无波。
我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等她们说得口干舌燥,暂时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我才放下杯子,看向林涛。
“林涛,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说:“微微,别闹了。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回来那么晚,我跟你道歉。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看,他说的是“回来那么晚”。
他还在偷换概念。
他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只要他服个软,哄一哄,这件事就能像以前无数次的小摩擦一样,翻篇了。
我笑了。
“道歉就不必了。”我说,“我只是觉得,我们俩的生物钟,可能不太一样。”
“什么生物钟?”二姨没听懂,一脸困惑。
“没什么。”我站起身,“各位长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离婚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林涛的东西我会打包好,随时可以来取。”
我的话音刚落,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婆婆“嗷”的一声,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沈薇!你这是要把我们林涛扫地出门啊!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当初要不是我们林涛,这房子能装修得这么好吗?这车能买得起吗?”
我看着她,眼神很冷。
“妈,装修的钱,车钱,我会一分不少地折算给你们。我们之间,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林涛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一把拉住我。
“微微,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我甩开他的手。
“难看吗?”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林涛,你觉得,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知道,他心虚了。
但他还在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妻子,因为我晚回家一小时,就要跟我离婚,还要把我赶出家门。”
他这话说得巧妙,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大姑和二姨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惋惜”变成了“鄙夷”。
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当代潘金莲。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跟这群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既然这样,”我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那我们就让事实来说话吧。”
我并没有立刻放出那个决定性的视频。
我先给他们看的,是一张截图。
一张消费记录的截图。
时间是昨天晚上七点半,地点是一家珠宝店,消费金额是五万两千元。
“这是什么?”婆婆凑过来看了一眼,一脸不解。
林涛的脸色,却在看到截图的那一刻,瞬间白了。
我没理会婆婆,只是看着林涛,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客厅里每个人都听清楚。
“林涛,你昨天晚上七点半,不是在公司加班开会吗?怎么有空去逛珠宝店?”
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婆婆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替他解释道:“肯定是给你买礼物去了呀!微微,你看林涛多疼你,加着班还惦记着给你买礼物,你……”
“是吗?”我打断她,滑动手机屏幕,放出第二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一个女孩的朋友圈截图。
女孩我认识,就是李玥拍到的那个。我花了一点时间和手段,找到了她的社交账号。
她叫萧然,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这条朋友圈是昨天晚上八点半发的。
配图是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和我刚刚展示的那张消费记录上的商品,是同一款。
配文是:“谢谢亲爱的,今年的生日礼物太惊喜了!爱你哟!”
下面第一个点赞的,是林涛的微信小号。
那个我从来都不知道存在的,只对她一人开放的小号。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二楚。
大姑和二姨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
婆婆张着嘴,看看照片,又看看自己的儿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涛,这个女人是谁?”
林涛的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祈求。
“微微,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要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给别的女人买五万块的项链当生日礼物?还是解释你为什么要在陪她过完生日后,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等了你一晚上的妻子?”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一锤一锤地敲在林涛的心上,也敲碎了这家人最后的伪装。
“不……不是这样的……”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我跟她只是……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我扬了扬眉毛,“林涛,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点开了手机里的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我这三个月来,收集到的所有证据。
他的开房记录,他给萧然的转账记录,他车里的录音……
我没有把这些东西一一展示出来。
我觉得脏。
我只是点开了其中一段录音,按下了播放键。
那是前天晚上的。
林涛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宝宝,明天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是萧然娇俏的声音:“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陪着我。”
“傻瓜,礼物当然要有。我老婆明天出差,我一整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录音不长,只有短短几十秒。
但信息量,足够巨大。
“我老婆明天出差”。
我昨天,确实跟他说过,我可能要去邻市出差,看一个项目场地。后来因为天气原因,行程取消了。
我没有告诉他。
我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结果,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录音播放完毕,客厅里落针可闻。
婆婆的身体晃了晃,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大姑和二姨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地站起身,尴尬地说了句“你们家里的事,我们就不掺和了”,然后落荒而逃。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还有一地狼藉的真相。
林涛跪下了。
在我面前,这个一向骄傲自负的男人,双膝一软,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微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拉着我的裤脚,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我跟她断得干干净g干净,我再也不见她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婆婆也反应过来,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哭天抢地。
“微微啊,你就看在他是一时糊涂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男人嘛,谁还没犯过错?只要他肯回头,就还是好样的。我们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毁了这个家啊!”
我低头看着他们。
一个是我曾经深爱的丈夫,一个是我曾经尊敬的长辈。
此刻,他们一个跪着,一个抱着我的腿,上演着一出苦情大戏。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一时糊涂?”我轻轻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然后看向林涛,“你跟她在一起半年了,这也是一时糊涂?”
林涛的哭声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抽出被婆婆抱住的腿,后退了一步,与他们保持距离。
“林涛,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财产分割的协议,我会让我的律师发给你。”
“不!我不同意离婚!”林涛激动地喊道,“我不会离的!沈薇,你不能这么对我!”
“由不得你。”我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那我们就法庭见。我想,你作为一名知名律师,应该不希望自己的私生活,成为法庭上公开的呈堂证供吧?”
我的话,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中了他的要害。
他最在乎的,无非就是他的事业和名声。
他可以不要我,但不能不要他的前途。
林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婆婆见状,知道求我没用,便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儿子。
她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林涛的脸上。
“你这个!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偏要去外面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一边骂,一边捶打着林涛。
林涛不躲不闪,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这又是一出“慈母教子,浪子回头”的戏码。
演给我看的。
可惜,我已经不是那个愿意坐在台下,为他们鼓掌的观众了。
我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将身后那场闹剧,隔绝在外。
我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没有想象中的心痛,也没有报复后的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轻松。
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个家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我添置的。
我只需要带走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设计稿,还有我的猫。
“汤圆”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乖巧地跳上我的行李箱,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我的手。
我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汤圆,我们要搬家了。”
我和林涛的离婚,办得异常顺利。
他大概是权衡了利弊,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他输得更难看。
他在财产分割协议上签了字,净身出户。
那辆他开了不到一年的车,也归了我。
办完手续,从民政局出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涛站在台阶下,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看起来憔悴又颓唐。
“微微,”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撑开伞,看着雨丝落在他的肩上,打湿了他的衬衫。
“林涛,你知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吗?”我说,“我们的婚姻,也不是因为你晚回家的那一个小时才崩塌的。”
“是因为你每一次的谎言,每一次的敷衍,每一次的背叛,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萧然租的房子,就在你公司的对面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带她去的每一家餐厅,都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送给她的那条项链,是你用我们共同账户里的钱买的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经面无人色,只能怔怔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你都知道?”
“是啊,我都知道。”我平静地说,“我只是在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说一句实话。哪怕只有一句。可是,你没有。”
“你宁愿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去伪装,也不愿意花两分钟的时间来坦诚。”
“林涛,是你自己,亲手关上了我们之间所有的门。”
雨越下越大。
我不再看他,转身走进雨幕里。
身后,似乎传来了他压抑的哭声。
但我没有回头。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搬家那天,李玥来帮忙。
她看着我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忍不住感叹:“微微,我发现你真是个小仓鼠,什么都舍不得扔。”
我笑了笑,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旧旧的铁皮盒子。
“这可不是什么都能扔的。”
李玥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藏的私房钱?”
我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钱,而是一堆车票、电影票、门票……
还有一张泛黄的信纸。
“这是我和林涛刚在一起时,他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我拿起那张信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我天,都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李玥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我看着信纸上那些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字句,眼神有些恍惚。
那时候的林涛,还是个穷学生。
他会为了给我买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吃一个月的泡面。
他会在下雪的冬天,跑遍大半个城市,只为给我买我最爱吃的那家糖炒栗子。
他会把我们看过的每一场电影的票根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说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那时候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却又像拥有一切。
“那你还留着这些干什么?”李玥问,“睹物思人,给自己添堵吗?”
我摇摇头,把信纸和那些票根,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不是。”我说,“我只是想跟过去的自己,做个正式的告别。”
“告别那个曾经以为爱情可以当饭吃的傻姑娘。”
“告别那个曾经把一个男人的誓言当成全世界的笨蛋。”
李玥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恭喜你,沈薇,你终于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
用一场失败的婚姻,和一颗破碎的心作为代价。
我搬进了一间小小的公寓。
虽然不大,但阳光很好。
阳台上,我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琴叶榕,龟背竹,天堂鸟,还有我最喜欢的茉莉。
我把我的工作室也搬了过来,就在客厅的角落里。
一张大大的画板,一台电脑,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离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平静,也更充实。
我接了几个新的设计项目,每天忙着画图、跑工地、跟客户沟通。
空闲的时候,我就给我的花草浇浇水,修修枝,或者抱着汤圆,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
李玥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时常拉我出去逛街、吃饭、看画展。
她说:“沈薇,你得走出来,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不能因为一棵歪脖子树,就放弃了整片森林。”
我笑着说:“我现在对森林没兴趣,只想好好经营我自己的这片小花园。”
我以为,我和林涛的故事,到此就该画上句号了。
没想到,还有番外。
那天,我正在工地上跟施工队核对图纸,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味道。
“请问,是沈薇女士吗?”
“我是,请问你是?”
“我……我是萧然。”
我的手顿了一下。
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淡。
“我……我们能见一面吗?有些东西,我想当面还给你。”
我沉默了片刻,答应了。
我有点好奇,她想还给我什么。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
萧然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也更憔悴。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素面朝天,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
她见到我,显得很局促,双手不停地搅着衣角。
“沈薇姐,对不起。”她一开口,眼圈就红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推到我面前,“他一直骗我说,他单身,只是工作很忙。”
首饰盒里,是那条五万两千块的钻石项链。
“这个,我不能要。”她说,“还有这个。”
她又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他之前给我转的钱,我一分没动。密码是他的生日。”
我看着眼前的这两样东西,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林涛用欺骗我的钱,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如今又把这些东西,还给了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她。
“因为我觉得恶心。”萧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却带着一种倔强,“我虽然穷,但我不想用这么脏的钱。”
“那天你们离婚后,他来找我,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勾引他,破坏了他的家庭。我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不仅骗了你,也骗了我。”
我看着她,这个比我小了近十岁的女孩,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复杂的感慨。
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在这场由林涛主导的骗局里,我们都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
“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我说,“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和他之间的账。”
“不,我不能要。”她执意把东西推给我,“沈薇姐,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你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不起。”
她说完,站起身,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出了咖啡馆。
我看着桌上的首饰盒和银行卡,久久没有动。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张卡。
至于那条项链,我把它挂在了二手网站上。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买家联系我,用一个不错的价格买走了它。
我把卖项链的钱,连同卡里的钱,一起捐给了一个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基金会。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最后一点郁结,也烟消云散了。
生活,似乎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轨道。
我的事业,也迎来了新的转机。
我之前做的一个私家园林设计,获得了业内的一个大奖。
很多新的项目,开始主动找上门来。
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招了两个助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累,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从工作室出来,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站在公司楼下,正准备叫车,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摇下,是林涛的脸。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憔ें了。
“微微,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了,我叫车了。”我拒绝得很干脆。
“雨这么大,不好叫车。”他坚持道,“上车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送送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里,还弥漫着我曾经熟悉的那款车载香薰的味道。
一路无话。
快到我家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微微,我听说,你得奖了。恭喜你。”
“谢谢。”我客气地回答。
“你的工作室,也做得很不错。”
“还好。”
车里的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我跟萧然,也分了。”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我“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把所有东西都还给了我。”他自嘲地笑了笑,“她说我脏。”
“微微,我现在才知道,我当初错得有多离谱。我把最好的珍珠,当成了鱼目。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珍珠已经不见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
车子停在我家楼下。
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微微,”他叫住我,“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回过头,看着他。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有一次,我们去爬山。下山的时候,我不小心崴了脚。
他二话不说,背起我,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山。
那时候,他的后背,是那么的宽厚和温暖。
我以为,那就是我可以依靠一辈子的港湾。
可是,人心是会变的。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哪怕用再好的胶水,也粘不回原来的样子。
“林涛,”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没有可能了。”
“我们离婚,不是因为你晚回家一小时,也不是因为萧然。而是因为,你不再是那个会为了我,背我下山的少年了。”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崴了脚就走不动路的姑娘了。”
“我现在,可以自己走得很好。甚至,可以跑,可以跳。”
“所以,祝你以后,也能找到自己的路。”
说完,我打开车门,下了车。
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小区。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的生活,像一株被精心照料的植物,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向上生长。
工作室的业务越来越稳定,我甚至开始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
我的小花园,也被我打理得郁郁葱葱,四季都有花开。
汤圆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猫,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我的画稿上踩几个梅花印。
李玥交了新的男朋友,是个很阳光的摄影师,两人天天在朋友圈撒狗粮。
我妈也不再催我复婚或者开始新的感情。她时常会来我这里,帮我收拾收拾屋子,做一顿我爱吃的饭菜,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说:“微微,看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
偶尔,我还是会听到一些关于林涛的消息。
听说,他离开了原来的律所,自己单干,但发展得并不顺利。
听说,他又谈了几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
听说,他时常会开车到我住的小区门口,默默地坐上一两个小时。
这些“听说”,都来自于我那位曾经的婆婆。
她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我的微信,隔三差五地给我发一些林涛的近况,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希望我们能重归于好的意思。
我从不回复。
只是在某一天,我看到她又发来一张林涛喝醉酒的憔悴照片时,我平静地把她拉黑了。
有些人,就该彻底地从你的生命里删除。
那天,我去参加一个行业论坛。
在会场,我意外地遇到了萧然。
她比上次见面时,精神了很多。化了淡妆,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正在跟人交换名片。
她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沈薇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好。”我点点头。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现在在一家公关公司上班。”
“挺好的。”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沉默。
“沈薇姐,”她忽然开口,“我……我想跟你说声谢谢。”
“谢我什么?”我有些不解。
“谢谢你当初没有把事情闹大,没有把我的信息曝光出去。”她说,“不然,我可能连现在这份工作都找不到。”
我笑了笑:“我只是不想把我的生活,变成一出供人围观的闹剧。”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她看着我,眼神很真诚,“也恭喜你,你现在看起来,状态真好。”
“你也是。”我说。
我们相视一笑,曾经那点不愉快的过往,仿佛都消散在了这片刻的释然里。
论坛结束后,我接到了李玥的电话。
“薇薇女王,晚上有空吗?出来嗨皮一下!”
“怎么了?你家那位摄影师,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是我要给你介绍个帅哥!”李玥的声音里透着兴奋,“绝对的优质股,海归精英,人品超赞,关键是,单身!”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又来了。”
“这次不一样!绝对靠谱!就当是多认识个朋友嘛,给我个面子啦!”
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很有格调的爵士酒吧。
那个所谓的“优质股”,确实不错。
高大、帅气,谈吐温文尔雅。
我们聊得很投机,从设计聊到旅行,从音乐聊到美食。
李玥和她男朋友在一旁,不停地给我们使眼色。
酒吧的驻唱歌手,正在唱一首很老的英文歌,《Yesterday Once More》。
熟悉的旋律,让我的思绪,有片刻的飘远。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林涛也曾在我耳边,用吉他弹唱过这首歌。
那时候的阳光,很好。
那时候的我们,也很好。
“沈小姐?”对面的男人,见我走神,轻声唤我。
我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吗?看你笑得很甜。”他看着我,眼神温和。
我愣了一下。
我笑了吗?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实是上扬的。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些曾经让我辗转反侧的伤痛,已经可以被我笑着说出来了。
原来,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良药。
它会抚平所有的伤口,让那些不堪的过往,结成一道淡淡的疤。
不痛,不痒。
只是偶尔提醒你,曾经跌倒过。
然后,让你更有力量地,站起来,往前走。
我和那个男人,并没有像李玥期望的那样,发展成恋人关系。
我们成了朋友。
偶尔会一起吃个饭,看个展。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并不急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经历了那段婚姻,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女人最大的底气,从来都不是男人,而是自己。
是你独立生活的能力,是你安身立命的事业,是你永远不会枯竭的,爱自己的决心。
那天,我开车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无意中一转头,看到了旁边车里的林涛。
他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隔着两层车窗。
他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有震惊,有悔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
绿灯亮了。
我收回目光,踩下油门,没有丝毫留恋地,驶向了前方。
我的前方,有我的工作室,有我的小花园,有我的猫,有我的朋友。
有阳光,有花香,有自由,有无限的可能。
至于过去,就让它留在后视镜里吧。
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不是吗?
来源:空气猫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