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原本他在上海码头扛大米,听说村头要开大厂,月工资能有90块(那年镇上老师才拿70),他连夜跳绿皮火车回家。
80后90后农村孩子,小时候谁没被村口厂房隆隆声吵醒过?
现在回去,那片厂房不是长草就是被改仓库。
1984年,江苏华西的破土声把我爸拽回村。
原本他在上海码头扛大米,听说村头要开大厂,月工资能有90块(那年镇上老师才拿70),他连夜跳绿皮火车回家。
村里人拿猪圈抵押贷款,五金零件一车车往无锡送。
几年后,华西人人分红,村口小卖部可乐都摆到三层。
浙江横店也一个路数。
最早就是小丝厂,蚕丝味飘满整座山。1987年厂里买了两台二手摄像机,原想拍完广告卖丝,没成想导演说这里景好,干脆留场地费。
于是山沟变片场,今天你去玩还能看见当年搭景的土砖墙,墙上白粉笔写的演员工钱:群演一天5元,管盒饭。
广东容声的起点更简单。
顺德容奇镇一堆人围在晒谷场修旧收音机,谁想到焊着焊着就搞出第一台冰箱。
当时城里冰箱凭票难买,他们直接拉板车到广州街边卖,十分钟卖光。
那年头流行一句话:不怕东西糙,只要有得用。
这些厂小,却像抽水机,把蹲在田埂上的我们全吸进去。
我三舅在化肥厂扛尿素袋,肩膀天天紫一块青一块,他笑:疼归疼,月底拿回一沓十块,给我舅母买的确良裙子。
我妈在食品厂分饼干,一天站12小时,下班偷偷塞两片压碎了的饼干给我,那甜味能记三十年。
最狠的是数据:1988年全国乡镇企业增速冲到54%,听起来像吹牛,可那一年村里第一台黑白电视就是五金厂分红买的。
全村人搬板凳挤在我家看《西游记》,小孩哭大人笑。
转折从90年代环保票子开始。
县里说小烟囱呛人,罚单一张接一张。
我三舅的化肥厂最惨,设备老,硫一超标就停产。
晚上他蹲河边喝酒,说扛完最后一包就南下广东。
再后来,厂子推平了,那块地盖了农家乐。
能活下来的,玩法变了。
正泰原来叫乐清求精开关厂,1991年改名字那天厂长请整条街吃面,门口挂个新招牌。
村里人不懂股份制,但知道以后厂不是公家的,谁拿得钱多谁当家。
结果现在你去正泰总部,墙上还挂着当年改制的旧算盘。
格兰仕更狠,直接拆羽绒机器改微波炉。
镇里老人说,当时一堆白鸭毛飘得像下雪,厂子关三天门,第四天传出叮一声,热饭的味道就出来了。
如今全球每三台微波炉就有一台是他们的,你猜老板当年在仓库里哭没哭。
回头看来,这些乡镇土厂教会了三件事:胆子要比设备大;成本低到城里厂学不会;市场缺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回村,年轻人卖橙子开直播,老奶奶在合作社绣鞋垫,和当年异曲同工。
厂没了,精神还在。
只要脑子转得快,猪圈也能当厂房。
来源:小南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