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太子,他的黄鹂鸟死后,给我取了个相同的名叫莺莺。
我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太子,他的黄鹂鸟死后,给我取了个相同的名叫莺莺。
后来他收我做了良娣,我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也算是日子美满。
终于在我三十岁那年,太子赵澈登基,太子妃顾昭做了皇后,侧妃冯清清做了贵妃。
可就在册封当日,这些上位的主子才第一次想起询问我的名字。
1
司礼监的小太监捧了册封印来时,我正在伺候即将登基的赵澈更衣。
我跪在地上替他调整腰带,赵澈则站在一旁亲昵地摸着我的脸。
很痒。
他常年行武的手上满是茧子,甚至刮疼了我。
可我却不能躲,只能笑脸相迎。
「妾给陛下准备了米粥,陛下即刻就能唤人传膳。」
他轻嗯一声,满意地朝我点了点头:「莺莺,还是你最得朕心!」
外头,司礼监的小太监早已经急得团团转,见屋内圣上终于穿好了衣裳,一路小跑进来。
推开门,跪下磕头,请安,一气呵成。
只是有意无意地瞥向我这里。
赵澈坐在主位上问道:「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眼神闪烁,嘴唇微张:「今日登基大典,后妃娘娘们理应同一日册封,只是……只是……
「国事匆忙,圣上并未告知下人们娘娘名讳。」
赵澈微微一怔,皱着眉头:「后宫主子都是大家出身,怎么这点小事也要来劳烦朕?」
我轻咳一声,那小太监瞬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期待地看向我。
赵澈这才反应过来,面上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愧疚,也看不出歉意。
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我。
「莺莺伺候朕多年,朕还是从未问过你的名字。
「莺莺,你叫什么告诉他们即可。」
2
算上今年,我穿到这里已经十八年了。
从原主十二岁不慎落水的时候我就来到了这里。
一张陌生的脸,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既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是地主富豪家的小姐,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丫头。
起初我还抱有幻想,以为自己会像小说中的穿越女一样,凭借现代人的才智大展身手,即便不能搅动风雨,也能带着全家致富。
只可惜,一切都错了。
平安活着反而成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任务。
这个乡下的农户家庭里,爹娘始终贯穿着多子为福的想法。
因此我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
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年,大姐才十六岁,早早便嫁为人妇,被爹娘换了五斤猪肉。
第二年,二姐为了割药草卖钱落了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尸骨。
第三年,三姐说她日后一定要过上富贵日子,再也不要饥饿受冻,所以爹娘将她配给地主家小儿子做了妾室。
第四年,终于轮到我了。
爹娘在饭桌上,一边从浠水似的米锅中给弟弟找米粒,一边问我:「四娘,你想嫁个什么人家?」
我不敢说话,因为我既不想嫁给老地主做小老婆,也不想嫁给屠户生儿子。
于是爹爆发了,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
「难不成老子要白养你一辈子!」
娘站在一旁帮腔:「你弟弟才十岁,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那么不懂事,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多一张嘴就是多一份负担,你要是懂事,就快些嫁出去拿了聘礼补贴家用。
「你难不成要逼死你爹娘啊?」
就连饭桌上八岁的弟弟也恶狠狠地瞪着我。
于是,六斤大米、半扇猪肉成了我的聘礼。
即使他们早就收了东西,打算将我嫁给村里三十多岁的老屠户。
3
所以,在成婚当日我跑了。
我不是古代没读过书的小丫头,我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
如果嫁给一个屠户生儿子成了我后半辈子的结局,我宁可去死。
月黑风高夜,我从庄田里一路跑到了京郊。
只可惜我还是太过高估了古代的安全指数,京郊通往城门的林子里我被几个劫匪迷晕抓了起来。
一马车的小姑娘包括我在内,都被拐到了人牙子处。
「一个人三两银子。」领头的大汉朝那人牙子道。
霎那间哭声四溢,有人捏住我的衣袖,漂亮的杏核眼里满是恐怖。
「姐姐,我怕。」
小姑娘才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十分秀气,或许是因为吃不饱饭的缘故,面色有些奇怪的发黄。
她站在我身后,恐惧地看着身前的人牙子。
这些孩子的结局无一例外,不是卖到窑子里就是卖给山里的土匪做小老婆。
「有识字的吗?」
突然间,站在最前面的人牙子领头说了话,又如同打量猪狗一般打量着我们。
我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姑娘后,瞬间咬着牙一鼓作气拉着她跪了下来。
「我和这个妹妹都识字,看书算账都略通一二!」
那领头的一听立刻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由上到下开始审视。
一双黑色粗劣的大手紧紧捏住我的下颌,牙齿就露了出来。
「还成,就你俩了,跟我走吧。」
4
我和她一起被带了一处宅子里。
小姑娘名叫杏杏,据说爹爹以前是地方县令,后来被抄了家后她才沦落至此。
只是我没想到她真的识字,瞬间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偌大的宅子里似乎只有我与她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
老嬷嬷很凶,却很有威严,每天都带着我和杏杏学规矩,不仅要洒扫做饭,还要读书识字。
杏杏原先是小姐,没有经历过这些,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我倒是习惯,穿来的这四年里我过的日子可比这里难过一百倍。
只要能吃饱饭平安活着,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直到到了第五日,老嬷嬷不再教我俩规矩,我与杏杏被一顶小轿子送到了更远的宅子里。
宅子里有位男主人,嬷嬷说我与杏杏被买来的使命就是伺候这位主子。
少说话多做事是她给我们最后的交代。
我与杏杏下了轿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气派的宅子。
杏杏躲在我身后,似乎有些害怕。
门前满是带刀的侍卫,有人向前问我:「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把尖刀便立在了我的脖颈,我的后背瞬间湿了一大片。
我只好跪在地上,小心谨慎道:「是孙嬷嬷送我们来的。」
他闻言这才收了刀,将侧门开了一条缝隙让我与杏杏进了去。
5
院里有人正在习武。
听到动静后立刻眉头紧蹙,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便让我生出一股寒意来。
「你们是谁的人?」
男人站在原地拿着剑指向门前,眸若寒冰,居高临下地再次审视着我们。
「回主子的话,是孙嬷嬷让我们来的。」
我立刻跪了下来,扯了一把呆愣的杏杏让她也跪了下来。
大概是听到孙嬷嬷的名讳,眼前人警惕的神情才稍微松懈了下去。
我与杏杏更是一秒都不敢耽搁,立即回想着孙嬷嬷的教导开始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眼前这位主子。
他的身份怕是非富即贵,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我的脑袋丢在这里。
偌大的宅子除了我和杏杏两个婢女,就只剩下这位主子还有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黄鹂鸟。
到了夜里我们二人还是要轮流守夜,更不要说白日里的端茶倒水、洒扫做饭。
杏杏被累得简直直不起腰来,眨着眼睛看向我:「姐姐,我累!」
我替她揉了揉腰:「今日我替你值夜,你多睡会。」
可还没等抬起头来,她竟已经累得窝在我怀中睡着了。
月光下,我看着小姑娘的脸,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柔软。
她才是个孩子,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真心亲近的人。
做姐姐的多做些事情是应该的。
6
于是,夜里我点了蜡烛到厢房去。
可打开门后却被吓了一大跳,主子爷竟然还没睡。
他披衣坐在书桌前,我立刻有眼色地向前磨墨。
「你识字?」
他突然说了话。
我点头,恭声答道:「只是简单认识一些。」
主子爷轻嗯一声似乎很满意,他不再询问,只是猛然将我拦腰扯到了他的怀中。
男人湿热的呼吸瞬间洒向我的后脖颈。
大脑空白间,一双手便伸向了我的里衣,突如其来的酥麻感让人浑身一震。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没有反抗,也没有任其行之,而是配合。
配合地发出媚人的声音,我坐在他的腿上,眼前便是当日那把指向我的长剑,映出了我模糊的身子。
我怕他。
我突然意识到命被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是有多恐惧。
可我别无他选。
7
一夜春宵。
等我收拾好伺候好主子爷回去休息的时候,杏杏才醒。
她一双漂亮可人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我:「姐姐,你脖子上红红的。」
我立刻轻啊一声,反应了过来:「是蚊子叮的,不打紧。」
杏杏笑着挽住我的手,甜甜道:「姐姐不怕,等回头我给姐姐敷驱蚊药。」
我应声说好,轻轻摸了摸杏杏的脑袋,开始洒扫做工。
今天晚上要轮到杏杏守夜了,白日里我多做一些杏杏便能多休息一会。
到了夜里,我又给杏杏点了一根烛火,亲自送她到了厢房门前。
「姐姐回去吧!」
小姑娘笑吟吟地朝我招了招手。
我也同样笑着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住所准备休憩了。
可到了三更天,不知为何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只见窗外烛火通明,我听到动静后披了一层外衣就跑了出去。
府邸的大门竟被打开,满院子的侍卫站在了我面前。
主子爷也站在院里,正冷眼看着身前的侍卫首领。
首领带着人同样也看着主子爷,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手中正拎着一匹麻绳布袋。
隐隐约约地似乎还渗着血迹。
「烦请告诉三皇子,本宫还活着呢,只要我不死,太子之位就轮不到别人。」主子爷厉声道,幽潭似的眸子微眯。
我看着他不自觉地便出了一身冷汗,更不要说旁人。
终于,这群人浩浩荡荡准备走了。
只是慌乱间,那侍卫首领手中的麻绳布袋突然松了口。
一双瞪大的白眼珠子突然毫无保留地看向了我。
袋中的正是一具尸体,头身被尖锐物切开。
我呼吸猛然一滞,随后便开始蹲在地上狂吐不止。
那双眼睛!
死的人竟然是杏杏!
8
杏杏死后我便生病了。
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担惊受怕过。
我也从未想过我眼前的人是太子,他不是一个普通权贵,也不是高官重臣,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来储君。
他还杀了杏杏。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甚至不敢张口问杏杏是怎么死的,我只能还像从前那样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太子。
「你很怕我?」
我跪在地上正替他穿鞋时,太子爷却突然沉声问道。
手上动作一怔,我抬起头后对上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瞬间打了个哆嗦。
于是太子伸出手来狠狠捏住我的脸:「她死是因为她想杀本太子,那你呢?」
顷刻间,震惊充斥了我的眼眸。
可太子并不会向我一个下人解释,他看到我的反应也只不过是冷哼了一声。
「只要你好好守规矩,伺候好本太子,等我出去后不会亏待了你,可若是你敢生出别的心思,你的下场会比她还惨上一千倍、一万倍。」
他眼里带着狠厉,我却是僵在原地,两腿发软就要倒地时被眼前人稳稳地搀住了胳膊。
一双大手便开始抚摸我耳边的碎发,似是挑逗,又或是安抚。
9
终于在一个秋天,这座宅子再也不用紧闭。
皇帝宣旨赦免了太子的罪责。
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接走了我和太子。
马车上他紧闭双眸,紧紧牵住了我的手。
「莺莺。」
我低声应答。
莺莺便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原本是他身边那只黄鹂鸟的名字,可惜那只鸟死了,就在杏杏死的那一夜。
所以莺莺便成了我的名字。
太子也没有食言,当日许给我的一件都没有落下。
入了太子府后我便成了贴身伺候他的大宫女。
上好的带绣花的官服,银簪、首饰,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一排的小太监、小丫鬟站在院里同我行礼问安,任我派遣。
要多风光便有多风光。
所以我笑了。
好好活着,漂漂亮亮地活着可不就是我当初逃出来的愿望吗?
10
从此之后,我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我似乎真的成为了太子身边的得力大丫鬟莺莺。
入太子府的第一年,我替他张罗婚事,娶了侧妃冯清清,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
成婚前我就见过这位姑娘,生得美艳动人,又才华横溢,和太子爷赵澈很是般配。
终于在一个良辰吉日,新娘子欢天喜地地上了花轿,入了洞房。
我就站在屋内替他们二人倒交杯酒。
烛光下,冯清清好看的容颜染上了一丝酒气散发的红晕。
许是我看得太过入神,第二日赵澈就来寻了我。
书房内,我为他红袖添香,他满足地抱着我。
「莺莺,还是你最让我舒心。」
他柔声道,似乎是在觉得我因为他娶冯清清的事吃醋。
可我只是笑了笑,朝他道:「太子厚爱奴婢,伺候太子永远是奴婢的本分。」
我从没有因为他娶冯清清吃醋,他就算不娶冯清清还会娶宋清清、李清清。
可是这些通通与我没有关系。
因为我压根就不喜欢赵澈。
11
但冯清清似乎并不这样想。
她是太子第一个娶过门的妃子,自然想趁着正妃没入门之前将府里管事掌握在自己手里。
当她查到我是府中管事之后,自然也查到了太子与我的关系。
于是她派人说唤我看茶。
花园里,她坐在上座,轻挑凤眼瞥着我。
我熟练地替她倒了茶水。
冯清清却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曾在太子落魄的时候在身边伺候,他让你执掌中馈也很正常,可你毕竟是个只会伺候人的奴婢,更不要说现在我进了门,所以我劝你乖乖地把掌家权交出来!」
一杯茶水倒完,她顺势泼了我满怀。
我只好规矩地跪在地上:「主子说的是,奴婢自当照做。」
冯清清看到我的反应后却是愣在原地。
「你!」
她瞪大了双眼,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但是我要离开去当值了。
只是在走之前满眼可惜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这太子府吃人磨人性子的地方,人教不会她的道理,事会一次性教会的。
我没必要趟这些浑水。
12
当天晚上赵澈就知道了这件事。
旁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可我却一眼就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太子府掌家权放在我手里,是因为我背后是赵澈,这个府里的所有人必须都得是太子的人,他怎么可能让外人来管家。
可冯清清看不懂啊。
但碍于新娶进门的侧妃,她的父亲又在朝堂上为太子卖命,太子不好发落。
所以在当晚,太子便新纳了一位良娣。
还是我亲自接进府的。
冯清清知道后大发雷霆,将屋里的杯盏摔了个一干二净。
冯清清是彻底失宠了。
新进门的良娣名叫夏依,是京兆尹的女儿,脾气火爆,也是个不好惹的。
一个有地位的侧妃,和一个正得宠的良娣很快就斗得你死我活。
冯清清把夏良娣推进了池子里后,掌家权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她跪在地上拼命地解释:「夏良娣其实是自己摔进去的。」
夏良娣是自己摔进去的。
没错。
太子知道,我也知道。
可没有人会理会她,因为太子压根就不会管这些妻妾的事情。
走之前,还是我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冯清清有些不忍心,替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氅衣。
「天气凉,侧妃注意不要着凉。」
我哀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很快,太子就要娶妻了。
13
妻妾成群后,后宅便容易出事。
我只是一个丫鬟压不住她们,所以太子要娶正妻了。
这位太子妃是当朝太傅的孙女,书香世家,温婉大方,是做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顾昭也确实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
她在知道府中是我管事后并没有索要管家权,而是尽心尽力地为太子安抚后院,闲暇时向太子嘘寒问暖。
所以太子很满意,他大手一挥直接将后院的管家权分给了太子妃,并让她怀上了府里第一个孩子。
太子妃有了孩子之后,流水般的赏赐便进了太子府。
我去给顾昭送礼,她正坐在院里的秋千上,笑得一脸温柔。
「莺莺,你来了。」
她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她的肚子。
「五个月了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笑着答道:「快了,娘娘耐心等着便是。」
顾昭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地朝我又说道:「你说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都是娘娘和太子爷的血脉。」
可她却是不满意我这个回答,顾昭撇了撇嘴,随后又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定要是个儿子,我不想女儿以后远嫁出去和亲,一辈子也见不到。」
14
顾昭说的并没有错。
不是儿子更好,而是女儿长大后就是给皇帝用来和亲的棋子。
大皇子府中的大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
太子爷位从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
子嗣单薄,所以皇室中每一个血脉都显得格外珍贵。
大皇子年长,成婚又早,现在太子才第一个孩子,但是他的大公主已经十四岁了。
可也只是十四岁。
当我在书房里听到赵澈说皇帝要把大公主送到边疆给蛮夷和亲的时候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才十四岁啊!
一个小姑娘,还没有大半个秋千高,就要嫁人了。
当时的杏杏也就是这么大,不过才到我的肩膀处。
这世道便是这般讽刺,我忍不住冷笑一声。
低如我一个奴婢护不住杏杏,可即便高如皇子也一样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于是,我祈祷太子妃这胎一定要是个儿子。
15
等到立夏,差不多就是太子妃的临盆之日。
南方发大洪水,太子因为民灾被派去前线,太子府里只剩下一屋子女人了。
入夜,太子妃声声惨叫,急得我满头大汗。
我慌忙叫了产婆太医,又烧了参汤热水。
可不知为什么,孩子的胎位总是不正。
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生产间太子妃竟直接昏晕过去了。
「太子妃,太子妃!你醒醒,你醒醒。」
我捏着她的嘴要灌参汤,身边却瞬间多了两个人。
冯清清披着外衣,正带着一脸疲惫的夏依站在我旁边。
夏依更是直接向前一把推开我,接过了我手上的参汤:「你这样不行,给我吧。」
只见她捏住顾昭的脸颊,逼着她将参汤喝下。
「我曾见过我娘生产,比你有经验些。」
可就在我退后之时,夏依竟伸手给了顾昭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将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有宫女要去拦她,可谁知顾昭此时真的醒过来了。
「醒了,娘娘醒了!」
产婆高声呼喊着,继续为她推胎正位。
顾昭则疼得满头大汗,一旁的冯清清便坐在她旁边将胳膊伸了出来。
「你咬我,会好一些!别管那么多了!」
顾昭微微一愣,随后感激地看向她。
冯清清白皙的胳膊上瞬间多了一道青紫的血印。
随着一声仰天长啸,婴儿的啼哭声终于传到了耳中。
「太子妃生了!生了!」产婆高声报喜。
我立刻走向前去,看向产婆怀里的孩子,焦急地问道:「是男还是女?」
产婆眉眼舒展,将孩子抱在我怀里:「是个皇子!恭喜太子妃!」
顾昭听到后躺在床上瞬间喜极而泣,冯清清带着夏依坐在一旁也哭得不能自已。
「儿子好!儿子以后不用嫁到别人家去。」顾昭一把鼻子一把泪说道。
冯清清坐在一旁,擦着泪:「儿子起码不用给别人家当小妾。」
夏依也哭着,猛抽了一口气:「儿子多好,就算是个庶子也不用被欺负。」
我却抱着怀里的孩子,轻悠悠地笑了出声:「真好!以后这孩子终于能吃饱饭了!」
16
到了初秋,终于在这孩子满月的时候,太子回来了。
他只是高兴地看了太子妃怀里的孩子一眼,当下就将戴了多年的玉佩送给了他的长子。
书房里,我为他沏茶时,赵澈似乎还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
「莺莺,我终于有嫡长子了!」
我恭声半跪在地上朝他道喜,赵澈却是摆了摆手亲自将我扶了起来。
「这次多亏有你在,只怕日后我不在家还要多辛苦你。」
他说得真诚,可很快我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第二个月,夏依就被诊断出有了身孕。
我带着补品前去给她贺喜的时候,夏依正坐在屋里绣花。
她笑着一脸慈爱:「莺莺,我也有孩子了!
「这孩子是男是女都好,我都喜欢。」
她小声嘀咕着,直到我走的时候还在摸着自己的肚子。
可旁边院里的冯清清却气得要死。
我路过时被她一把拉进屋内。
冯清清现在已经很明白太子府的形势了,所以不同于往日,她亲自让人给我倒了茶水。
「她真的有孩子了?」
只不过眼里透着打量,正皱着一双好看的眉眼看着我。
我不愿骗她,朝她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青筋就从她额角上猛然暴起。
「莺莺!为什么她们都能有孩子!就我不能?」
17
我并没有回答冯清清的话。
因为在这个府里,不论谁有孩子,都只不过是太子的一念之间。
就凭她姓冯,这辈子便不可能有孩子了。
只可惜,这个道理她们全都不明白,只有我明白,可偏偏我也无能为力。
跟在赵澈身边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是觉得轻松的。
我忽然特别特别累。
走在路上大脑忽然一片昏涨,眼前一黑竟径直倒了下去。
等醒来的时候,赵澈正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
屋里站着的还有顾昭。
她抱着孩子,只不过看向我的眼神既有心疼又有嫉妒。
「莺莺,你怀孕了知道吗?」
赵澈柔声道,眉眼是鲜少见的喜悦。
我却是如天打雷劈一般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明明!我每次都会喝避子汤!
身前的赵澈似乎还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紧握住了我的双手。
「本宫从当年就告诉过你,只要你乖乖听话,自不会亏待你,我已经让太子妃去操办,封你做了良娣。」
他眼里是安排妥当后的满意,可我却迟迟咬着下唇不愿出声。
「我累了,太子爷让我睡一会吧。」
18
入夜,我独自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
我压根就不想嫁给赵澈!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府里这些女人即便说不上对我喜爱有加,也是绝对有嫉妒在的。
所以,到底是谁换了我的避子汤?
恍惚间,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个修长的人影走了进来。
「冯清清。」
我率先出了声,她却是坐在我面前,看向我。
「你走吧!我帮你逃出去。」
我没有回答,冯清清却极其认真地看着我:「你压根就不喜欢太子,为什么要嫁给他?」
门再次被人轻声推开,又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夏依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包细软:「里面有太子妃给的证件还有一些碎银,太子已经被她拖住了,今晚你就走吧!」
看着冯清清和夏依这副模样,我很难不愣在原地。
「来不及了!快走!」
等到冯清清将细软放到我手上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看了眼窗外还透着光的月色,头也不转地飞快跑了出去。
19
我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太子府小门里跑了出去。
肩上背着细软,大脑里却满是不可思议。
我竟然真的从太子府里跑出来了!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就被我撞了个满怀。
周边烛火四溢,一行侍卫兵将我团团围住。
「莺莺,过来!」
赵澈正站在我面前,见我不为所动,直接捏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到他的怀里。
随后又拦腰将我抱起,再次踏进了太子府。
书房内,他双眸狠厉地盯着我,粗鲁地将我抱到他的腿上。
「莺莺,你跑什么?」
他吐了一口浊气,话里带着讽刺,捏住了我的双颊,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方扔到一旁。
「是我换了你的避子汤。」
霎那间,身子一僵,我竟连看他的勇气也没有了。
随后他褪了我的衣衫将我按于胯下。
可我却在余光间看到了那把曾抵在我脖间的长剑,昔日的场景便再次出现在了脑海中。
「不要!
「不要!
「你杀了杏杏!是你杀了杏杏!」
我尖叫着,拼了命地推开他。
赵澈却是被我彻底惹怒了,他恶狠狠地抬起我的下巴:「本宫是太子!她为了我死得其所!谁让三皇子派人来刺杀我的那晚她不挡在我面前,害我没有抓住刺客,既然本宫没抓住刺客定不了三皇子的罪来翻身,那替罪羔羊就得是她来当。
「莺莺,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要是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的,就算是死也必须得从太子府抬出去。」
20
所以,我再也没有机会跑了。
就连这院里的女人都被我连带地全部被冷落。
太子妃被收了管家权,冯清清被禁了足,就连孕期的夏依也被软禁了起来,除了太子府哪里都不准去。
至于我,被圈禁在太子的书房,不允许和任何人见面。
可赵澈还是像往常那样。
出了宫后就来书房办公,让我在一旁为他研墨。
等到我怀孕已经八个月了,彻底跑不动的时候,他才终于解禁了所有人。
索性我也不再抵抗,一直乖顺地待在他身边。
赵澈很是满意,甚至向皇后讨要了一面外国使臣进贡的镜子送给我。
那镜子不是一般的铜镜,如清水一般可以看清人的面容,外头又镶了钻石,好不漂亮。
他亲自差人将它送到我的手上,小丫鬟便欢乐地将镜子摆正放到我的梳妆台上。
「太子心里记挂着良娣呢。」
我沉默不语,只是去看那面镜子。
一张陌生的,从没在大脑深处显现的面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吓得高声尖叫。
小丫鬟以为我要发动了,慌忙凑了过来。
我只好撇过头去,可经过这么一吓肚子竟也跟着痛了起来。
「我的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
我赶紧交代让小丫鬟去请产婆来,可躺在床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张陌生的脸。
这不是我的脸呀。
可我竟然顶着她的脸过了这么多年了吗?
穷人没有照镜子的权利,所以在我十五岁前记不清楚自己的相貌,到了赵澈身边后,宫女用的大都是铜镜也看不清楚。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我。
我好想回家,我好想爸爸妈妈。
长生天!让我死吧!
可随着一声啼哭,我的肚子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消了下去。
有人抱着孩子到我跟前,是冯清清的声音。
「莺莺!是一对龙凤胎呢。」
我竟然又活了过来。
21
等到了白日,顾昭也来了,太子也来了。
「昨个夏良娣也生产了,所以我没能赶过来,只好让侧妃来照应你!」
顾昭柔声道,可尽管她再怎么佯装平静,我还是能看到她眼下的红晕。
「你哭了。」
我扯着干哑的嗓子朝她道。
赵澈站在一旁握住我的手:「莺莺,你好好休息吧,昨儿我在宫里办事才没有赶回来。」
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向顾昭。
「为什么哭?」
顾昭转过头想要躲开我的视线,可泪却从她眼眶中落了下来。
「夏依死了。」
夏依死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顾昭的话,不知为何内心竟没有任何波澜。
「孩子呢?」
「在侧妃那里,是个女儿。」
我轻嗯一声,随即叹了口气,竟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扯出一个笑来。
死就死了吧,来日投个好人家,再也不要做小官庶女,再不要嫁到天子家中。
22
其实我很喜欢夏依。
可刚开始,我应该是讨厌她的。
我觉得她是个脾气不好惹的小官家的小姐,仗着自己是太子接进府的良娣又嚣张跋扈得厉害。
甚至为了陷害冯清清不惜落水,所以我对这位夏良娣是防备的。
可后来顾昭生产,她冒着寒风带着冯清清来,救了顾昭的性命。
我便喜欢她了。
不仅是她,这院里的所有女人我都喜欢,温柔如顾昭,率直如冯清清,聪慧如夏依,都是好的。
可我坐在屋内,看着身旁两个孩子却是讨厌的,一时之间竟生出想要掐死他们的念头。
如果说刚来到这个世界,我是想活下去,那现在我便是想死。
要是夏依没死,死的是我该多好啊。
可老天爷就是这样不长眼,等到过了又一年,夏依的孩子和我的孩子都会跑了,顾昭的儿子都会识字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
一日如一日,我还是像从前那样伺候赵澈,但赵澈不知为何眉眼一天天皱得越来越深。
于是我去问顾昭,顾昭同我和冯清清说,宫里不太平,皇帝病危了,三皇子和太子要开始争权了。
「那我们会死吗?」
我问道。
顾昭皱起眉头,赶紧捂住了我的嘴。
「别乱说话,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23
顾昭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女人。
自从赵澈也不怎么回府后,我便和冯清清每天都到她的院子里去。
顾昭说,朝廷之上被划成东西两派,东边以冯清清父亲为首支持太子,西侧以刑部尚书为首支持三皇子。
可我还记得冯清清的舅父还是平定边疆的大将军,所以当初太子才不愿意让她怀孕。
顾昭还说中立派已经以她祖父为首,准备好了一切关于太子登基的事宜。
太子怕是真的要成皇帝了。
等到又一个秋,太子果然登基了。
他已经小半月没有回家了,太子府也被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昭说,三皇子被太子五马分尸了,我们要进宫做妃子了。
宫里人来接我们的时候,我还在午睡,是在睡梦间被顾昭和冯清清带到了马车上。
一溜圈的太监宫女朝我们问安。
于是顾昭成了皇后,冯清清成了贵妃。
我成了贤妃。
24
今年我三十岁。
也就是在这一年,赵澈成了皇帝。
我还是他最宠爱的女人,只不过伺候他的地方从书房变成了御书房。
册封礼这日,我正伺候赵澈穿衣,小太监突然跪在他面前,询问我的名讳。
赵澈只是一笑,没有任何反应。
还是我怔在了原地。
因为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我的丈夫竟然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在叫的都是那只黄鹂鸟的名字。
「莺莺,快告诉他。」
赵澈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小太监也无比期待地看着我,生怕耽误一会的册封大礼。
只有我,呆站在屋内有些不知所措。
「陈霜霜。」
不是农户家中的四娘,也不是太子府里的莺莺,而是陈霜霜。
陈霜霜,才是我的名字。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就连我自己也没想起来不是么?
可日子已经这么过下去,是陈霜霜还是李霜霜,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为我初入这个世界想要改变它的想法感到讽刺,现在活着的只有赵澈的莺莺。
后宫的贤妃娘娘。
于是赵澈登基后,花开又花落,一茬又一茬,无数个像我的女孩再次来到了天子脚下。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