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山西省晋中市昔阳县的群山之间，有个名叫大寨的小村庄。这里三面环山，七沟八梁一面坡，土地贫瘠得连野草都长得歪歪扭扭。村民们世世代代在石头缝里刨食，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群扛着锄头的庄稼人硬是用肩膀改变了这座村庄的命运。

在山西省晋中市昔阳县的群山之间，有个名叫大寨的小村庄。这里三面环山，七沟八梁一面坡，土地贫瘠得连野草都长得歪歪扭扭。村民们世世代代在石头缝里刨食，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群扛着锄头的庄稼人硬是用肩膀改变了这座村庄的命运。

大寨的第一代传奇当属陈永贵。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却有着惊人的魄力。1953年当上村支书后，他带着村民用最原始的工具向穷山恶水开战。白天扛着铁锹上工地，晚上蹲在土窑洞里开会，陈永贵总说："山是石头山，沟是石头沟，可肩膀是铁打的！"他们用扁担挑土填沟，用铁锤凿石垒坝，十几年下来硬是在荒山上造出700多亩梯田。

在改天换地的队伍里，有个扎着粗辫子的姑娘格外显眼。郭凤莲两岁半就没了娘，跟着姥姥在大寨吃百家饭长大。1964年初中刚毕业，17岁的她就加入了"铁姑娘队"。这支由23个姑娘组成的队伍，每天鸡没叫就摸着黑上工。她们用头巾包住冻得通红的耳朵，把几十斤重的石头筐从山脚抬到山顶。郭凤莲记得最清楚的是寒冬腊月修水渠，铁姑娘赤脚踩在冰碴子里，脚底的血泡破了又结痂，最后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

有年开春播种，男人们说姑娘力气小干不了重活。郭凤莲二话不说，扛起装满种子的麻袋就往山上跑，来回十几趟愣是没歇气。正是凭着这股倔劲，这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姑娘带着队伍成了全国闻名的"铁姑娘队"，和邢燕子、郭秋英并称三大巾帼模范。

回忆在山西昔阳的大寨村，有条让几代人头疼的"狼窝沟"。这条山沟像条横卧的恶龙，每逢暴雨就张开血盆大口，裹着碎石黄泥冲毁庄稼。1955年冬天，村支书的陈永贵带着全村老小，扛着铁镢头向这条恶沟宣战。

首战狼窝沟那天，天上飘着雪粒子。六十多岁的贾老汉裹着破棉袄，带着三个儿子天没亮就上工。村里能走路的都来了，连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都背着箩筐运土。陈永贵把裤腿卷到膝盖，光脚站在冰水里垒石头。大伙儿用最原始的办法：把山上的石头一块块背下来，在沟里垒成25道石坝，再填上从别处挖来的黄土。整整五个月，全村人每天干十五六个小时，手掌上的血泡结了又破，最后磨成厚厚的老茧。

第二年开春，新开的梯田里冒出绿油油的玉米苗，村里像过年似的热闹。可到了七月，一场暴雨让所有人的笑容凝固了。山洪像发疯的野马冲下来，25道石坝像积木般被冲垮，刚抽穗的庄稼眨眼间没了踪影。贾老汉蹲在泥水里捡被冲散的箩筐，这个硬汉子抹着眼泪说："白瞎了三百多车石头啊！"

陈永贵不信邪。1957年冬天，他带着支部委员们在沟里蹲了三天三夜。这次他们发现关键在排水——要在石坝背后留出泄洪道，像给人扎腰带似的用铁丝把石头捆牢。全村人分成三班倒，壮劳力开山凿石，妇女孩子用扁担挑土，连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都坐在石头上砸石灰。

靠着这股拧劲儿，大寨人在十年间给七条山沟都套上了"石笼头"。他们在陡坡上挖出3000多个鱼鳞坑，每个坑里种棵树，既能保土又能蓄水。最绝的是发明了"海绵田"——把生土和熟土分层回填，再掺上秸秆沤肥，硬是把石头坡改造成能亩产八百斤的肥地。到1963年，这个曾经吃救济粮的穷村，居然每年能上交20万斤公粮。

1964年发出"农业学大寨"号召后，这个太行山深处的小村庄突然站到了历史聚光灯下。周总理三上虎头山，墨西哥总统埃切维里亚穿着皮鞋爬梯田，阿尔巴尼亚代表团学着老农学挑扁担。据统计，那些年有超过1000万人次来大寨参观，村里接待用的窑洞常年住满各地干部。村民们白天在地头接待外宾，晚上点着煤油灯开经验交流会，墙上贴满了各地送来的锦旗。

然而历史的车轮总是向前。1980年代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后，大寨的集体劳动模式渐渐失去光彩。最困难时，村办煤矿亏损严重，集体账上只剩2万块钱。1991年，45岁的郭凤莲被重新请回大寨当支书。

重回大寨的第一天，郭凤莲把铺盖卷往村委会土炕上一扔。第二天清晨，熟悉的铁钟声又响了，村民们惊奇地发现，郭书记还像年轻时那样，扛着铁锹站在打谷场。"全国学大寨那会儿，咱们是闭着眼睛往前冲。"她在村民大会上说得实在，"现在得睁开眼睛学全国，谁有本事挣钱咱就拜谁当师傅！"

这个曾经只去过北京和太原的农村妇女，开始带着干部天南海北跑。在江苏华西村，她盯着人家的村办钢厂看了一整天；到山东寿光，钻进蔬菜大棚问怎么控制温度；最远跑到珠海，站在特区工地前感叹："咱们修梯田用箩筐，人家盖楼用塔吊！"

1992年春天，郭凤莲在狼窝沟旧址上搞起水泥厂。开工那天，老社员们看着搅拌机轰隆作响，忍不住嘀咕："这机器一响，每天得烧多少钱？"郭凤莲把账本摊在桌上："咱们大寨人的名字值钱！"

1993年冬天，大寨水泥厂投产仪式上，郭凤莲从兜里掏出个算盘。她当着全厂职工的面，"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数字："咱们厂每天用50吨煤，每吨省5块钱，一年就能省出辆拖拉机！"这把掉了漆的老算盘，跟着她从村委会打到谈判桌，见证了大寨每一分钱的去处。

水泥厂建厂时，施工队说要用进口设备，她带着技术员跑了三个省，最后在唐山找到国产生产线，省下八十多万。运设备那天，她亲自坐在卡车副驾押车，路上啃着凉馒头，就为省下住宿费。

如今的村委会办公室里，挂着幅特殊的地图——上面标着大寨人在外地办的18家企业。从阳泉的煤炭公司到上海的贸易公司，郭凤莲给每个企业都定了"反哺条款"：年利润的5%必须投回村里。去年这些钱修了幼儿园，装了路灯，还资助了大学生。

站在虎头山观景台，郭凤莲指着山脚的厂区说："当年陈永贵老书记留下句话——站在虎头山，眼睛望天边。"山风吹乱她花白的头发，但握了五十年锄头的手，依然稳稳指着远方的新厂房。

2015年深秋傍晚，68岁的郭凤莲挽着老伴贾福贵的胳膊，沿着虎头山新修的柏油路散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忽然指着山脚下一片玉米地说："还记得那年咱俩抬石头垒坝，你肩膀磨出血泡还说不疼？"贾福贵憨笑着掏出个塑料药盒："咋不记得，现在阴天下雨我这老腰还疼呢。"

时光倒回1966年春天，19岁的郭凤莲正在狼窝掌工地抡铁锤。公社书记梁满仓带着个黝黑小伙走来："小郭，组织上给你配了个好对象，当兵回来的贾福贵同志。"姑娘的脸唰地红了，铁锤差点砸到脚——她刚被评为"铁姑娘队长"，没想到连婚事都成了"政治任务"。

婚礼办得比春耕还急。新婚夜，郭凤莲发现丈夫的军装袖口磨破了，摸黑找来针线补。贾福贵蹲在炕沿嗫嚅："俺就上过三年扫盲班，配不上你这能写会算的..."话没说完就被郭凤莲截住："陈书记说了，革命夫妻不讲这些！"可第二天上工，她特意把铁姑娘队的红旗插得离丈夫的工地远些。

日子在石头缝里生根发芽。1971年大儿子出生时，郭凤莲正带着妇女队抢收玉米。贾福贵抱着襁褓追到地头，孩子饿得哇哇哭。她撩起衣襟喂奶，手里的镰刀还在割秸秆。收工路上，丈夫突然说："要不你辞了支书？"郭凤莲猛地站住："陈永贵书记都没让媳妇辞职，我更不能！"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山沟时，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早被岁月磨出了默契。2003年村里通电话，贾福贵总把来电显示当新鲜玩意："太原的区号是0351，北京是010..."郭凤莲边批文件边应和："对对，你比移动公司还清楚。"可当儿子要接老两口去城里住，贾福贵蹲在门槛上抽旱烟："你妈离了大寨，就像鱼离了水......"

来源：细看历史三棱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