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寿辰当夜,我的驸马段恒之,亲率兵马杀入皇宫(完结)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3-27 08:01 3

摘要:「不要!!!」 我尖叫着醒来,入目便是刺目猩红。 被做成人彘的痛苦、怨恨、恐惧,犹如附骨之疽让我生不如死。 「公主,公主!」 耳边是隐隐约约的呼唤。 拼命推开试图拥我入怀之人,下一瞬,我看到了让我恨之入骨的段恒之。 「滚开!!!」 我尖叫着,一巴掌正中段恒之的

父皇寿辰当夜,我的驸马段恒之,亲率兵马杀入皇宫。

将爱我如掌上明珠的父皇母后太子兄长,乃至阖宫上下屠戮殆尽。

只因太子妃是他多年爱而不得。

太子妃不堪受辱,于东宫决然自戕。 为泄愤。 段恒之将太子妃血淋淋的脸皮贴到我脸上。

我被割掉舌头、斩断四肢,制成一瓮不死不活的人彘。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我定叫他也尝尝,这锥心刺骨之痛!

01.

「不要!!!」 我尖叫着醒来,入目便是刺目猩红。 被做成人彘的痛苦、怨恨、恐惧,犹如附骨之疽让我生不如死。 「公主,公主!」 耳边是隐隐约约的呼唤。 拼命推开试图拥我入怀之人,下一瞬,我看到了让我恨之入骨的段恒之。 「滚开!!!」 我尖叫着,一巴掌正中段恒之的脸。 从我被制成人彘,贴上太子妃嫂嫂的脸皮。

他每每看向我的眼神,便既痴迷又厌恶,痴迷于嫂嫂的模样,却厌恶我的本身。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模糊的视线中,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影。 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我口中不断发出哀嚎、尖叫。 「出了何事?蕴儿如何了!」 忽然。 一道我以为此生不会再听到的声音,挟着焦急与担忧涌入我耳中。 我僵硬而迟缓地抬起头,终于看清来人的瞬间,强忍多年的眼泪霎时犹如雨下。 不顾旁人的目光,我挣扎着扑进对方怀中,拼命攫取对方的温度。 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又像被塞了铁块般,只能发出呜咽哭声。 兄长,兄长。 我竟然真的回来了……

02.

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我与段恒之大婚当日。 铺天盖地的红中,身着嫁衣的我抱着失而复得的兄长失声痛哭。 「好蕴儿,不哭,不哭了。」 兄长轻抚过我的发梢,说话时却带了哽咽。 直哭至力竭,我方依依不舍松开环着兄长的手臂,旋即,便看到了另一双忧心忡忡的眸子。 是太子妃嫂嫂。 「大喜之日,公主万不可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嫂嫂心疼地在我身旁坐下,用帕子一点点为我拭去脸上泪痕。 想到前世。 段恒之率军攻破皇城,扬言要将嫂嫂据为己有时,嫂嫂抵死不从,于万军阵前把簪自戕。 我忍不住再次泪雨滂沱。

「到底怎么回事!」 兄长发了火,厉声质问刚挨了我巴掌的段恒之。 「你口口声声说会照顾好蕴儿,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便是你所谓的好好照顾!」 一侧的段恒之捂着脸,若非我一直不着痕迹地盯着他,怕是就要错过他看向兄长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了。 但他佯装得很好,即便被质问了,也只是满眼深情地将我望住。 「臣今夜的确不够周全,只因唯恐怠慢诸位皇亲大人,以致冷落公主独守空房至此,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这人还真是惯会避重就轻乃至祸水东引。 我本就因非要下嫁段恒之热得朝臣百姓非议不止,如今他这话一出,岂非坐实了我胡搅蛮缠?

03.

原本喧嚣的喜房,因着段恒之一句话。 霎时落入一片死寂。 涉及皇亲与朝臣,兄长自是不好继续追究。 只听一声冷笑,兄长意味深长道:「如此,倒是孤等的不是了。」 「殿下!」 段恒之惶恐跪下。 「罢了。」兄长不悦地摆摆手:「到底是蕴儿的大喜之日,你如此做派,倒像是孤在借故生事。」 段恒之俯身磕头,再不敢多言一句。 见他这般,兄长未再理会,只转向我。 「蕴儿,你如今虽已成婚,但你终究是我大盛朝公主,一切皆有孤与父皇母后为你作主,你可省得?」 听出兄长话中深意,我倚在嫂嫂肩上,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兄长眉眼间露出满意之色,而后端详伏地的段恒之片刻。 领着众人呼啦啦离开了婚房。

喜庆的红色中,顿时只剩了我与依旧跪地不起的段恒之。 又来这套,故意在我面前卖惨装可怜,只为挑拨我们兄妹关系,让我落入众叛亲离之境,天下仅剩他一人可以依仗。 可眼下,我多瞧他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又怎会对他心生怜爱。 「公——」 「我累了,」截停段恒之的话,我身心俱疲地唤来婢女为我更衣,顺便将他打发出去:「你自去忙吧。」 段恒之面露惊讶望向我,眼中划过叫人心悸的浓烈愤懑。 前世我被做成人彘后,他便说,最恨我平日里总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的蠢样子。 那我如今便叫他瞧瞧,何谓真正的颐指气使。

04.

翌日。 前一夜吩咐婢女不准驸马进房,时隔五年,我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公主。」 早起梳洗,为我梳头的婢女细声细语。 「驸马从昨夜起便一直守在公主房外,想必已是知错了,公主若不气了,可要召驸马进来?」 丹凤眼睨过去,想是我过去对这些与段恒之私相授受的东西太过放纵,以至于叫他们以为能拿捏我了。 不露喜怒地笑了声,我问她:「知错了?那你说说,驸马何错之有?」 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婢女登时怔在原地。 不过转瞬,她便拿准了我就是在跟段恒之使小性般,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要奴婢说,驸马也真是的,明知公主在房中等着他,竟还没完没了在外面同人饮酒,公主便是生气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 字字句句向着我,却又字字句句替段恒之开脱。 「翠绯。」 我唤了声,自小侍奉我左右的翠绯立刻应声上前。 前世,在我身边所有宫女太监,都无休止在我耳边替段恒之说好话时。 唯有翠绯,几次三番劝我慎而重之,结果却被我误以为她心怀不轨,成婚不久便不顾母后阻拦,将本该是大宫女的她发卖了去。

挥开意欲再说的梳头婢女,我吩咐翠绯。 「送回宫里,叫邓嬷嬷重新教导。」 那婢女登时瞪大了眼,还未等她开口辩解,翠绯先是一脚踹在她膝弯,待她失衡扑跪在地上后又狠狠一耳光掴在她脸上。 「不知所谓的东西,公主如何行事是你这贱蹄子能置喙的!」 干脆利落做完这一系列事,翠绯便一言不发退回原位。 骤然挨了打。 婢女捂着红肿脸颊,眼眶含泪却一滴都不敢落下,只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05.

翠绯掌掴婢女之事。 未到晌午便传进了段恒之耳朵,他气势汹汹带着那告状婢女寻了我来,言之凿凿要我收回成命。 「我早先便屡次劝谏公主,纵使下头的人再有错,也不可随意伤人,公主明知我不喜你如此跋扈,却还要再犯,莫非从未将我放在过眼里?既如此,你我不若早早和离,倒也省了公主瞧着我烦心!」 段恒之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婢女望向他时,当即便带了七八分不合时宜仰慕与羞怯。 「另外,那打人的宫女也实在不像话,若公主非要送人回宫重新交代,我看倒不如将那动辄便打人耳光的宫女送回去吧。」 我心中却只想冷笑。 他哪里是在为这婢女出头,不过是想借机拿捏我罢了。

可惜上一世我眼瞎心盲,竟从未看出他是如此居心叵测之徒。 我懒懒问他:「驸马可还识字?」 段恒之不悦蹙眉。 「公主此言何意?我当然——」 「既识字,就该知晓府门外的牌匾上,刻着的是『公主府』三个字,莫说掌掴个婢女,便是打杀了她,只要本宫愿意,谁又能奈我何?」 我冷声道。 他既说我跋扈,那我便索性跋扈到底了。

「来人。」 一个嬷嬷并两个侍卫应声而入。 我睨了眼趴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梳头婢女,厌恶道:「多嘴多舌的东西,拖下去,杖毙,以儆效尤。」 「公主,公主饶命!」婢女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得了吩咐的嬷嬷二话不说,直接扯着她的头发就要将她拖出去,婢女被扯得生疼,自知我心意已决,当即便又向段恒之呼救:「驸马!驸马救我!驸马——」 不等她说出更多,我已然嫌吵让嬷嬷捂了她的嘴。 段恒之脸色铁青难以置信望住我,大约是在奇怪,怎的之前无往不利的话术,今日却起了反作用。

06.

大婚头一天便杖毙了个婢女。 不过三天,此事便在京城闹了个沸沸扬扬。 恰逢我回宫省亲。 御史台的折子就雪片似的送进宫里,个比个言辞激烈参我这个公主嚣张跋扈,将人命视作草芥。 若是前世,我自是想不到这事会与段恒之有甚瓜葛。 我一深宫长大的公主,便是娇纵了些、任性了些,但到底与民生社稷无碍,朝臣和百姓何苦总盯着我。 如今看来,我声名狼藉的背后,怕是少不了段恒之暗中推波助澜。 宫中。 母后忧心忡忡问我。

「杖毙婢女究竟怎么回事?怎就闹得这样大了?」 我瞧了眼一脸怒气的兄长与表情无奈的嫂嫂,出言安抚母后:「没什么要紧的,父皇若实在为难,女儿愿意受罚。」 「受什么罚!」 兄长压不住火了:「我看这事儿保准跟那段恒之脱不了干系!大婚当夜就惹得蕴儿痛哭不止,若非我那日亲自去了,谁知他还要叫蕴儿受多少委屈!」 「什么?」母后震惊,心焦地拉着我不住地上下打量:「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无奈瞧向兄长,他自知失言,讷讷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母后哪里能容他避而不谈,当即便追问起来。 耐不住母后再三追问,兄长便将成婚当天的情形,三言二语告诉了母后。

07.

眼见母后也要动气,我赶忙继续安抚。 「那事儿怪不着驸马,是我当时想着小憩片刻,结果被梦魇着了。」 「当真?」 母后明显不信我。 我只能再三保证,到最后不惜指天发誓。 「蕴儿,你自小那样乖巧,从不叫本宫同你父皇操心,怎的如今同驸马成了婚,反而……」 母后疼惜地望着我,手掌轻抚过我脸颊,未尽之言在场几人皆心知肚明。

「我苦命的儿啊……」 瞧着母后就要泪如雨下,我同兄长嫂嫂好一番劝,才总算止住了母后的眼泪。 这日,为了叫母后安心,我在宫里一直待到宫门即将下钥,才乘坐马车回了公主府。 谁料刚进门,就瞧见堂屋里端坐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银发老妪。 段恒之坐在这老妪下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若非我早知段恒之母亲早逝,倒还真当得一句母慈子孝。 这又是何人?

我上一世竟从未见过。 「恒之。」 见我进来,那老妪不起身不行礼,反而摆着架子叫了段恒之的名字。 「这便是你那刚过门的公主媳妇?」 段恒之点头称是。 老妪吊着眼角挑剔地将我从上打量到下,期间还不断发出不满的「啧啧」声。

终了,老妪握着龙头拐杖,提起来往地上重重一杵。 「既已嫁为人妇,纵使你贵为公主,也该遵从出嫁从夫的规矩,试问世间哪个做人妻子的,直到如此深夜才归家?」 「恒之脸皮薄,不好同你个女子计较这些,我既作为他的长辈,自当——」 「放肆!」 得了我授意的翠绯当即喝道。 「哪里来的乡野老妇,见了公主不跪不拜,简直放肆!」 老妪一句话被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生生憋红了眼。 我睨向段恒之,戏谑:「本宫早闻你生生父母皆已离世,家中更无叔伯姑舅,不知这又是哪里来的长辈?」

08.

段恒之压下心头不快,不疾不徐信步上前。 「公主有所不知,这位是我族中一堂叔的母亲,你我该唤一声叔祖母的,公主万不可对叔祖母不敬才是。」 此言一出,先被憋红了眼的老妪,立时扬眉吐气,重新摆起了不知从哪借来的长辈款。 翠绯面无表情往前一立。 「驸马慎言,天底下,可称公主长辈的唯有陛下与皇后娘娘,便是宫中各位妃嫔、贵妃乃至皇贵妃,见了公主也是要行礼的,遑论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所谓叔祖母。」 「本朝律法,见天家如有不参拜、不行礼,除天家赦免者,一律与谋逆论处。」

摆着长辈款的老妪,被翠绯一句话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满是沟壑的老脸哆哆嗦嗦转向段恒之:「恒、恒之,你先前可从、从未说过这话啊!」 约莫没想到我会如此不给他脸。 段恒之蹙着眉,在老妪惶恐的眼神中还试图拿捏我,苦笑一声便开始动之以情。 「公主如今即为段家妇,便该尊我段家长辈,当年若非堂叔与叔祖母照拂,莫说有幸得娶公主,怕是连科举入仕都步履维艰,公主便是为了我,也不该纵着身边奴婢对叔祖母如此不敬!」 感情一切祸端的根儿在这儿呢。 看来经过杖毙一事,段恒之心怕有所变故,这才急不可待地请了家中长辈来。 妄图以「孝」之名迫使我低头服软。 上一世之所以没见过,大约也是因为我对段恒之无有不依,故而也用不着如此要紧人物出面。

09.

仗着段恒之的理所应当,那老妪又挺直了摇杆。 我暗暗失笑摇头,有些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翠绯,请李嬷嬷来。」 翠绯应下,脚步匆匆去了。 我再不理会那不知所谓的两人,提步于上位落座,好整以暇等着李嬷嬷到来。 这一番以不变应万变,反倒让那两人再度慌了神。 老妪气焰嚣张:「你这般不尊丈夫、不敬长辈的媳妇,放在寻常人家早犯了七出之条!是要被丈夫休弃,被邻里唾骂的!」 她说她的,我兀自饮茶,不与傻瓜论长短。 眼见我无动于衷,段恒之也不再急吼吼要我如何,只不动声色审视着我。

不一会儿,翠绯同李嬷嬷来了。 「见过公主。」 李嬷嬷先行礼,随后才转向仍旧坐着的老妪。 「大胆乡野老妇!你一非驸马母亲、祖母,二非当朝诰命,不过区区旁亲尔,骨头没有二两重竟也妄想与公主平起平坐,简直放肆!」 话音未落,脾气火爆的李嬷嬷,当即上前二话不说扯着那老妪的衣襟「啪啪」便是两耳光。 「敢同公主同坐,此其罪一也!」 「啪啪!」 又两耳光落下。 「敢不向公主行礼,此其罪二也!」 「啪啪!」 又两耳光落下。 「敢以公主长辈自称,次其罪三也!」

10.

六个耳光甩出去。 趁着那老妪头昏眼花、段恒之震惊非常,李嬷嬷直接把人拖拽下来,按到我面前「咣咣」磕起头来。 与此同时,李嬷嬷还不忘「教导」她。 「看在你教养过驸马的份儿上,今日便对你小惩大诫,再有下次,老奴便回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将你这老妪直接拖去菜市场砍了头!」 光鲜亮丽的老妪,在李嬷嬷的磋磨下几乎没了人样。 满头银丝蓬杂、锦衣华服揉乱、环佩叮当也掉了满地。 瞧着着实可怜至极。 「宁蕴儿!」 段恒之气急败坏,直呼我大名。 「你竟敢——」 「啪!」 他话未说完,横空而出的一条裹着黑衣的手臂,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旋即,一道黑影眨眼落至我身前。

「竟敢直呼公主名讳,放肆!」 这是父皇为护我安危,特意安排在我身边的暗卫。 前世段恒之起兵叛乱之日,这些人也一如父皇圣意,未曾退却一步。 然敌众我寡,十数名暗卫最终为护我战直力竭,全部惨死乱刀之下,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未曾留下。 暗卫的力量自不能与李嬷嬷同日而语。 仅仅一耳光,生生将段恒之打了个下巴脱臼。 看着狼狈难堪的祖孙俩,重生以来,我头一次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痛快。

11.

老妪乘兴而来凄惨而去。 只留下一个被打歪了脸的段恒之。 遥想当日初见。 段恒之青衣白马,面如薄粉,不知虏获了京城多少闺阁女子的放心,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之后,他假作对我一见倾心,几次三番次邀我出宫私会。 我对他,也由起初的贪图新鲜,直至最后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回想前世种种愚蠢行径,我恨不能一刀结果了当日分不清是非、辨不明黑白的自己。 「公主,你、你如今怎么……」 段恒之摆出凄楚面孔,难掩震惊的双眼中,倒映出我面若桃李的模样。 「本宫如何?」

我柔情似水看向他:「不是恒郎说的吗?本宫嚣张跋扈、视人命为草芥,本宫爱恒郎至深,怎好叫恒郎失望?」 段恒之瞳孔猝然一缩,继而便如先前每次哄骗我那般,望向我的目光中盛满了失望。 「我如此爱重公主,怎么会这般玷污公主清白!定是有人见不得你我恩爱如初,便污我清白,公主万不可信了小人之言啊。」 「是与不是,本宫与你皆心知肚明,恒郎何故攀咬旁人?」 段恒之讷讷再不能言语,只满目惊惶把我望住。

前世,只因我爱他、信他,沉溺于他为我编织的温柔陷阱。 为免他自轻自贱,甚至胡搅蛮缠为他向父皇讨来了守卫京畿重地的要职。 可最终呢? 他与我那早被皇祖父削去爵位,扔到封地自生自灭的四皇叔沆瀣一气、里应外合。 不仅亲手斩杀了父皇母后,将太子兄长施以极刑,还将他们的头颅与血肉模糊的尸体,高悬于宫门外用以震慑朝臣百姓。 重活一世,我又如何能放过他?

12.

被一耳光打到下巴脱臼的段恒之,总算消停了几天。 但很快,关于我这个当朝公主非但夫家长辈不敬,还整日对驸马动辄打骂的风言风语,又在京城盛行起来。 「果真不见棺材不掉泪。」 斜椅在铺了厚厚狐裘的榻上,听着翠绯从外收集来的消息,我面露讥讽。 翠绯忧怒交加望住我:「公主,就有由得他如此污蔑公主吗?」 扫了眼已经涂好桃色蔻丹的手,懒洋洋换了只手给面前小宫女,示意她继续。 小宫女捧着我的手,安静乖巧为我染着蔻丹。 上一世我也极爱蔻丹,却只因段恒之一句:「非良家女所为。」 我便再没做过。 如今想来,哪里是因着这个,无非是因为嫂嫂不喜蔻丹而已。 食指轻轻划过发髻,我轻笑一声。

「只命人盯着他,将他这段时日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部一笔一笔记下来,总有一日,本宫要叫他自食恶果。」 「是。」 翠绯未再多言,垂首应了声「是」,退下了。 晚些时候,在外散播够我谣言的段恒之,心情颇好的回了府。 我立于檐下,看着他施施然走进了他进来住的院子,不由冷笑。 不是喜欢在外污我清白吗? 那我便再给他抵些事实过去。 「来啊,」我轻轻唤了声,两名暗卫眨眼出现在我面前:「驸马对本宫不敬,给本宫打断他一条腿。」 没有任何迟疑,暗卫飞身而去,未几,一道凄厉绵长的惨叫,自那间小小的院中传来。 多么美妙的声音啊。 深吸一口气,我心满意足转身回房。

13.

大理寺少卿整日拖着条瘸腿去衙门的事儿,让段恒之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段恒之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如今我为刀俎他为鱼肉,纵使他气到七窍生烟,也只能把这口气生咽下去。 当然,在我这头找不回面子,自有别处旁人让他重振雄风。 这日夜里,翠绯面带喜色前来回禀。 「公主,盯着驸马的人来报,说驸马今日下衙后,便同昔日几个故交,相约去了醉春风寻欢作乐。」 「醉春风?」 翠绯神色几经变换,随后几步近到我身前,低声在我耳边。

「醉春风便是京城最大的勾栏院。」 勾栏院…… 心下顿时了然,近来正愁他事事谨小慎微,便是碍着父皇母后的名声,我也不好总是无的放矢。 谁料,正瞌睡呢他就把枕头送来了。 懒洋洋从贵妃榻上起身,故作不知问翠绯。 「大盛律例,凡在朝为官若有狎妓寻欢者,要如何处置来着?」 翠绯:「轻则罚俸贬官,重则罢官下狱。」 抿唇一笑,我缓缓道:「终究夫妻一场,本宫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丢了官,如此,不免得辛苦一趟了。」 言毕,我点了几名家将,命人套了车,大张旗鼓前往了那醉春风。 他段恒之不是最喜欢污人名声了吗? 我今天便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也好好尝尝,被万人唾骂的滋味。

14.

醉春风。 京城最大的勾栏院、销金窟。 楼中姑娘、相公,无论样貌身段抑或琴棋书画皆为大盛朝之最。 尤为称道的,便是每年花魁大会。 听闻,曾有江南豪绅为一亲花魁芳泽,一口气便砸了十万两黄金下去。 春风一度后,江南豪绅潇洒离去,花魁身价水涨船高,引得无数风流名仕纷至沓来。 前世,直到被制成人彘,我才知晓,原来这醉春风的幕后之人。 便是我那位四皇叔。 于人声鼎沸处,马车吱吱呀呀停下,翠绯轻声打断我的思绪。

「公主,醉春风到了。」 我扫了眼面前的帘子,翠绯会意,立即起身下了马车。 马车外先是喧闹异常,紧接着便落入一片死寂。 不多时。 翠绯的声音响起:「公主,谋害驸马之人已全部拿下,请公主定夺。」 纵使身处马车,依旧听得到周遭众人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 「你滚开!我要自己同公主说话!」 倏地,段恒之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家将在明,暗卫在暗,料想他即便想破釜沉舟也无能为力,我如他所愿开了口。 「驸马还有何话要说?」 嗓音嘶哑,语中带泪。

15.

人群寂静一瞬。 段恒之似也没想到我真的会在,上一瞬的振振有词,眨眼成了支支吾吾。 这样一个货色,我前世竟会爱他到如痴如狂,还当真是瞎了眼。 「陛下殿前重臣,大理寺少卿,竟罔顾律法与人前往勾栏院寻欢作乐,驸马,」我压沉嗓音,一字一句:「你此般做派,置陛下于何地,又置本宫于何地?此前,你明知本宫纵使出嫁,人前代表的也是陛下的脸面、天家的威严,却依旧纵容家中族老给本宫立规矩、跪祠堂,甚至要本宫搬出公主府,前去贴身侍奉你那不知深浅的叔祖母。」 重重拧下了手臂,将自己逼出哭腔,我继续质问段恒之。 「你若当真对本宫有所不满直说便是,何故如此行径来作践本宫!」

如此,一个明明下嫁,却被夫家欺辱到不惜在大庭广众声泪俱下的公主形象,算是就此立住了。 本就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段恒之。 此时面对众人鄙夷、唾弃的目光,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翠绯。」 我哽咽着唤了声,翠绯当即应是。 「既然惹了驸马不满,便将那些人尽数交予大理寺,由驸马亲自处置。」 「是。」 翠绯再应一声。 事情完满解决,我哑声道:「本宫累了,回府罢。」

16.

当朝公主亲临醉春风捉拿驸马的事儿。 不到一日传遍了京城。 未等我入宫向父皇母后解释,翌日一早兄长亲临了公主府,甫一见面,兄长便张口问道。 「究竟怎么一回事?段恒之当真去了醉春风?」 我无奈笑笑:「当真。」 兄长脸色愈发难看,磨拳霍霍骂了一声,旋即又问我。 「你在府中不知,朝中宗亲、勋贵还有御史台那些老东西,一大早就跪在了父皇的承乾殿,说你身为公主行为不当,要让父皇严惩你,如若不然便要一直跪下去。」 我并不在意,只问:「父皇与母后如何说的?」 兄长叹了口气:「听说段恒之竟敢去逛青楼,父皇母后都发了好大的火,但跪在承乾殿外的那些人……」 说到此处,兄长为难朝我看来。

「也不好就那样晾着。」 我无语翻个白眼:「这些人当真是闲的,此事明明错在段恒之,他们却一个劲儿咬着我不放,苍蝇似的烦人。」 「那你……」兄长蹙起眉心。 那日既敢亲去醉春风抓人,就已然料到会有这档子事。 经过一日发酵,宗亲之流的问题,很快就要迎刃而解了。 「兄长不必担忧,我自有应对之法。」 下一刻。 翠绯步履匆匆进来,行礼后禀道:「回公主,奴婢与府中家将已将宗亲们自贵承乾殿外,逼迫陛下重罚公主的事情传出去了。」

兄长目光逐渐变得疑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做这种事。 我悠悠然解释:「我那日亲去醉春风,京城不少百姓都瞧见了,想自父皇登基天下便海晏河清,百姓如何能不感怀在心?如今骤闻我这公主被下嫁夫家欺辱至此,又有父皇被宗亲、御史逼迫重重惩处我,又如何能不心生怨愤?」 至此,兄长彻底了然。 「他们逼迫父皇,你便想方设法令百姓逼迫他们?」 我微笑颔首,未再言语。

17.

不过半个时辰。 上万百姓齐聚宫门口为公主请命,陛下得以发落宗亲、御史的消息,如我所愿被送进公主府。 兄长抚掌大笑:「你这丫头,自小便古灵精怪,如今竟还能想出此等良策,倒是叫为兄刮目相看。」 我假作谦虚,实则将兄长的夸奖全盘收下。 说笑几句,兄长复而提起段恒之:「那人,你意欲如何处置。」 段恒之苦心孤诣毁我名声,好以此为四皇叔谋反造势,谁料一着不慎满盘皆落索。 此时此刻,他怕是亲手手刃我的心都有了。 我一如往常,决定静待其变:「等他狗急跳墙便是。」

一计不成,他怕是很快就要忍不住传信于四皇叔,求对方再想别的法子了。 此二人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早将这天下江山,视作他们的囊中之物。 「兄长,」我嘱咐:「记得提醒父皇,早在皇祖父在位时四皇叔便包藏祸心,如今怕是愈发猖狂无忌了,还是尽早料理为妙。」 略一沉吟,兄长颔首应下。 事情有了结果,兄长未再久坐,带着我的嘱咐匆匆入了宫。 三日后。 借由皇祖母寿辰在即,父皇下旨命封地王月底前全部返京为皇祖母祝寿。

「届时,只需关门打狗便可。」 悉知圣旨内容,我当下明了父皇的决断。 翠绯垂首立于身旁,低声询问:「临风院那边可要动手?」 临风院,正是段恒之在公主府的居所。 我摇摇头,视线远往远处:「不急,先让他亲眼瞧瞧,他以为能谋夺江山的乱臣贼子是何下场,再料理他也不晚。」 翠绯了然:「公主圣明。」

18.

拖了又拖,直到距皇祖母寿辰只剩两日,四皇叔姗姗来迟。 他做足了表面功夫,甫一入京,便直接进宫面圣请罪,声泪俱下地说是因幼子夭亡,这才误了入京的时辰。 前后脚,我派去他封地的探子也带回了消息。 「厉王府确有幼子夭亡,不过已是上个月的事情,况那幼子为府中异族舞姬所处,自出生便体弱多病,并不得厉王喜爱。」

「另,据属下探查,厉王于封地时与北漠多有书信往来,并暗中培植兵马数万,这是厉王离京后,属下潜入厉王府邸搜寻到了相关证据。」 探子呈上书信。 我并未接过,只命翠绯亲自将探子送去东宫,借由兄长之口,将此事向父皇禀明。 我无意探听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四皇叔,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以父皇雷霆手段,想来也不难料理四皇叔。 左右无事,我带着两名家将去了段恒之所在的临风院。

自从上次被我亲自从醉春风抓出来,他就彻底丢了大理寺少卿一职,如今正闲赋在家。 「恭喜驸马。」 家将将门推开,我徐徐踏入院子。 自从得知四皇叔进城,先前因丢官而一蹶不振的段恒之,又奇迹般地振作了起来。 此时他正坐在院中自斟自饮,端得一副谦谦君子的虚伪皮相。 我与他早就撕破了脸,纵使还身处同一屋檐,纵使天下百姓以为我爱他至深,我与他也早已相看两生厌。 「公主此言何意?」 我看也不看段恒之,径直上前坐下。

说到底,公主府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属于我,他不过暂时寄居而已。 视线扫向兀自得意的段恒之,我示意跟来的婢女去沏茶。 「四皇叔终于进京了,驸马应是欢喜异常吧?」 段恒之眼皮一跳,紧绷着脸皮:「我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我与厉王素来毫无瓜葛。」

19.

「好一句毫无瓜葛。」 一个眼神示意,立时便有家将上前,将四皇叔进京前,命他想方设法利用我毒杀皇祖母的书信,扔到了段恒之怀里。 「既无瓜葛,四皇叔缘何将如此重要之事,交予你这区区驸马来做?」 段恒之瞳孔骤然一缩。 他死死抓着早被拆封的信,既不敢打开确认虚实,又不敢就此扔掉,直至指尖发白,信封皱成一团。

「如今四皇叔应诏入京,想来是大事将成,你自负身怀从龙之功,不日便可加官进爵、封王拜相,本宫自是要恭喜的。」 段恒之嘴唇颤抖着,整张脸血色褪尽。 他大约死都想不出,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才让我这个对他痴心一片的蠢公主忽然有了脑子。 尽管还笔直站着,段恒之的身体却止不住打着颤。 我掩唇笑了声:「可惜,父皇早知四皇叔其心可诛,此番,四皇叔怕是要有来无回了。」

「不可能!」 情急之下,段恒之无法自控地吼出声,旋即才好似陡然清醒般,紧紧闭上了嘴。 「噗通」一声,双腿发软的段恒之,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他面白如纸、抖如筛糠,像是被火烧到一般,猛地扔掉了还抓在手中的信。 「公主!」 段恒之跪直身体,一个接一个给我磕头,直至额头血肉模糊方才停下。 见此,我不由想起前世,彼时皇城一破,为求段恒之能饶父皇母后一命,我便如今日这般,涕泗横流地当着万千叛军的面不停给他磕头,直至额头血肉模糊都不曾停下。 可那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命人将我提起,强迫我眼睁睁看着父皇母后被他斩首示众,而后,将我丢给那些满眼淫邪的兵士,任由他们欺凌辱虐。

往事不堪回首,我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 「怎么停下了?」我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声道:「继续磕,否则我现在就押了你进宫去见父皇,届时……」 段恒之大骇,哪里还顾得上血流不止地额头,继续「砰砰砰」磕了起来。 很快,他身下洇开一小滩血泊。 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如丧家之犬般对我摇尾乞怜。 直至他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昏死过去,才颇感无趣地留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命人在旁守着,别叫他磕死了。」

20.

四皇叔还未伏法,段恒之自然还活得好好的。 自被我戳破与四皇叔暗中勾结后,段恒之再没了往日傲骨,只犹如惊弓之鸟般窝在临风院,连院门都不敢踏出一步。 但只要一天我与他未在人前撕破脸,就还是旁人眼中的情深伉俪。 明日便是皇祖母寿辰,他这位公主驸马不去的话实在不像样子。 入夜后。 我命人从宫中请了御医来为他诊治。 御医惊疑不定给段恒之处理血肉模糊的伤口,我守在两人身侧,仿佛一个真正的贤妻。

「驸马这伤究竟如何?」 我哭得梨花带雨,做出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模样。 原本惊愕于段恒之伤口的御医,也不由的开口劝慰:「公主不必担心,驸马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未曾伤筋动骨,只需这几日精心调养,吃食上也注意些便无妨了。」 我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眼泪依旧在眼眶中不住打转:「多谢御医了。」

为段恒之包扎好的御医受宠若惊起身,连连道。 「公主言重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处理好伤口,留下药房,御医便告辞离了府。 没了外人在,我自然也不必再做戏,烛火昏黄的房间里,段恒之惊怒交加望住我。 「公主既已容不下我,又何必在外人面前做戏!」 大约是磕头磕多了,他此时还有些虚弱。 我勾出个浅淡笑意:「本宫爱重驸马,自是看不得驸马受半点苦痛,驸马怎的反过来怨怼本宫了呢?」 段恒之气到说不出话,愤愤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我心情却甚好。

「明日便是皇祖母寿辰,驸马还需同本宫一道入宫,今日便先好生歇息吧。」 段恒之大怒:「入宫?我这副模样如何能见人!」 我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瞧了一通,最终满意点头:「依本宫看,驸马这副模样好得很。」

21.

翌日。 我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段恒之,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铃声叮当中,段恒之面如死灰地僵坐着。 「今日便要见着四皇叔了,驸马可是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闻言,段恒之绝望更甚。 我如今最大的乐趣,便是瞧着他自知走入穷途末路,却又反抗不得的凄惨模样。 「不过无碍。」 我自顾自说着:「早起刚得了兄长的信儿,父皇已将四皇叔意欲谋反之事悉数告知了皇祖母,到底不是亲儿子,皇祖母还嘱咐父皇快些料理呢。」

段恒之脸色霎时灰白不死活人,也对,四皇叔毕竟是他千挑万选之下孤注一掷。 原以为能乘着东风直上九霄,未曾想还没到起飞的时候,就已然被重新打入泥淖。 见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我不由出声劝慰。 「放心,你与四皇叔勾连的事情,除了公主府的人,便再无外人知晓,到底夫妻一场,本宫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 段恒之满眼惊惶把我看住,直到此时,他仍未放弃哄骗我。 「公主,我自问对公主问心无愧,却不知公主究竟缘何这样对我?」 「本宫如何对你了?」 我费解万分与他对视:「本宫分明是护着你,驸马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22

段恒之自知说我不过,只能愤愤闭上了眼。 马车吱吱呀呀前行着。 一刻钟后,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翠绯在外禀道:「公主,驸马,咱们到宫门口了,请下车吧。」 段恒之猛地睁开眼,在翠绯的催促中,苦着脸下了马车。 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重臣宗亲,眼见段恒之那副重伤在身的模样,一时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我从马车上下来时,刚好看到他不堪受辱摇摇欲坠的模样。 「驸马,」我对那些愈发肆无忌惮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只巧笑嫣然挽住他手臂:「进去吧,莫让皇祖母等久了。」

段恒之在外一向目下无尘,自入朝为官,早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过去有我护着,那些人纵使瞧他不忿,也只敢在背后骂上几句,今日瞧我这般,虽未言明,旁人怕是也看出了些许蹊跷。 身后,一句没遮没拦的冷嘲热讽,遥遥传来。 「就是个只会伺候女人的样子货罢了,往日总装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真真可笑至极。」 段恒之呼吸一滞,脚步也停了下来。 我只当没听到,温婉笑着催促他:「怎么了恒郎,可是有何不妥?」 满面屈辱的段恒之盯着我看了半晌,见我无动于衷,才艰难撑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了摇头。 「没事。」

23.

皇祖母宫里难得的热闹。 满宫妃嫔,重臣宗亲女眷,全都叽叽喳喳欢聚一堂,聊得要多热络有多热络。 但我才一进门,热闹的气氛便瞬间陷入沉寂。 显然她们还未忘记,方才宫门口发生的那一幕。 「可是蕴儿来了?」 由嬷嬷搀扶的皇祖母,笑容疼宠地走了出来。 我忙应了上去,代替嬷嬷搀住皇祖母:「皇祖母可是想蕴儿了?」 皇祖母乐呵呵拍了拍我手背。 「都是成了婚的人了,也不晓得庄重些。」

「在祖母面前做什么要庄重,只要祖母喜欢,我一辈子都是祖母的小丫头。」 我和皇祖母亲亲热热说话,旁侧妃嫔、女眷看向我的目光都带了探究。 不多时,便有心思活络的忍不住了。 我与皇祖母才落座,就迫不及待开口。 「方才在宫门口遇到,瞧着驸马爷似是伤着了?」 说话的,是皇祖母娘家一位夫人,上次跪在承乾殿外逼父皇惩处我的人中,就有她的丈夫。 皇祖母听罢果然急了:「驸马伤着了?伤到哪儿了?可叫御医瞧过了?」

我面无表情瞥了眼那位夫人,讨宠地往皇祖母手臂上一靠。 「也是驸马有孝心,知道皇祖母寿辰在即,便非说要给菩萨磕头求菩萨保佑皇祖母千岁,孙女好说歹说劝着,他也直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头才听了,还说如此方显心诚。」 皇祖母听后大为感动,也不出我所料,将此事归功到了我头上。 「不愧是哀家蕴儿看中的人,果然是个好的。」 之后,便是流水似的赏赐。 意欲挑事的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讪讪闭了嘴。

24.

宫宴开始。 我总算见到了那位面容阴鸷的四皇叔。 此时殿内气氛表面还算融洽,但平静水面下早有涌动的暗流。 段恒之神情郁郁同另外两个驸马坐在一处。 那两个驸马迎娶的公主,皆是出自妃嫔,无论身份还是父皇的宠爱,与我都是天壤之别。 之前没什么机会遇到,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他们少不得要上赶着讨好段恒之。 「公主可是没什么胃口?」 一晚上,我没吃几口菜,倒是陆陆续续喝了不少酒。 许是得了母后嘱托,太子妃嫂嫂不知何时来了我身边:「母后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公主爱吃的,我带公主去用些?」

看着端庄娴静的嫂嫂,我忽觉有些醉意。 「嫂嫂。」 顾不得场合,我一脑袋扎进嫂嫂怀里:「我好像醉了。」 「醉了?那可更不能继续饮酒了,」嫂嫂焦急唤了翠绯过来,同她一道将我搀扶起身:「来之前母后便吩咐过了,公主若是不舒坦,只管去她宫里歇着。」 我醉意朦胧倚在嫂嫂肩上,嘟囔着:「辛苦嫂嫂了。」 临出殿门前,我余光扫向被两个驸马接连灌酒的段恒之。 不出所料,看到了他望向嫂嫂时,那令人作呕的贪婪欲望。 倚着嫂嫂往母后宫中走去。 我心想,最后一次了,今日之后,段恒之再别想踏出临风院哪怕半步。

被小心扶着在偏殿躺下,嫂嫂便要离开,她毕竟是太子妃,今晚这样的场合她不好久去不回。 她刚要走,我便握住了她的手。 「嫂嫂,兄长的意思,父皇今晚便要料理四皇叔了,他不放心你,叫我好生把你看住。」 嫂嫂诧异看我,我狡黠地冲她眨眨眼。 「嫂嫂没看出来吧?我可没醉。」 听着这话,嫂嫂没再执意离开,她赧然在我身旁坐下,少见的红了脸。 安静的寝殿中,响起嫂嫂含羞带怯的声音。 「太子有心了。」

25.

子时降至,翠绯带回了四皇叔及其党羽伏诛的消息。 嫂嫂悬着的一颗心放下,长长吐出口气,却还是担心道。 「不知太…不知父皇母后如何了……」 听出她半中间转了个弯的话,我无声笑笑,翠绯又道:「回太子妃的话,陛下太子均无恙,太子妃尽可放心。」 嫂嫂脸颊再次染上薄红,扭头看到我明显的促狭笑意后,抿着嘴不好意思说话了。

「驸马呢?」我转而问道。 翠绯瞧了眼嫂嫂,垂首禀道:「幸得太子殿下有先见之明,早早派人护住了驸马,那逆贼竟还妄想攀咬驸马,惹得陛下大怒,当即便命人结果了他。」 这便是,让我自行处置段恒之的意思了。 明白父皇的暗示,我大悦,恨不能立刻带着段恒之回府,好好磋磨他一番。 「皇后娘娘的意思,眼下夜已深,公主与太子妃既已身在栖梧宫,今日便先宿在这边,余下的待明日再说。」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翠绯依言推下,殿中又只剩了我与嫂嫂。 回想段恒之先前看向嫂嫂时,眼中惹人厌恶的痴迷,我考虑是否在收拾他之前,将此事告知嫂嫂。 「既是母后的意思,那咱们便在这边安置吧。」 嫂嫂嗓音柔婉地说道。 我点点头,传人进来沐浴更衣后,与嫂嫂同塌而眠。 一夜好梦。

26.

翌日,我一早便带着满面憔悴的段恒之返回公主府。 直至进了府门,段恒之依旧魂不守舍的模样。 「去,将驸马带下去好好梳洗一番,本宫还有好些话要同他说。」 府中太监应声带着段恒之去了。 一刻钟后来禀,已经对方梳洗赶紧送回了临风院。 趁着正在兴头上。 我当即提脚往临风院走去,还未到门口,就听得段恒之的破口大骂。 「放肆!放肆!我可是公主的驸马!你们怎敢辱我至此!我定要让公主砍了你们的头!」 听着这一声声咆哮,我不免满头雾水。 直到我进到房中,看到穿着与醉春风相公如出一辙衣衫的段恒之。 想他向来自诩名流雅士,难怪会气到口不择言。 见我进门,还没搞清楚现状的段恒之,竟向我求救起来。

「公主!纵使你我之间多有龃龉!可你我婚事毕竟是陛下亲赐,如今这些刁奴欺主,你、你焉能坐视不管!」 我置若罔闻,脚步轻盈走到桌椅前坐下,好整以暇看着他被梳洗打扮。 别说,段恒之那张脸委实不错,换了这么一副装扮,竟也不输醉春风的头牌相公。 见我无动于衷,他这才明了,今日之辱分明就是我默许的。 他面露愤恨,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宁蕴儿!你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要叫你——啪!」 段恒之狠话还没撩完,又被神出鬼没的暗卫上了一巴掌。 「敢对公主出言不逊,罪不可恕!」 好好一张俊脸,被打得肿了三尺高,下巴脱臼的结果就是,他不仅再说不出话,还兜不住嘴里的口水。 啧,我再不遮掩真实情绪,嫌恶挪开了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27.

像是看不到他的愤怒,也听不到他的咆哮。 将人梳洗打扮好的嬷嬷,笑眯眯带人将段恒之压到了我面前。 「公主瞧瞧,驸马这个样子可还算入眼?」 平心而论,这嬷嬷的手艺确实不错。 除去那张被打肿的脸,这般模样的段恒之若是进了醉春风,少不得要被恩客们抢破头。 「同醉春风的老鸨说好了吗?」 我平静地问。 嬷嬷忙不迭点头:「老奴亲自去过了,醉春风老鸨说届时给驸马戴好面具,保准不会有人知晓驸马的身份。」 段恒之瞳孔骤缩,看向我的眼神带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你要做、做什么……」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驸马不是爱去醉春风吗?夫妻一场,本宫自是要满足驸马一切心愿。」

「你你你!」段恒之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 对外说的再好听,醉春风终究只是个勾栏院,想他状元出身,之后平步青云坐上了大理寺少卿,又得父皇恩赐,我这当朝公主下嫁,算是近年来京城最风头无两之人。 如今,却要被送去醉春风,做个人人可践踏的相公,只需想想,我便忍不住要笑不出声。 「宁蕴儿!宁蕴儿!」 眼见暗卫又要动手,我轻飘飘把人拦下。 段恒之目眦欲裂:「我自问从未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何故心狠至此!我可是你成了亲拜了堂的夫君!你怎可!」 「未有对不住我的地方?」 我冷下脸来,讥讽一笑,不疾不徐道。

「且不说你与厉王勾结之事,段恒之,你真当我不知晓,你对我嫂嫂,当今太子妃的贪念?」 此话一出,还欲挣扎、咆哮的男人瞬间变得僵硬。 不耐继续与他对峙。 正要吩咐嬷嬷将人带走,我忽然又想起一事。 「他这身份到底是个问题,为免他在醉春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去,把他的舌头给本宫拔了。」 暗卫当即领命,本还魂不守舍的段恒之,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最毒妇人心!宁蕴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住手!你们这些刁奴给我住手!我是当朝状元郎!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你们怎敢如此对我!!!放手!!!」 不顾段恒之声嘶力竭的咆哮,暗卫轻轻松松将人提了出去。

28.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醉春风多了位戴着面具,口不能言,但论伺候人功夫却是一流的相公,不止京城,便是全天下都听说了。 尤其是那相公不仅能接女客,男客也都来之不拒,更是让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 更有甚者,为那相公去了个「夜十郎」的称号,寓意他仅一夜,便能伺候至少十位恩客。 一时间。 「夜十郎」的名号,在京城风头无两。 倒也与他先前,作为公主驸马时也没什么区别了。 公主府。 翠绯乐呵呵为我斟了杯茶,又将一包金锭摆在我面前。 「公主,醉春风老鸨方才命人送来的。」 扫了眼那捧金锭,我喝了口茶,吩咐:「驸马为公主用度辛劳几个月也是不易,拿去赏给府里人吧,连带着暗卫和家将一道赏了。」

翠绯含笑应是。 又三个月过去,公主府月月都能拿到少说十余万金。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销金窟,敛财之能可见一斑。 先前四皇叔被父皇料理,我本有意接手这销金窟,后又觉得麻烦,便放开了手,如今看来倒是冲动了。 三个月过去,按照我之前的吩咐,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段恒之,被醉春风老鸨亲自送了回来。 是夜,老鸨恭恭敬敬立在我面前,垂首不言。 「佘夫人好手段,不过短短数月,便将醉春风牢牢捏在手里了。」

我位于上座,目光凉凉扫过堂中立着的女人。 女人四十有余,身段丰盈,容貌可堪一句风韵犹存,大约是在醉春风待久了,一言一行间皆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她朝我柔媚一拜,言辞恳切道。 「托公主的福。」 对于这种知情识趣之人,我向来是乐见的。 「辛苦佘夫人这几个月照拂驸马,来日若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本宫便是。」 老鸨双眼倏地一亮,情难自已的惊喜朝我望来,而后行了跪拜大礼。 「多谢公主大恩。」

29.

打发走了老鸨。 我径直去了临风院,数月不来,饶是已将近入夏,这院子却也多显荒凉之色。 瞧见我,守在院门外的家将忙行礼:「见过公主。」 我摆了摆手,抬脚走进临风院。 几月不见,段恒之仿佛变了个人,面泛春色却又形销骨立。 见我面露不解,翠绯忙道:「奴婢听闻,驸马初去醉春风时折腾得厉害,那老鸨便一不做二不休,给驸马灌了不知多少种药,之后驸马开始见客,为免他闹出乱子,老鸨便日复一日给他喂药,如今想必……」 翠绯话没说完,但我也想象得到。 如今的段恒之怕是早被那些药喂成了个废人。

行至榻前,我垂眸冷冷把人看住。 段恒之如今连衣裳都穿不住,袒露出来的身体上,尽是青紫御痕以及狰狞伤口。 「公主当心,」翠绯在旁劝着:「老鸨将人送来时说,驸马如今缺不了人,且早已染了脏病,您还是离远些吧。」 脏病,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我早发过誓,要将我当日所受苦楚,尽数奉还与他,如今只剩一样了。 欣赏了会儿他如今丑态百出的模样,我低声唤来了暗卫。 比起家将,向来暗卫应该对把人制成人彘一事,更加得心应手。 早早被好的翁被暗卫抬进屋来。 未再继续留在屋里,暗卫动手前,我带着翠绯去了院里。

过了些时候,有浓重的血腥味自房中弥漫出来。 活生生被斩去四肢,若非段恒之早被拔了舌头,这惨叫声还不知得多凄厉,眼下这静悄悄,颇为无趣。 有些遗憾,早知当初就不叫人拔他的舌头了。

30.

新鲜出炉的人彘,被端端正正摆在了段恒之先前的屋子里。 被塞在瓮中的段恒之,仿佛一个活死人。 他眼神麻木地不知望着何处,我站在他面前,脑中不由想起,我前世刚被制成人彘时,他在我面前得意癫狂的模样。 时移世易,我终于将他施加在我身上的,尽数还给他了。 「本宫的好驸马。」 我站在远处望着面前这尊人彘,不觉恐怖,只觉无比痛快。

「当初成婚时本宫便说了,终此一生,本宫都会好好待你,让你余生再无烦忧,如今,本宫也算是言出必行了。」 成为人彘,自是再不会有任何值得烦忧之事。 段恒之麻木的双眼,迟缓的恢复了几分神采。 他眼中,是再浓烈不过的恨意,一如当初身处地狱的我。 他说不出来话,张开黑洞洞的嘴,不断发出「嗬…嗬…」地声响。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外乎就是诅咒与谩骂。 「从今往后,你便安心待在此处,放心,本宫会命人好好照顾你,比不会让你成为那短命鬼。」 话音落下。 我转身走出这恶臭熏天的房间。

清醒的空气扑鼻而来,我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头顶一碧如洗的天空。 段恒之觊觎嫂嫂的事。 我终究没有告诉兄长和嫂嫂,他们如胶似漆伉俪情深,我又何必说这种腌臜事惹他们烦心。 反正,四皇叔伏诛,段恒之成为人彘,再不会有前世那般惨剧发生。

「公主。」 翠绯行至我身边:「按您的吩咐,已将驸马先前勾引公主,散播风声败坏公主名誉,以及暗中勾连逆贼厉王的事情,全部都散播出去了,另,驸马坠崖身亡的尸体也已经安排好,公主尽可放心。」

我一言不发点了下头。 「段恒之」一死,这天下,便再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去处了。

从今以后。 他就只是个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受尽折磨却又求死不能人彘而已。

同翠绯相视一笑。 而我,便可百岁无忧。

来源:宫墙往事录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