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一刻,一贯清冷的人红着耳尖将脸贴到我掌心,媚了一下,嗓音微哑道:「殿下,我的心口好疼,你摸一摸。」
《鱼米面首》
和驸马成婚半载,我们一直相敬如宾。
我嫌他冷淡,正准备纳面首,却听闻他遇险失了忆。
当晚,他高烧不退时。
我去看他,手才伸出去。
下一刻,一贯清冷的人红着耳尖将脸贴到我掌心,媚了一下,嗓音微哑道:「殿下,我的心口好疼,你摸一摸。」
我:「……?」
1
我和沈瑜是皇家和世家联姻。
沈家世代为帝师,桃李满天下,满朝文臣几乎有大半都和沈家沾上关系。
为了稳固朝廷,父皇不顾我们意愿,下旨为我二人赐婚。
可到底没什么感情。
成婚半载,他在外五个月,我们基本没怎么见过面。
但就在几天前,他南下办差遇了险。
我去看他时,屋内药味浓重,一旁站着好几个太医。
见到我来,几人纷纷朝我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我摆摆手,扫了眼床榻上面色泛红的男人,沈瑜生得极好,眼窝深陷,眉骨挺拔,是极好的骨相,眼下因着疼痛,那纤长的鸦黑睫羽轻轻颤着,如蝴蝶扇动翅膀,褪去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破碎感。
「他怎么样了?」我开口问。
赵太医拱手,恭敬回:「沈大人跌下马,摔伤了脑袋,但观外表,伤得不重,只起了高热,等退了热想必就能好了。」
闻言,我抿了下唇。
难怪,他的脸这样红。
我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探探他的温度。
可还不等我触及他的额头。
原本还在昏睡的人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算不上很清明,环顾一圈,最后落在我脸上。
我的手停在半空,正欲解释,可下一刻,就见平时一贯清冷的人沉默了下,忽然将脸贴在我掌心,轻蹭了一下,开口时嗓音微哑:「殿下,你来看我了。」
这话一出,我瞬间愣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
2
其他太医也明显顿了一下,但纷纷背过身去,装聋作哑。
赵太医忙打哈哈:「看沈大人的情况应该并无大碍,下官们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招呼着其他太医鱼贯而出,像是生怕坏了我的好事。
我眼睁睁看着屋内的人一下散了大半:「??」
不是。
他这是没问题?
问题大了!
但碍于沈瑜的身份,我不好叫别人看了他的笑话,挥挥手,让其他伺候的人也退了出去。
须臾间,屋内就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立在床侧,掌心的温度有些烫,顿觉不自在,唤他:「沈瑜。」
这时我才想起来。
虽然我们并没有感情,但毕竟是圣上赐婚,在人前总归要装得恩爱一些。
现在四下无人,他不必再装了。
原以为他肯定会立刻与我保持距离,但他大抵是烧得糊涂了,那双平日里寡淡无情的眸此刻看向我时带着几分迷蒙:「殿下,我的心口好疼,你摸一摸。」
细听,语气里似有几分隐隐的委屈。
可——
他伤的分明是脑袋啊!
3
我沉默地看着他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掌心下的心脏搏动有力,肌理紧实。
炽热的温度从指尖烫入心间,连带着我的心脏也跟着颤了一下。
我收回手,淡声道:「睡一觉就好了。」
他应当是烧糊涂了。
等明日醒来就会恢复正常吧。
见我收回手,男人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低低应了一声,温顺道:「好。」
见他重新闭眼后,我很快离开。
之后的几天,我都没再去看他。
沈瑜也没来找我。
我自然而然以为是沈瑜第二日恢复清醒回想起那晚的事,失了体面,短时间内不想再见到我。
这倒也属于人之常情吧。
不过我本来就没指望能和他夫妻情深,能相敬如宾也不错。
贴身丫鬟盼冬却有些不满:「殿下,您好歹是金枝玉叶,自打嫁过来就日日守活寡,哪里有他这样当驸马的!」
话落,小丫头将手里搜罗来的各种美男图放在我面前,气鼓鼓道:「驸马不中用就算了,咱们要不找几个能干的面首?」
我沉默了下。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不过她说得也有理。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我自己!
我翻了翻美男图,瞧着里面的画像。
有眉清目秀的,也有身材健硕的。
俊得各有千秋。
我看得入迷,也就没有注意到,屋外一道修长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眼神微暗。
4
一直到入了夜,用过晚饭后。
我洗漱完,才准备歇下,却听人报沈瑜来了。
沈瑜?
他来做什么?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几天不见,沈瑜的面色好了许多,但奇怪的是,他没有穿往日里的一身墨袍,而是穿了身薄薄的青衫,身姿颀长纤瘦,如松竹一般。
我多看了他一眼。
眼下已入深秋,他这样穿难道不冷?
这般想着,但我也没多问,只道:「有什么事吗?」
按理来说,沈瑜基本上不会踏足我的院子,不是在忙公务就是在去忙公务的路上。
我的语气平静,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男人似乎有些不自在,原本皙白的脸慢慢红到耳根,但到底还是开了口:「我的身子已经好了……」
我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他的身子好不好同我说什么?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男人缓缓走到我跟前,弯下腰,轻轻吻上我的唇,语出惊人:「驸马不中用没关系,我可以伺候殿下。」
我:「!!」
你俩不是同一个人吗?
5
我细细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
入了夜,沈瑜只用了发带束发,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肩头,那张淡冷的脸此刻多了几分温和,男人的呼吸温热,因着距离过近,一股子冷松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鸦黑的睫,淡色的唇,衣衫下微露出的精致锁骨,无一不出挑的。
我无意识咽了下口水,有些难移开视线。
被触碰到的唇瓣像是带着电流一般,迅速流窜过全身,激起一阵酥麻。
险些沦陷时,我忽然想起大婚那夜。
饮过合卺酒之后,沈瑜端坐在另一侧,眼睫微垂着没有看我。
屋内寂静一片,只有龙凤喜烛在燃烧。
无言的旖旎在空气里蔓延。
大抵是不胜酒力,他的脸颊有些泛红。
可出口的话还是克制疏离:「天色不早了,殿下歇下吧。」
说罢,他拿了一只枕头,就去了旁边的小榻上,背对着我。
还当真是……一眼都没有多看我。
我一下冷静下来,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淡声道:「用不着。」
我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
虽然不知道沈瑜现在是怎么回事,但我也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免得等他清醒之后羞愤难当,指摘我卑劣。
以我公主之尊,要多少面首没有?
许是我拒绝的态度太过决绝,男人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站起身来,绯色的唇动了动,像是要说点什么,就听见门外敲门声响起。
但外面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盼冬拖走了。
隐隐有声音传来。
「去去去,你个没长眼的蠢材,别坏了公主的好事!」
「可大人之前说……」
「他来都来了!」
「……」
伴随着声音远去,我瞥了眼仍目光灼灼看着我的沈瑜。
换作以往,他该立刻前去书房,可现在却依旧没有反应。
这下我能确定,他的记忆真的出现了偏差!
我的眸光微动,有些头疼。
他是办差出的事,也不好叫外面的人知晓他的情况,免得落入有心人的耳里,生出祸端来。
「过来坐吧。」
见他还站着,我招了招手。
他依言过来。
我硬着头皮将我们二人之间的事细细说了,本以为他多少会恢复一些以往的模样,但没想到,等我说完,面前的人沉默了半晌,轻声呢喃:「怎么可能……」
我:「?」
什么怎么可能?
6
但我再追问,他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这会儿夜也深了,折腾了半日,困意席卷而来。
我没了精力与他周旋,兀自躺进被窝里:「罢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原以为他会如之前一般去一旁的小榻上去睡,可我的眼睛才闭上没多久,就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男人默不作声地躺在我身侧。
我下意识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其余的动作,也就没太在意,很快睡去。
意识朦胧时,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叹息:「明昭,这一次我终于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了……」
很熟悉的声音。
像是沈瑜。
但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抵是梦吧。
7
我本以为把话说开之后,沈瑜自然而然会与我疏离开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等次日醒来时。
我下意识想伸展一下身子,可还不等我抬手,忽然就愣住了。
目光顺着往下移。
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正紧紧扣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许是察觉到动静,原本还在睡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对上我的视线,他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用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再睡一会儿吧。」
晨起时的嗓音带着微哑,带着让人耳根微痒的磁性。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记忆里,他清冷端肃,礼仪周到,处处做到完美,是所有人夸赞的好郎君。
但现在,他这算是在撒娇?
心脏莫名跳得快了些。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任由他抱着又躺了一会儿。
所幸这段日子父皇特为他批了假,让他休养好了再去上朝。
我松了口气。
但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
「殿下可醒了?」
是盼冬的声音。
听见她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推开沈瑜的手,坐起身来:「进来吧。」
身旁,沈瑜手心一空,眼底划过失落和暗暗的恼意。
这个时候的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8
伴随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盼冬端着洗脸盆进来,瞅见沈瑜还躺在榻上,不敢乱看,只将洗脸盆放在矮凳上:「奴婢伺候公主起床。」
我随口应了:「嗯。」
待洗漱完毕,沈瑜的小厮又来催了一回,但沈瑜却是陪着我用完了早饭才去。
我一开始还担心他失忆后会不会影响处理公务,但见他离去时神情自若,想必那些应该难不倒他,便也没再放在心上。
待他离开之后,我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去了院子里浇花,入了秋,公主府之前培育的许多名种,这时节正巧开了花,美不胜收。
盼冬和彩欢陪在我身旁。
盼冬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想到什么,忍不住兴奋对我说:「殿下,奴婢听人说,江小将军凯旋了,不日回京,陛下要为他接风洗尘呢!哎,要是当初您嫁的是江小将军多好啊,偏偏是冷峻的沈大人……」
听见这个名字,我的神情一僵,指尖不自觉掐入掌心。
连水壶倾倒也没注意到。
9
盼冬说得没错。
比起与沈瑜在成婚前只有过几面之缘。
我和江修烛一道长大,算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他同太子哥哥交好,年少时,我的母后并不受宠,父皇偏宠贵妃娘娘,连带着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屡屡挑衅欺负我。
我向母后哭诉过,母后为着我的事要罚贵妃娘娘,却被父皇拦下。
父皇轻飘飘一句「不过是孩童间的打闹罢了,何必上纲上线」,就打发了母后。
母后在殿内伤心落泪了半日,而后便麻木了,也不再管我。
自那之后,我也明白,找母后哭诉无用,还会徒增母后烦恼,便不再去了。
只六岁那年,三皇兄故意踩着我的裙子,害我在众人面前跌倒,出了好大的丑。
「哎呀,五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萧子晗长我两岁,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眼底却是明晃晃的恶意。
他得知自己母妃险些被我母后责罚,哪里能忍得住。
我又疼又狼狈,可偏生宫内的人惯会捧高踩低。
无宠的皇后和受宠的贵妃,谁都会站队。
无一人扶我,便是宫女也在掩唇偷笑。
我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裙摆处开裂了。
那是母后送我的,我最喜欢的衣裙。
换作往日,我定扑上去同他翻脸了,可一想到会连累母后,我什么也没说。
所幸那一日是元宵节,宫里举办宫宴。
萧子晗被贵妃派来的人叫走了,临走前,他横了我一眼,讥讽道:「无宠的公主还不如得脸的宫女,五皇妹你这样子可真狼狈啊。」
说罢,他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徒留我独自留在原地。
我其实不想哭的。
可真的到了没人的时候,眼泪却不受我控制一般,簌簌落下。
又怕被人瞧见了笑话,我躲在假山后面偷偷抹泪。
江修烛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谁在哭啊?」
少年清朗的嗓音陡然出现在我的头顶时,吓了我一跳。
泪眼蒙眬地抬眼望去时,才发现他手里还拿了一只风筝。
大抵是风筝被挂在了假山上面。
见到我,少年的神情明显一顿,随后他很快转身,下了假山,跑到我身边来,似有些局促,上下摸了摸,却愣是没有摸出一方帕子,他急得挠头,忽然灵机一动,将手中的风筝递给我:「欸,送你风筝,别哭了。」
我怔怔地从他手里接过风筝,是最常见的燕子的图案。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旁人的东西。
也是我在深宫之中,感受到的少有的善意。
以至于在知道他是太子的伴读后,怀揣着亲近的心思常与他见面。
在我受了委屈时,总是他陪在我身侧,想方设法地哄我开心。
伴随着年岁渐长,到了及笄之年,少年郎风姿绰约,同饮甜酒时,艾慕悄然滋生。
可就在我想将心意诉之于口时,却听见太子皇兄与他提起我:「小五与你走得近,她也到了年纪,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你可有意?」
闻言,我躲在树后,袖子还藏着做了半个月的荷包,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有些怕听见他的回答,又渴望听见他的回答。
却没想到会听见他说:「太子殿下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对五公主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太子又道:「那如果要她去和亲呢?」
我的心悬在了半空,指尖一片凉意。
和亲?
难怪母后这几日看我的眼里总有泪光。
可,可我还有江修烛……
他定不会忍心我去的……
但所有的侥幸被少年的下一句话彻底打碎。
江修烛:「……食民之禄,是她应做的。」
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失落、难过伴随着委屈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那个荷包我最终没有送出去。
在他出征之后,父皇问我,愿不愿意嫁给沈瑜,我虽感惊讶,但想了想,坚定地说了愿意。
原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比起远嫁和亲,嫁给沈瑜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来源:米花说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