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收到老战友张殿礼寄来的长篇小说《槐花飘香》，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展现在眼前，皖北农村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由弱变强、由穷到富的壮丽诗篇在耳边回响。征得老战友同意，本平台将选载部分章节，让读者从中领略跨越世纪的人间百态。（文中标题为编
编者按：“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收到老战友张殿礼寄来的长篇小说《槐花飘香》，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展现在眼前，皖北农村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由弱变强、由穷到富的壮丽诗篇在耳边回响。征得老战友同意，本平台将选载部分章节，让读者从中领略跨越世纪的人间百态。（文中标题为编者所加）
第四章 老革命的高觉悟＿《槐花飘香》（小说）选载
长进转业回到槐树庄时，他的大哥已经病逝，堂侄还算通情达理，二话没说就将长进原来的二亩薄田和梨行扫还了他。
1938年，蒋介石命令部队扒开郑州黄河花园口大坝,致使黄河以南上千个村庄淹没在洪水之中，80多万人葬身洪水，2000多万人流离失所，人们四散逃难，不少难民也逃到了建安县。
在二哥的张罗下,长进挑了个名叫大风的清秀俊悄女子完了婚,次年喜得贵子,这个“贵子”就是秋生。
这几年，这片梨树在长进精心侍弄下“焕发了青春”，每年枝头都挂满了果子。长进可以说被抓壮丁去当兵是“净身出户”，转业回来也是如同“净身入户”，一点少得可怜的退役金，全被他拿到农业合作社买了农具。要不是那片梨树，仅靠祖上留下来的二亩薄田，怎么也养活不了一家子人。长进和媳妇都不是小气的人，除了自己享用外,还把梨子送给左邻右舍，甚至全村的人。卖了一点钱，只要村人张口，没有不借的。借款人还钱就要，不还从来不向人家追要。这片梨行惠及全村,没有不得到好处的，包括麻五家亦是如此。可以说它不但是长进家的宝贝，也是全村的宝贝。眼下梨子已经挂果，再过一个月就可以采摘了。看着黄澄澄的果子,绿油油的满树梨叶,正值“壮年”的枝干，谁能舍得砍伐?
对于这片梨行，是砍还是不砍，麻五也认为是一件非常糟心的事。砍吧，怕投鼠忌器,肯定得罪恩人，落个忘恩负义的罪名;不砍吧，怎么完成炼钢任务?自己吹出去的话怎么收场?怎么向对自己寄予莫大期望的马县长和王书记交代?砍伐槐树得罪全村人，砍伐一片梨树只得罪长进一家人。权衡利弊，他只能选择后者了!
但是麻五不敢明目张胆地砍伐长进家的梨树，而是等到长进到县城住院不在家的时候再下手，可是长进家早有预感，在长进住进县城医院时，长进媳妇大风就担心麻五很可能会趁机砍伐她家的梨树。家人都说麻五不会这样做，平时看起来他非常尊重长进，经常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况且通过老槐根已经给他打了招呼，大凤一个劲地摇头，说麻五这个人她最了解，胆大包天，没有他不敢干的，而且他也是最不讲情义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长进走后的第二天夜里，麻五等十几条黑影便悄悄窜入了长进家的梨行。
那天夜里天阴得能拧出水，嗖嗖的小风刮个不停。
正当麻五等人举起斧头对准树根砍伐时，突然十几道强烈的手电光射在了砍树人的脸上，刺得砍伐人睁不开眼睛。“有贼偷树了，快来抓啊!快来抓啊!”秋生、春生、槐花等十几个孩子不停地呼喊着向砍伐人围拢。砍伐人丢下斧头锯子撒腿就跑。麻五跑了几步，他从呼喊的稚嫩声音判断出来，他们只是一群毛孩子，并无一个大人，就停住脚步，召唤回其他砍伐人，让他们继续砍伐的人。
秋生来到麻五面前质问道，谁叫你们随便砍伐我家梨树的?
谁?你管得着吗?麻五耍着性子说。
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动一斧头!
秦椒(辣椒)不辣,蒜(算)厉害了!告诉你，是党叫我们砍的，你能阻挡得急了
了吗!耽误了大炼钢铁，这个责任你能负得起吗? 结果
我问你，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 你敢
当然是共产党了!
是共产党就不会允许你们这样祸害老百姓!春生、槐花等几个小伙伴也都随声附和着说，对!共产党不会这样做的。你们代表不了共产党!
结巴嘴子副队长梁永富不耐烦了，说，大、大队长，你、你跟他们、一、一群毛、毛孩子、啰、啰嗦啥，把、把他们、轰、轰走……麻五边推秋生边说，去去去，毛孩子知道啥，快回家睡觉去。这是我们大人的事!
大人也要讲理呀!你们要是不说清楚就是不能砍树!秋生他们也不示弱，一个人抱住一棵树不松手。
麻五恼羞成怒，伸手抓起秋生的衣领子使劲把他甩出去一丈多远，气咻咻地说,滚!小兔崽子,上次你写信向省里告我的状，还没来得及跟你天和算账呢，你又蹬鼻子上脸了!
几个孩子慌忙拉起秋生。打人了!凭什么打人!打人犯法!
孩子们呼喊着围向麻五。
麻五一看势头不好，转头对着砍伐人吼道。都愣着干啥?还不快动手!照死里打，打死我一人顶着!
砍伐人愣了一下，听到麻五连声发喊，就丢下斧头，向孩子们的头上身上扬起了罪恶之手……
正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就听猛然断喝一声。住手!大人小孩都愣生了。有的孩子就大哭起来。老槐根用手电筒照照这个又照照那个，只见孩子们一个个血流满面，心疼地说，槐花，快领他们到三园(乡村医生》家瞧瞧，然后各回各家睡觉去，这里有我跟他们说理。
原来槐花看到麻五气势汹汹要动手打人时，就跑着回家叫来了父亲老槐根。槐根叔，那他们还砍不砍梨树了?秋生哽咽着问,不砍了不砍了，我敢保证。老槐根边安慰边劝着秋生他们离开了梨行。
老槐根看看秋生他们走远了，就对麻五说，潘五啊潘五,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孩子那么小，那可都是祖国的花朵啊，你咋就下得了手啊?你看看他们被你们打得鼻青脸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向他们家人交代?然后又训起了其他砍伐人，说，你们几个也真残忍!你们家也有孩子，如果你们的孩子被人家打成这样，你们心里就不疼吗?谁叫你们这样下毒手打孩子们的?
是……是……有人小声嘟囔着说。
老书记，您就别问了，是我叫他们动的手，的确是下手重了点。当时我也是气急了......
你生什么气?生气的应该是长进家的人。人家弄成这片梨行容易吗?现在正是结果子的壮年时期，砍了不是太可惜了吗?再说，这片梨行咱村谁家没有受益过?你敢说你家里的人没吃过他家的梨子?老槐根打断麻五的话，连说带训地逮住麻五把他训了一顿。
吃，肯定都吃过。可是现在不是形势所迫吗?槐树不能动，不砍杂树又有什么办法?炼钢那可是政治任务，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耽误了这个大事，谁能负得了这个责?麻五不服气地说。
我负!
你负?你凭什么负?大会小会你都不参加，任务是我领的，态度是我表的，完不成任务县里公社拿我开刀，碍不着你一根屌毛!
牛逼是你吹的，完成完不成的确碍不着我啥事。但这片梨树就是不能砍!我明天和你一起到公社找王书记去，不但梨树不能砍，还要追究你们伤害孩子们的责任!
老槐根与麻五约定好了，天一明他俩就一同到公社汇报砍梨树的事。
第二天，两个人到了公社，没有找到王书记，就向公社主任(社长)牛道银作了汇报。
牛主任是位军转干部，人品正派，性格耿直，本来拟任副县长一职，但由于看不惯浮夺之风，常常满腹牢骚，上级便取消了他的晋升资格，下放到古龙镇担任了公社主任。可想而知，在这个事上，牛主任是支持老槐根的。老槐根之所以暂时挂起来没有被撒换，主要是牛道银从中使了劲。
麻五之所以同意与老槐根一同到公社找领导评理。只是想找王书记。他知道王书记一定支持他。一定世会狠狠地剋老槐根一顿，说不定还会把他一撸到底，让自已代理书记呢!谁知天不遂人愿,王书记到外地考察去了，而且要好几天才能回来。麻五还知道牛主任对他很不感冒，明里暗里能过他好几次，说他吹牛逼不着边，将来后患无穷，麻五一看王书记不在，就想扭头开溜，被老槐根一把拽住，连推带操地拉到了牛主任的办公室。当老槐根说完前后经过之后，没等麻五辩解，牛主任就劈头盖脸地把麻五训了一通，最后决定:一、不准砍伐长进家的梨树:二、向长进赔礼道歉:三、马上把受伤的孩子送到公社卫生院彻底检查治疗，其费用完全由打人者负担。虽然这三个决定让麻五忿忿不平难以接受，尽管他得到县长甚至更高一层领导地赏识，但在直接上司面前，不得不服软，只得默默接受。
麻五心有不甘，等王书记回来后，就狠狠告了牛主任和老槐根一状。王书记尽管在麻五面前表现得极为愤怒，但又怕与牛主任闹掰影响班子的团结，更重要的是顾忌牛主任背后有人撑腰，在省委组织部担任要职的刘副部长是他在部队时的老领导。王书记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得罪新搭档，甚至省里的领导。于是他婉转地劝慰麻五，答应由他亲自出面向县里说明情况，过去麻五在动员大会上表示炼钢任务超额百分之百的表态取消，只要达到基本数就算完成任务。
对于王书记这样处理,麻五表示理解，但心里对老槐根阻挠他砍树还是耿耿于怀。王书记好言劝慰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太急。如果现在就撤了老槐根的职。你又不是党员肯定不能接班，那只有让长进当书记，要是这样的话，那你们之间的矛盾就会更大,你这个大队长更不好当。
麻五想想也是，便吞了一口唾沫，怏怏不乐地转身欲走。这时只见长进用毛巾箍着头走进来，王书记和麻五同时愣了一下。还是王书记反应快，急忙上前伸手挽住长进的胳膊，亲切地说，老革命，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县医院住院吗?刚才我还跟潘五说要去县城看您呢。
麻五也回过神来，接口说，对，对。
谢谢!不必了，哪敢劳烦书记的大驾呀!长进说着推开王书记的手。
王书记以为长进是为麻五砍他家梨树的事来找他麻烦的，就和颜悦色地说，老革命，是不是找我说说生产队砍伐你家梨树的事儿?
长进点点头。
麻五认为长进是来向王书记告他状的，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脸扭向了一边。屋里说屋里说。王书记边说边伸手搀扶长进。
不进屋了，就在外面我跟您说几句，说完我马上还要返回县医院呢,麻五又“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开。
长进一把拉住他，说，潘五兄弟，正好你也在这里，我一块跟你们说说，也省得我再回庄里给你另外说了。
你跟王书记一个人说就管了，反正我又不当家，再说你家的梨树我可一棵都没...
王书记扬手制止住麻五，说，老革命，公社已经叫你们生产队停止砍伐，您放心，你家的梨树一棵都不能砍!
麻五脸一扭脖子一梗，鼻子里又“哼”了一声。长进瞪了麻五一眼。
王书记把麻五推到一边，转头对长进说，老革命，您知道大炼钢铁任务重，时间紧，要求严，潘五也是为了赶任务，才出此下策，做法欠妥些，请您多多体谅，千万不要生麻五的气啊!
你误解了王书记，还有潘五兄弟。我一不是来为生产队要砍伐我家的梨树讨说法的；二也不是来找王书记告潘五兄弟的状的。
两个人一听都惊讶起来，那您是……王书记和麻五几乎同时同声疑问起来。
今天我来找王书记,碰巧潘五兄弟也在，我想给你们说说，我不反对砍树劈柴炼钢，而且支持生产队把我家的梨树全部砍掉。
王书记和麻五都瞪起了牛眼。麻五以为长进还在生他的气，说，长进哥，你还生兄弟的气呀?这会儿当着王书记的面，我潘五向您保证，你家的梨树咱队一棵都不会再砍了，你就把一百个心放到肚子里吧!
潘五兄弟，我说的是真心话!昨天秋生他娘到县医院跟我一说，我气得肚子生疼，抓住你嫂子狠狠骂了她一顿，回家我也饶不了秋生那个兔崽子。我跟大凤说大炼钢铁是党的号召，国家的大举措,作为老党员哪还有不支持之理?别说几棵梨树，就是扒屋子劈梁檩也不能说个“不”字!
到底是老革命、老党员,就是觉悟高!王书记激动地上前握住了长进的双手。然后扭过头对麻五说，傻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感谢老革命对你工作的支持和理解!
麻五的眼眶湿润起来，说,谢谢!谢谢长进哥!六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作者简介
张殿礼，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古井镇人。1970年12月应征入伍，在部队服役20年，1983年初提拔为副团级干部，1990年转业到地方工作，在亳州市（含县级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担任副局长职务20年(期间担任谯城区第一任工商局长3年）。转业后，开始业余创作文学作品。先后在《短篇小说》《百花园》《安徽文学》《天池小小说》等省以上文学刊物上发表百余篇短篇小说。2017年，出版长篇小说《欧阳五姐妹》。1994年后，相继创作了《军嫂》《华佗五禽戏》《工商所长》等五部影视剧，先后在电视台和网络平台上播出，其中《军嫂》在央视播出。1995年加入安徽省作家协会；2011年加入中国电影家协会。现为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安徽省硬笔书法协会会员、亳州市硬笔书法协会名誉主席、亳州市书法协会会员、亳州市美术家协会会员。退休前曾担任亳州市影视艺术家协会主席和亳州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
来源：接俸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