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犯什么病!明天是咱爸的忌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要走自己走回去!」
1
「发什么呆,后备箱一堆东西呢!」
我姐埋怨着把我拽下车,把送大伯的礼物塞到我怀里。
「不行!咱们快回去!」
我余悸未消,手上的礼物也应声掉落。
「你犯什么病!明天是咱爸的忌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要走自己走回去!」
「大伯帮着打理咱爸的土地和房子,你好意思不谢谢人家啊。」
「年纪越大,越没礼貌呢!」
我姐周颖性格软弱,可天生好面子。
她特怕村里人说她不孝,过节借钱也要送礼!
眼看着远处大伯一家来村口迎我们。
我抓紧时间告诉周颖大伯在坟前埋了炸药。
谁知,她听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莹,你别逗我笑了行不!」
「在车上做噩梦就说做噩梦,还和我扯重生。」
「你重生不挑个好日子,咋不重生到十年前,免得咱爸牺牲。」
她白了我一眼,我急得直跺脚。
姐夫替我接过礼品,语气温柔地开口。
「小莹,可能姐夫开车快了,你在车上睡得不舒服。」
「咱们不相信科学,也得相信你大伯啊,你亲大伯怎么会害你们呢!」
我低头看脚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噩梦。
这噩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我遥看大伯一家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和前世一般无二。
「不行,咱们马上走,等下次再来给咱爸上坟。」
我拉住周颖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够了!我知道你对大伯不满,总觉得小时候他打骂过你,对你不好。」
「那不也把你养大了!做人得懂感恩!」
周颖脸色胀红,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他占了咱爸的抚恤金、养老金,还差点把你嫁给村里瘸腿的鳏夫,这些你忘了吗?」
「大伯什么时候给你洗脑了!」
我毫不客气顶了回去。
啪的一声!
周颖扇了我一巴掌,我瞬间冷静下来。
姐夫还在打圆场。
「不至于动手,小莹,咱们就待一晚上,明早祭拜完就走。」
周颖扭过头,大伯也赶到了。
他们都看到她扇我的画面。
大伯冷着脸,趾高气昂地说:
「闹个屁!要闹回家闹去,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也不怕村民嚼舌根,我怎么有你们两个不懂事的侄女!」
姐夫满脸赔笑,赶忙递烟才堵住他的嘴。
村子里没修路,后备箱里的瓶瓶罐罐怕碎。
我们只能全拎着,一路无话走到大伯家。
东西刚放下,周颖就闲不住,主动带上姐夫,说要帮大伯去掰玉米。
「天都快黑了,你去掰玉米干嘛,村里哪个人不比咱们掰得利索。」
周颖嗤笑。
「你懒就在家待着,我和你姐夫去。」
我和周颖再不对付,也比一个人待在大伯家强。
而且我想到了让她相信我的办法。
只要我证明墓地附近有炸药,她自然就会相信了。
2
我们走进苞米地。
周颖撸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她手法生疏,倒把自己胳膊刮破了皮。
我提出先去墓地看看爸,想证明大伯会害我们。
「闭嘴吧!周莹,你要偷懒就在一旁等着,我和你姐夫干活就行。」
「你说得再天花烂坠我也不信大伯会炸死我们,咱爸是他亲弟弟,我们血脉相连,得多畜,生才能干出你说的事。」
「有这闲工夫多掰点玉米,别老胡思乱想!」
夕阳西下,像死亡的倒计时。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咬咬牙,拼命掰玉米。
「你答应掰完玉米,咱们就去看看咱爸。」
我姐眉头微皱,姐夫就抢先开口。
「我替你姐答应了,小莹也是好心,提前看看咱爸有啥大不了的。」
「她都帮忙干活了,提点要求也不过分。」
我感激地看着姐夫。
我姐说了个「嗯」,埋头继续干活。
掰完玉米,得有个人守着。
我提议我姐夫和我去。
我姐夫比我姐更理智。
换我姐,她说不准转身就去找我大伯问清楚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伯心一横,我们几个出村子都费劲。
我爸葬在一处小山包,他在部队立过功。
村里为表敬重,给他划了一块地,周围没其他墓碑。
可以说,这块墓地是天然的作案地点。
我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绕着圈挖。
以大伯的水平,炸药应该做不出遥控的那种,总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才对。
可我挖了十分钟,把土翻遍了也没见到炸药。
我后背发凉,疑惑不解。
难道说我没有重生?
一切只是我的臆想?
「走吧,你姐给我打电话了。」
在姐夫的催促下,我无奈和周颖汇合。
背着两筐玉米回家,大伯没夸我们。
他龇着牙抿了一大口白酒,口吐酒气说:
「败家东西,嗝~」
「瞪什么瞪!一年才回来待几天啊,要不是我们平常替你们姐俩说好话,你俩脊梁骨得被人戳烂!」
周颖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姐夫频频敬大伯。
我倚靠在角落,大脑细胞活跃。
大伯喝多了不就没办法埋炸药了。
我晃了晃脑袋,心思流转。
姐夫可没大伯能喝,大伯年轻时出了名的街溜子。
三天两头喝大酒,也没见他找不到家。
喝多了手痒,打我和我姐那叫一个痛快。
我不能被表象迷惑。
大伯喝美了,一通电话摇来七八号人陪着喝。
他们推杯交盏,放水频繁,走路画圈。
显然是喝多了。
「你姐妹俩得记得你大伯的好,有事没事回家看看,村子是你们的根!」
「尤其是妹妹,长得挺漂亮怎么不爱说话呢,会不会喝酒,敬你叔叔一杯!」
「我去!给我甩脸呢,你他妈和谁俩呢。」
大伯母推搡说话的人。
「我侄女不爱说话咋了!你要不乐意就回家,当我爱留你啊!」
男人调笑,大伯讪讪一笑,讷讷地转移话题。
说大伯人品不行他会笑笑,说他不爱自己老婆,他能当场翻脸。
大伯唯一的优点也就是妻管严了。
媳妇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当然,大伯母在外也给足了大伯面子。
但我小时候特别害怕大伯母。
若大伯是明着坏,大伯母就是阴柔狠。
她明明没有骂我,也没责罚过我。
可我总是把她想成一条伺机而动的美女蛇。
柔软地靠近你,再狠狠用毒牙刺穿你。
大伯说他没几天活头,才埋了炸药策划了爆炸。
可不仅他儿子是受益者,大伯母也是。
我脑海中闪过一道电流,瞬间豁然开朗。
有没有可能大伯是烟雾弹。
埋炸药的另有其人!
3
我姐已经洗完澡了,姐夫喝得酩酊大醉。
大伯母叫我去洗漱,她把房间收拾出来了。
我连连点头,拿着洗浴包去院子里的浴室。
浴室在院子的侧面,原本养猪的地方被拆了重建。
垒出一间浴室和库房。
一推门,热气扑面而来。
扣上门锁,我就开始洗漱。
大门破旧,玻璃上的贴纸斑驳,门窗破了小洞,安全感匮乏。
我只得加快速度,抹上沐浴露冲一下就算了。
水流声稀里哗啦,可我耳朵灵,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一整天我都神经紧张,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我的耳朵。
我捂住胸口,试探性地探出脚步。
点开手机手电筒,晃了一下洞口。
一个清晰的手机摄像头映入眼帘。
「谁在偷拍!」
门外脚步声凌乱。
等我穿好衣服,酒局散了,一大群男人在院子里步履蹒跚。
他们朝我招手,我冷着脸驻足原地。
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虚掩着的库房门。
我钻进库房,堂弟一愣。
他演都不演了,眼神凶狠开口:「我就偷拍怎么了?你告诉我爸妈他们也不会教训我,难受的是你自己!」
我轻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沓现金。
「这钱我给你爸,你能分到多少?」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都给你。」
「什么事?」
我附耳低语,他眉头紧锁,眼神透露着几分茫然。
我笃定大伯没和他说过埋炸药的事。
他的表情做不了假。
我嘴角勾起,留给他一笔定金。
翌日。
天还没亮,大伯就闯进我和我姐的房间大声嚷嚷。
「醒醒!别睡了!」
「都几点了,上坟别迟到了,你瞅瞅你俩这个懒样,金元宝和纸钱才买几袋子。」
「你爸活着花钱抠抠搜搜,在下面别受委屈了。」
他数落一通,递来两袋子准备好的纸钱就走了。
我姐睡眼惺忪,问我几点了。
「咱们才睡三小时,天还没亮呢。」
周颖眯着眼打开手机锁屏,看见上面时间是四点多。
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一直到我手机闹钟响,我和我姐不紧不慢去洗漱。
隔壁房间只剩我姐夫,大伯一家都不在。
我磨蹭时间,心里盘算堂弟那小子不会放我鸽子吧。
「快点!磨叽什么呢!」
被她吼了一嗓子,我这才不情不愿往墓地走。
刚出院子,迎面遇到了裤腿泥泞的大伯。
他见到我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手指颤抖地指着我们。
「你们怎么没去上坟!」
他朝我们这边小跑。
「我们改了时间,我想我爸也不希望我们去得太早。」
我耸了耸肩。
「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们……」
砰的一声巨响!
我们也跟着抖了两下。
墓地方向升起一阵浓烟。
大伯喉咙滚动,发了疯似乎朝墓地跑。
「完了!全完了!」
4
我姐凝视着我的脸,愁眉不展。
「怎么了?」
「你不惊讶墓地方向的爆炸?」
我推着她往墓地走,语气轻佻。
「我和你说过的啊,我做了个梦,梦里墓地有危险。」
等我们赶到,半个村的人都在。
大伯抱着黑乎乎的堂弟哭嚎,我姐又看了我一眼。
我配合地抹了几下眼睛。
村长嚎啕大哭,我暗暗竖起大拇指。
自己儿子死了也不过如此吧。
村里有个赤脚医生,他让众人散开。
把堂弟消失的双腿包扎上,又叫来几个人把他抬上担架。
大伯求我姐夫送人去医院。
我们又借了一辆车,六七个人挤一挤去了县里医院。
经初步诊断,堂弟被炸成了植物人。
能留一口气实属万幸。
大伯一下老了十岁,佝偻着腰,坐在病房前。
大伯母啜泣,我姐叹息。
我佯装痛苦,却在心底大骂活该。
换做是我们中招,有没有机会躺在病床上都是个问题。
他们家自食恶果!
他让大伯母照看堂弟,把我们叫到病房外。
大伯局促地搓着手,用从未有过的讨好语气开口。
「你们堂弟生死未卜,大伯从前对你们是严厉了点,可毕竟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医生要我们准备钱,我们家哪有钱啊,实话和你们说吧,你大伯癌症晚期了,没几天活头了。」
「当大伯求你,把你爸房子卖了救你们堂弟,来生大伯给你们当牛做马。」
说着大伯就跪下,我姐夫和我托住他。
「大伯,你先进去吧,我和我姐商议一下。」
大伯眼中的不悦一闪而逝。
但还是老老实实给我们腾出空间。
周颖怜惜堂弟,开口就是:「要不答应大伯吧,堂弟替我们挡了灾,否则出事的就是我们了。」
我摇了摇头,半点犹豫没有。
「不行,植物人是无底洞,就算卖了房子也不一定能救活。」
「等钱花光了,你能保证你不管了吗?」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懂吧,还不如打消他的念头,他借着爸的名头享受的还少吗?」
我姐夫也应和我。
「小莹说的对,咱们也是普通人,包个红包算了,你还记得小莹的梦吧,她梦见了有炸药,硬要说功劳也是她的,千万不能妇人之仁。」
周颖脸色难看,连自己老公也不站在她那边。
「我不管,我是你姐,我有权力决定,谁也不能保证将来用不着别人,多多行善积德,将来也会有福报!」
姐夫鼻翼阖动,给我使个眼神求助。
他俩才走过七年爱情长跑,修成正果。
虽然我姐夫家里条件殷实,可一旦我姐背上拖油瓶,再加上她好面子的性格。
两人的婚姻将来必定举步维艰。
我握住周颖的手,柔声细语说着。
「姐,咱们没必要背负这么多,这么多年咱们回报大伯一家的够多了,你回忆一下,咱们小时候寄人篱下的滋味。」
「家里的热水不给咱们用,咱们两个小女孩结伴去河边洗澡,好几次差点被冲走了。」
「每个月咱爸的烈士补贴都给他,他们吃穿不愁,咱们却要天天饿肚子。」
「要念书,也是咱们俩手拉着手,跪了三天才换来的啊,你要拎得清啊!」
我的话振聋发聩,我看向一旁的姐夫。
周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两人情深意浓,或许想到了自己的婚姻。
周颖走进去拒绝了大伯。
5
我一身轻松,当天就要离开。
危机解除,和伥鬼大伯断亲也快提上日程。
除了对不起我爸,他老人家坟墓毁了。
但这何尝不是他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了我们呢。
等回去缓几天,我再叫姐姐回村子,把我爸的坟挪个新的墓地。
我不知道周颖怎么和大伯说的。
她单人进出,全程不到五分钟。
等我们下了楼才发现,姐夫的车被人开走了。
剩下那辆是借来的,得还回去。
姐夫大度表示,走一趟也耽误不了多久。
我心里一咯噔,大伯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吗?
我们回到大伯家,姐夫的车停在院外,完好无损。
本以为换了车就能走,等我们上车却发现乌泱泱的村民把我们团团包围。
「什么情况?」姐夫喃喃。
他打开车窗,摆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老乡,让一下,我们要回家了。」
「你们哪都去不了!」
人群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村长带着大伯敲打车窗。
我姐急了,呵斥两句。
「凭什么不让我们走,你还能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啊。」
「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我暗叫一声不好。
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出了村子在背后怎么骂都行。
和几十人硬碰硬不是脑残嘛。
村长抬起下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他言语讥讽。
「报警?该报警的是我们吧。」
「村子里从来风调雨顺的,你们一来就出了爆炸的事,我很难不怀疑是你们做了手脚。」
「这不,我们一来,你们就心虚要跑路!」
我们哑口无言。
大伯母哭得梨花带雨,涕泗横流。
一边哭还一边念叨。
「我的儿啊!他怎么这么惨呢,他不过是想给他叔叔上个坟。」
「哪个杀千刀的人,渣炸我儿子啊。」
「他不得好s!!!」
她哭得情真意切。
大伯搂着她,把凶手的身份撇得一干二净。
我心平气和地问他们要什么。
能和平解决尽量解决,等警察来根本来不及。
大伯瓮声瓮气开口:「你们把钱留下吧,咱们也不多要,兜里的现金当你们给你堂弟买点东西。」
我无可奈何,在车上凑钱。
零零整整加起来一共五千多。
大伯嫌少,又狮子大开口。
「拿这点钱打发要饭的啊!」
周颖回包里掏出一张卡,拿起笔在上面写上密码。
「卡里有两万,密码我写上了,以后每个月我往卡上打一万。」
「可以放我们走吗?」
大伯收起卡,歪着头发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随便拿一张卡糊弄我,你们走出村子,我找谁说理去!」
「你可以去试试啊,你又不是找不到我们,我爸的房子和墓还在村里呢,骗你有好处吗?」
周颖一字一句回道。
我浅笑着,看来是我刻板印象了。
周颖有时候也挺靠谱的。
「行了,谅他们也不敢骗你。」
村长摆摆手放我们走。
我轻揉眉尖,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在村口周颖说要开车,说是我姐夫昨天喝大酒,注意力不集中。
我姐夫欣然一笑,还亲了周颖一口。
躺在车子后排,困意席卷。
昨天一夜我抓心挠肝睡不好,好不容易能休息,抱着膀子就睡了。
等我伸懒腰,车上没了姐夫。
周颖突然开口,后视镜里的眼神阴森。
「做人不能太坏,那是你堂弟啊,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我咽了个口水,声音微颤。
「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的手机被你调慢了三小时!」
「周莹!咱爸是军人,你的心肠也太歹毒了!」
我明白了。
周颖把我误会成了埋炸弹的真凶。
我莫名其妙,耐着性子解释。
「不是的,你想错了,我没有动机啊。」
「我伤害堂弟能得到什么?」
周颖一个急刹,立即下车反锁车子。
我抬眼望去,太阳穴处一跳一跳泛着疼。
她把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恍惚间,周颖带着警察出来了。
6
「你为什么说你爸墓地附近有炸药?」
警察表情严肃地盯着我。
「我说了好几次了,我做了一个噩梦,飞机出事前的那种预兆,为了确保安全就把我姐手机上的时间调慢了三小时。」
「警察同志,我没有作案时间啊,我身边一直有人在,怎么可能去埋炸药呢。」
警察没有放下警惕,他上下打量我。
「也可能是你有同伙。」
「那为什么凶手不能是我大伯?」
「他没理由炸死自己儿子。」
警察让我签字,说这段时间电话要保持畅通。
他们会去现场勘查。
我如释重负。
走出警局,阳光和煦。
周颖早就没影了。
通过这件事我算看明白了,这辈子指望谁也指望不上周颖。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骨仔。
我爸留下的房子和土地我也不奢求了。
只求远离他们,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公司的假还剩半天,我回家吃了顿火锅。
至于周颖,她对大伯比对亲爹都亲,我们此生尽量别来往了。
我就想知道,她送钱给大伯能换来啥?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可楼下的闸机忽然识别不出我的工牌。
好在保安和我熟络,帮我人工开闸。
我第一个到的,工位上空旷。
有趣的是,我刚坐下,就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不好意思,你坐了我的工位。」
「什么?这是我的工位啊,上面还有我的……」
看着工位上的陌生名字,我如鲠在喉。
我给经理打去电话。
「经理,我不过请两天假,你就新招一名员工顶替我,咱们公司也太冷血了吧。」
「啊?你出来了?」
我察觉到异常。
经理告诉我,周颖找过他,说我是个杀人犯,又拿出我被警察抓走的照片。
公司为避免恶劣影响,把我开除了。
赔偿金今天就能到账。
我被气笑了。
下楼打车直奔周颖家。
我怒不可遏,甚至想掐住她脖子好好质问一番。
没有我,躺在病床上的他妈该是你!
不对,她可活不下去。
没几个像她一样的大善人,上赶着给人家送钱!
网上说尊重他人命运是对的,我救她一命却连工作都没了。
上哪说理去!
我打车到周颖家,气冲冲砸门。
「周颖!开门!」
滋啦一声,门开了个小缝。
我倏地冲了进去。
「周莹?你不在警局吗?」
我冷目灼灼,语气揶揄。
「因为我不是罪犯,所以出来了。」
「谁允许你帮我辞职了?你摸摸良心,没有我调慢你手机时间,炸成植物人的就该是你了。」
「我真后悔,就该一个人离开,让你被炸死就好了!」
啪!
周颖在我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
我掀了掀头发,咬着唇说:「厉害,我今天可算认识你了,堂弟是你亲人,大伯也是你亲人,大伯母应该也算。」
「就他妈我不是!」
「我没你这个姐姐,咱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我回头要走,瞥见侧面有一堆土特产。
是大伯给周颖拿的,我在大伯家见过一模一样的。
「搞笑!一点土特产就能让你把你亲妹妹卖了?」
「学会陷害了?」
「我要报警,陷害也犯法,我倒要看看,你们单位是不是和你一样大度!」
周颖慌了,抢我手机。
「别报警!报了警我工作就没了!」
「我公公婆婆家里就看中我这个教师的工作,你要毁了我的家庭吗?」
「双标狗!就许你报警,你也不嫌臊得慌!」
我用力挣脱周颖,脸上露出得意。
反观周颖,瞳孔猛缩,我当她在害怕。
可下一秒,我后脑勺遭受重击。
眼前逐渐黑暗。
意识抽离。
昏迷之前,我隐约看到身后是个熟悉的男人。
7
再次睁开眼,我后脑沉重。
眼前漆黑无比。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四肢被捆绑住。
「周颖!你出来!污蔑不成改绑架了啊!」
大门被拉开,阳光打进屋内。
我幡然醒悟,周颖把我关在了大伯家的库房。
我又回村子了。
大伯阴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村长。
「周莹,你可真是蛇蝎心肠啊,你堂弟得罪过你吗?你要把他害死!」
我冷哼一声,错开目光。
他们贼喊捉贼,无非是想逼我认罪。
或者诱导我说出对我不利的话,再偷偷摸摸录音。
「人在做天在看,你真以为没人看见你埋炸药么,我看你可怜才没追究,你们要是这个态度,那就去和警察说吧。」
他们见我冥顽不灵,把门关上,打开灯。
大伯眼神阴鸷,掐住我脸蛋,疼得我冒冷汗。
「装什么傻,这也没有外人在,我实话告诉你,那天该被炸死的是你们姐妹俩!」
「你要是不认罪也行,你屁股大,好生养,村长儿子想找一个老婆,你合格了。」
村长大腹便便,抚着胡须,狞笑着开口。
「好主意啊,老周啊,就冲你这番话,等你走了,你们家有我帮衬!」
我斜睨他们,破口大骂。
「合格?你也配评价我,什么年代了,还搞软禁逼婚这一套,不怕下辈子在监狱度过吗?」
村长舔了舔嘴唇。
「小妮子,你爸年轻时都不敢威胁我,口气蛮大啊。」
「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生个孩子就老实了。」
他们把我绑在椅子上一整晚。
我社交不多,父母离世后,我喜欢黏着姐姐。
她知道我所有的事,我从未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亲姐背刺。
我的手机被没收,只能在心里默数时间。
再次见到光,是隔天下午。
来的是大伯一人,他举着烧鸡腿在我眼前馋我。
「饿么?」
我沉默。
「我知道你比你姐挣得多,我不多要,十万块钱,我放你走。」
我反唇相讥。
「给你钱你再把我卖了,我不是亏死了?」
大伯嘴角扯出一丝讥笑,慢悠悠地说:「你有选择吗?」
「你姐不管你,你父母去世,咱们要想吃绝户太简单了。」
我泄了气,声若蚊蝇,「我卡里有三十万,但级别太低,一次性转不过来,得让我闺蜜取完送来。」
大伯沉思片刻,用面容解锁了我的手机。
「你给你闺蜜打电话,要是搞小动作,我向你保证,今晚就把你送到村长儿子的床上!」
他面色狰狞,帮我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闺蜜的声音宛若天籁。
「死丫头,回村里一趟就装死,我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去你公司找你说离职了。」
「妮姜!」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
「去帮我把卡里的钱取出来,我家的密码你知道,卡就在抽屉里,帮我送到我村子里,我要给我爸重新修一修墓地,再把他留的房子翻修一下。」
「哦,我知道了。」
「还有事吗?」
「你一个人去不安全,叫我姐夫开车送你吧,我姐工作忙,你别找她了。」
挂断电话,大伯把电话随手放在破柜子上。
他搓了搓手,对外招呼一声。
「搞定了,把她送小宇房间里吧。」
我耳边嗡的一声!
几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架着椅子把我送到房间。
「你说话不算话!我要告你们!」
村长嘿嘿一笑,「告我们?你不会还妄想你闺蜜能出去吧,咱们村里的单身汉可不少,你闺蜜指定有能相中的。」
「白天给你俩锁屋里,晚上就给我们生儿子,保证让你们快活上天!」
我心里一沉,希望闺蜜能去报警。
闺蜜名叫姜泥,我们俩都是一个人住,约定好反叫名字就是遇到危险。
就怕她来了村子后才想到报警,那样我可就害了她。
屋内有一个大坑,水泥地。
他们把窗帘拉好。
没多时,长得尖嘴猴腮的村长儿子顶着跨走进来。
他变态地嗅了嗅我的脸,嘴里溢出口水。
「小美人!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你做我的女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再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咱们天天缠绵。」
他把我当成弱女子,毫无防备地解开我身上的绳子。
「宝贝,咱们先热个身!」
他噘着嘴作势要亲。
我潜能爆发,一脚精准踢在他的子孙根上!
屋内传出杀猪般的惨叫!
我在柜子里翻找,等一群人冲进来时,我用剪刀抵在村长儿子的脖颈处。
「都别动!我要是没控制住,血喷出来就不好了。」
村长急得团团转,出言威胁我。
「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毫毛,我要你给他陪葬!」
我啧啧称奇。
「那我弄死他,再弄死我自己,清白都没了活着也没意思,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亏!」
我这句话把他们都镇住了。
「周莹,你千万别冲动啊,周颖,你出来劝劝她!」
我略显诧异。
想不到我的好姐姐也在啊。
她默认村长儿子糟蹋我,拿我当牺牲品来换她和村里人关系和睦。
周颖一开口就一股绿茶味。
「周莹,长辈们都是过来人,他们帮你选的肯定没毛病,你就从了吧。」
「人家也是青年才俊,配你绰绰有余,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快笑掉大牙。
「周颖!以前我只以为你傻,又好面子,现在算是明白了。」
「我样样比你强,你在嫉妒我,嫉妒我能挣三十万,而你只能靠彩礼才攒下二十万。」
「我今天把话撂这,你们不是想要我给他生孩子嘛,周颖生,我就生。」
「你问问你儿子愿不愿意!」
村长儿子智力有点问题,高兴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周颖色厉内荏,往后退了两步。
「谁碰我,我和谁拼命!」
「她说笑的,我都结婚了,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
大伯抬手一巴掌,把周颖打得转了一圈。
「我快死了,什么都不怕!你要么圆房,要么去死。」
「这又没监控,大不了我一人担责。」
周颖被钳住双手,泪如雨下。
她鬼哭狼嚎地抱着大伯的腿,却被大伯连拖带拽送到炕上。
「不行!我不要!」
「周莹!你让他们住手!我是你姐啊!」
我啼笑皆非,阴阳怪气。
「周颖!长辈们都是过来人,他们帮你选的肯定没毛病,你就从了吧。」
我把她的原话复述一遍。
周颖就受不了。
「道德绑架恶心吧!」
「你活该!」
周颖也想效仿我踢人,可人家防着这一手呢。
双腿死死夹住周颖,血气也上来了,掐住周颖的脖子。
周颖颤抖着举起手,向我求助。
关键时刻,外头警铃声四起。
8
警察赶到,村长把自己儿子拽了下去。
谁也不是傻子,再动手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姐夫和闺蜜姗姗来迟,周颖扑进姐夫怀里,哭成个泪人。
「什么情况!你们聚在这干嘛!」
村长笑呵呵,给亲儿子个脑瓜崩。
「没事,相亲呢,不信你问她们姐俩。」
我可不会惯着她。
「他儿子要强奸我,我大伯勒索我三十万,把我关在小黑屋里一天一夜!」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闺蜜抱紧我,也顺着话说。
「没错,我们定下了口号,她遇到危险才会反叫我的名字,不然她怎么能要我把钱拿到村里!」
警察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里面不乏有女警察,看我的目光中泛着几分同情。
旋即,警察询问我姐。
我姐怨毒地看了我几眼,却否定我的话。
「没有,我妹和村长儿子相亲,她索要高价彩礼,闹得僵了点,她非得小题大做,把警察叫来!」
姐夫和闺蜜表情错愕。
姐夫更是反问她:「那你怎么衣衫不整,还哭得这么凶?」
「你不帮着你的妹妹说话吗?」
周颖怕我多嘴,毁了她的婚姻。
我姐夫这人感情洁癖,我姐婚后扮演着贤妻良母,连大学有男友都隐瞒,把自己包装成个雏。
万一知道她心里阴暗,这段婚姻肯定会蒙上阴霾。
周颖索性咬死我。
「警察同志,我要大义灭亲,我妹妹可是嫌疑犯,她害我堂弟变成了植物人,命悬一线啊。」
审问过我的警察点头。
村长和大伯也一唱一和。
「啊对,警察同志,我们见她没工作,想帮她介绍男友,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我儿子太惨了,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我要她偿命!亲堂弟啊,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周颖桀骜不驯。
「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拿不出证据你就是凶手!」
众人目光汇聚在我身上,我坦然对视。
「谁说我拿不出证据!」
9
我带着警察来到一户人家,里面是一对母女。
女儿和我年龄相仿,可她行为举止疯疯癫癫的。
大伯几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找个疯丫头能证明什么,她智力有障碍,说什么都不能作数。」
女生见人多打怵,瑟缩着躲进被窝。
我拉住她的手,柔声询问。
「妹妹,我送你的手机在哪?」
女孩在枕头下面拿出手机。
她说话断断续续。
「姐……姐,你不是……送给我了嘛。」
我抚摸她的头发,浅笑着说:「对啊,姐姐要用一下,一会儿就还给你。」
我在大伯家过夜那晚,半夜睡不着去上厕所。
在路边看到了她在散步,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我心生怜悯。
把换下来的旧手机送给她。
并求她帮我一个忙。
要她把手机打开录像模式,插着充电宝,录了一晚上墓地。
等天亮,手机和充电宝都送给她。
彼时,我未曾想过释放的这一点点善意会成为我脱罪的证据。
我仅仅是想帮这女孩一把。
那天村民太凶悍,我吓得丢了魂,只想快点离开,没想回来找她。
在警察的催促下,我点开了长达三小时的视频。
10
视频带来了意外惊喜。
天太黑,前半段只闻声音不见人。
可街里街坊的,谁能认不出来。
村长和大伯母你侬我侬的亲热,中年人的情话可不讲究含蓄。
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死鬼你快点,我等不及了。」
「你个浪货,我和你老公谁厉害?」
「哎呀,他那两下子,连你一半都赶不上。」
大伯头上绿油油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对准了他。
任谁也受不得被这样羞辱,他眼眶骤然红了,血液直上天灵盖。
「妈的,老子弄死你!」
大伯掐住村长脖子,死死不松开。
在警察的帮助下,村长才能呼吸。
大伯被铐上了。
我把视频调成倍数播放。
天蒙蒙亮时,两人结束了。
大伯母拎着个黑塑料袋,走到墓地旁,提着小铲子,把炸药埋在周围。
我眸光暗沉。
大伯一家好算计。
我也差点着了道。
大伯癌症晚期,我自然而然会认为是他埋的炸药。
可一般人都会忽略大伯母这个不下地干活的柔弱女人。
再加上大伯喝醉了,没有作案时间。
一时间埋炸药的人是谁就成了一个谜。
大伯忍不住了,给大伯母打电话叫她过来。
他不再细声细语,用命令的语气叫她立刻赶来!
等大伯母一头雾水地赶到,警方控制住她。
「什么情况,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了人吧。」
警察亮出视频,大伯母捡起板凳就砸向我。
「你个挨千刀的!我就该早早把你掐死!」
她无能狂怒,却无济于事。
大伯怔怔地看着大伯母。
「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你俩偷情多久了!」
我轻飘飘一句话又把大伯气炸了。
「你该问,孩子到底是谁的?」
大伯呼吸一滞, 玩了命地要和村长一决生死。
可惜被铐住了,发挥不了。
他老泪纵横,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大伯母心虚地低着头, 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我也没想到,当初一语成谶。
村长哭得像是死了儿子, 合着就是他的种。
事情脉络清晰。
我要求大伯一家赔钱,并告他们污蔑和囚禁。
大伯相当配合, 他唯一在乎的儿子也是假的。
他命不久矣, 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我愿意赔偿,把我全部的财产都给周莹一人。」
周颖急了,忙问大伯。
「我呢,我也是你侄女啊。」
大伯神色恹恹。
「你?」
「你一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把自己亲妹妹骗到这来,让我囚禁她, 管她要钱,还要她给村长儿子生孩子。」
「我保留聊天记录了, 警察同志你看。」
大伯无差别攻击, 周颖也成了帮凶。
周颖失了神, 她能依靠的只剩姐夫。
她攥住姐夫的衣角,哀求姐夫帮忙。
「老公, 你要帮我啊, 我是你老婆, 你让你爸妈出钱,让周莹签谅解书。」
巧的是,村长儿子一听老公儿子, 兴冲冲地凑近周颖。
「老婆,你说要给我生宝宝的。」
「你的小嘴可真软啊。」
这模样活脱脱像个痴汉。
姐夫脸色一紧, 甩开周颖的手。
他看向我。
「他俩发生啥了?」
我摊开手。
「我不知道啊。」
姐夫夺门而出。
「等着离婚吧!」
周颖彻底崩溃了。
11
大伯等不到被判刑, 很快病重去世。
而这件事让村子受到广泛关注,上面派人来视察。
发现村里账上有问题,村长中饱私囊, 几名小姑娘被玷污。
看似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其实都是装的, 只为自保。
堂弟没人出钱治疗,死在了医院。
大伯母被判处死缓, 可她在得知儿子死亡后,就一头撞死了。
周颖被离婚, 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她的工作也没了。
我收到大伯卖掉房子的钱,再加上存款, 一共七十多万。
土地租出去, 每年另有收入。
我爸的房子也卖了三十万。
我给我爸的骨灰挪到高级墓地, 有人巡逻的那种。
经此一事,我爸当年的战友纷纷朝我伸出援手。
他们可怜我的经历,把我当女儿养。
还给我找了一个轻松的工作。
有几个干爹在,谁对我都客客气气。
我手里有上百万存款, 在网上做了一个网站。
「发什么呆,后备箱一堆东西呢!」
「「「」让她们能在遇到不公时, 不会因请不起律师而妥协。
村子干部大换血,那对母女搬到了城里。
女孩帮我经营网站,是我们互援会的群主。
她乐此不疲地在群里和人聊天。
又到了我爸的忌日。
这次是我一人去扫墓。
我蹲在墓碑前, 眼泛泪光。
「爸爸,我健康长大了。」
「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来源:海岩情感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