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追忆:在陕北插队落户时,我们知青替“偷汉”的婆姨讨公道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6-17 04:50 3

摘要:那是一九七一年的初冬,我和李铁生、马国强一同从北京来到这黄土高原插队落户已经快三年了。

知青追忆:在陕北插队落户时,我们知青替"偷汉"的婆姨讨公道

陕北的风,总是那么硬朗,像是要把人的肉皮都刮开一层。

这天傍晚,我背着镰刀从地里回来,远远就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聚了一堆人。

从那堆人发出的声音来判断,怕是出了什么事。

那是一九七一年的初冬,我和李铁生、马国强一同从北京来到这黄土高原插队落户已经快三年了。

我们三个在兰家沟生产队住在一个窑洞里,跟着生产队出工干活,和社员们一样,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这窑洞是我们来的第一年就住下的,黄泥抹的墙,石板铺的地,炕上铺着社员们送的麦秸,冬天生起炕火来,倒也暖和。

那会儿北京知青在陕北农村扎根落户的浪潮仍在继续,各地的知识青年像候鸟般迁徙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多少人带着憧憬,又怀揣着不安,告别了父母兄妹,踏上了这片黄土地。

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乡亲们也是这样围着我们,打量着我们从北京带来的行李,那好奇的目光让我们都有些不自在。

走近了,我才看清,人群中间站着的是阎家沟的王改花。

王改花今年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在当地已经算大龄妇女。

她嫁给了阎家沟生产队的阎文富,结婚四年多了,一直没能生下娃娃。

阎文富的父亲阎老四是个老顽固,整天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逼着儿子休了她。

阎老四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刻薄,平日里谁家借个东西都不愿意去他家,宁可走远路去别家借。

王改花站在人堆里,头发蓬乱,脸上还带着血痕,衣服也被撕破了几处,看样子是挨了打。

她那双平日里闪着温柔光芒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她看见我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期盼。

"怎么回事?"我挤进人群问道。

人群中有人低声告诉我,说是阎老四发现王改花和石圪台村的一个男人来往,今天撞见他们在村后的杏树林说话,就叫来阎文富一起打了她。

"城里来的小子,这是我们村里的家事,你少管闲事!"阎老四用沙哑的嗓子喊道,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凶光。

阎老四那张黄褐色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是老树皮一样粗糙,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李铁生也从另一头赶来了。

他个子高,比我们都要壮实,平时说话不多,但这时挺身而出,对阎老四说:"老大爷,现在可是新社会,妇女和男人平等。您老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人是不对的。"

"平等个鬼!这婆娘勾引外村的男人,败坏我阎家门风,还敢顶嘴,不打她打谁?"阎老四啐了一口,把手一挥,一副不容辩驳的架势。

他吐出的唾沫星子飞到了地上,在那黄土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人群中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有人说王改花确实被人发现跟石圪台村的一个男人来往,有人说阎文富这些年对她不好,整天窝在窑洞里喝酒,动不动就打她。

我们听得云里雾里,分不清真假。

"她那天挑水回来晚了,阎文富就用扁担打她,我家娃看见了,回来都吓得直哭。"一个妇女小声说。

"可她确实和那个杨满山不清不楚,我亲眼看见他们在石圪台村的小集上一起说笑呢。"另一个老头摇着头说。

这时候,生产队长郭根柱挤了进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路一瘸一拐的,听说是年轻时从土崖上摔下来伤了腿。

他在村里颇有威信,一来就把人群隔开:"都散了吧,回家做饭去!有什么事明天开会说。"

郭根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制服,帽子压得低低的,眼睛里却透着精明和公正。

人群慢慢散了,只剩下我们三个知青和队长、王改花还有阎家几口人。

郭队长对阎老四说:"老四,你先回去。这事明天再说,打人可不行。"

阎老四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带着阎文富和他那恶婆娘走了。

阎文富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瘦高个,脸色蜡黄,眼神闪烁不定,一看就不是个直性子的人。

临走时,阎文富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王改花一眼。

那目光里的恨意让我心里一惊。

"你们几个也回去吧,"郭队长对我们说,"这是村里的事。"

"队长,王改花现在去哪儿?"马国强问道。

他是我们三个中最沉稳的一个,脸圆圆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样子。

当初我们刚来的时候,村里人还笑话他,说这么个文弱书生怎么能干农活。

后来他慢慢适应了,也能扛起一袋一百多斤的麦子,走路不带喘气的。

"她..."郭队长犹豫了一下,"让她先去大队部待一晚上吧。"

王改花抹了抹眼泪,低着头说:"我不去大队部,我怕...我想去知青窑洞借住一晚。"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一样。

郭队长为难地看着我们。

按当地的规矩,男女之间是很讲究的,未婚男女单独相处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一个已婚妇女住在男知青的窑洞里,那就更是天大的事了。

李铁生说:"队长,要不让她去知青点的张秀英那里?那边女知青多。"

张秀英是南坡生产队的女知青,跟王改花年纪相仿,关系还不错。

她也是北京来的,性格爽朗,常常和王改花一起去河边洗衣服,两人很投缘。

郭队长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李铁生说他送王改花过去,我和马国强则留下来想打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根柱见人都散了,对我们叹了口气:"娃娃们,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但这事你们别掺和。陕北这地方的规矩,你们城里人不懂。"

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眼角的皱纹里似乎积攒了太多的往事。

"队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追问道。

郭根柱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昏暗的黄昏中缭绕:"听说是王改花跟石圪台村的一个男人来往,被阎家人发现了。阎文富他爹把这事传得村里人尽皆知,说她'偷汉子',要把她休了。"

"偷汉子?就因为这个就可以打人吗?"马国强皱起眉头。

郭根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脸上的纹路更深了:"在这里,女人名节比命还重要。"

他吐出一口烟,摇摇头,"不过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阎家早就想休了王改花,因为她不能生娃。阎文富的弟弟前几天从部队探亲回来,说给阎文富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他们连队炊事班一个炊事员的妹妹。"

我和马国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几分。

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队长,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我问道,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王改花就这么被欺负。

郭根柱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你们是好心,但这事不好办。我会跟阎老四说说,让他别太过分。你们别直接去找他们,免得火上浇油。"

晚上回到窑洞,李铁生也回来了。

他说王改花已经安顿好了,张秀英答应让她住几天。

我们烧了一锅小米粥,就着腌萝卜咸菜,三个人围坐在炕头上吃晚饭,一边讨论着王改花的事。

那小米是秋收后队里分给我们的,煮出来的粥香甜黏稠,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给人一丝温暖。

"我看这事不简单,"李铁生放下碗说,"我送王改花去张秀英那的路上,她跟我说了实情。她说她没有'偷汉子',是阎文富这几年对她不好,整天打骂她。她没地方去,就常去石圪台村看她表姐。那个所谓的'汉子'是她表姐的丈夫。"

"那为什么阎家人说她'偷汉子'?"我问道,舀了一勺咸萝卜咬在嘴里,那酸脆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北京的家。

"因为阎文富想休了她娶新媳妇呗,"马国强推了推眼镜,"找个由头罢了。"

"可怜的王改花,"我叹了口气,"嫁不出去是原罪,嫁了人生不了娃娃又是原罪。"

李铁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还听说了一些别的事。王改花说,那个石圪台村的杨满山,其实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

"什么?"我和马国强都惊讶地看着他。

李铁生点点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两家原本也住得近。后来杨满山考上了师范学校,他父亲不同意他和王改花来往,说她家里穷,配不上他们家。杨满山没能抗住压力,后来娶了别人。王改花伤心欲绝,被她父亲逼着嫁给了阎文富。"

窑洞外面,北风呼啸,刮得窗户纸啪啪作响。

炕上的火已经不旺了,但还能感到一丝暖意。

我们三个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这片黄土地上的男女关系、婚姻观念,与我们在城市里学到的完全不同。

在这里,婚姻往往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个人的情感常常要为家族利益让路。

"你们说,这样的婚姻能有幸福吗?"马国强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感伤。

李铁生摇摇头:"阎文富对王改花那么差,她这些年肯定过得很苦。据说阎文富嗜酒如命,经常醉酒后打她,有一次差点把她的胳膊打断。"

"我们能为她做点什么吗?"我问道,心里涌起一股不平之气。

"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公社反映情况,"马国强提议,"毕竟现在是新社会,男女平等,总不能任由阎家人欺负她吧?"

李铁生点点头:"明天我去找郭队长,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窑洞里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映在我们三个年轻的脸上。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莫名的使命感,或许这就是我们作为知青的意义之一——带来新思想,打破旧习俗。

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工的时候,发现村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平时说说笑笑的社员们,今天都沉默寡言,见了我们也只是点点头,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地打招呼。

田间的风卷着黄土,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拿着锄头,弯着腰,一下一下地刨着地,背上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

到了地里,我和李铁生被分到一组,去山坡上的梯田修水渠。

那梯田一层层的,像是老天爷刻在黄土高原上的台阶,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半山腰。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吃干粮。

我掰开一个黑面饼子,掏出一把腌萝卜,这就是我们的午饭。

这时候,生产队的会计郝大虎走过来,神神秘秘地对我们说:"你们知不知道,昨晚上阎家人去找张秀英要人,差点把人家窑洞门砸了。"

郝大虎是个矮胖子,平时笑眯眯的,村里人都说他精明,算账从来不出错。

"什么?"我惊讶地问,手中的饼子都掉在了地上,"王改花呢?"

"跑了,"郝大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听说是半夜里就跑了,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阎家人说你们知青包庇'偷汉子'的婆姨,败坏社会风气。"

他那圆圆的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你们小心点,阎老四可不是好惹的。他在村里有不少亲戚,以前曾经把一个和他争地界的社员打得半死。"

我和李铁生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

这事情闹大了。

下工后,我们赶紧去找马国强。

他今天被分到另一个生产小队,去远处的沟里挖井了。

那沟在村子北边两里地的地方,是个干涸的河道,村里人想在那里挖口井,解决夏天的浇地问题。

等他回来,天已经黑了。

他满身是土,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泥痕。

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大队部找郭队长问问情况。

大队部的窑洞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我们敲了门,郭根柱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

走进去,看见郭队长正坐在桌前写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老旧的木桌,上面摆着一盏煤油灯,灯芯调得很长,火苗噼啪作响。

见是我们,他放下笔,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队长,王改花的事..."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

"她跑了,"郭队长叹了口气,"昨晚上半夜就跑了。阎家人说是你们怂恿她跑的,还说要去公社告你们。"

"我们哪有怂恿她啊?"李铁生急了,"我们只是看不惯阎家人欺负她,想帮她一把。"

他的脸涨得通红,右手紧握成拳头,指节都泛白了。

"我知道你们是好心,"郭根柱摆摆手,"但是这里的事情复杂,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王改花嫁给阎文富,是两家父母定下的婚事。她要是就这么跑了,阎家的脸面往哪搁?"

"可她是被逼的啊,"我说,"阎文富他们想休了她娶新媳妇,还污蔑她'偷汉子'。"

郭根柱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你们知道吗,王改花结婚前就认识石圪台村的那个男人。两个人早就好上了,但是没能成亲,后来她被父母逼着嫁给了阎文富。这些年,她确实常去石圪台村,说是看表姐,其实..."

他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三个都愣住了。

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转折。

"这就是我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郭根柱继续道,"在咱们陕北农村,男女之情往往要服从于家庭、宗族的利益。王改花和石圪台的那个男人,是被各自的家庭拆散的。她嫁给阎文富后,两个人又偷偷来往,这在村里人眼里,就是大逆不道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不过,我也知道阎文富对她不好。这些年,阎文富整天喝酒打她,骂她不能生娃娃。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可没人敢管。"

我们沉默了。

在这片黄土地上生活了快三年,我们以为已经了解了这里的一切,但此刻才发现,我们对这里的人情世故、道德观念,还是知之甚少。

"那现在怎么办?"马国强问,"阎家人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他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神情严肃。

郭根柱摇摇头:"阎老四性子犟,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你们别担心,我会去公社解释清楚。你们是国家派来的知青,没人敢把你们怎么样。"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但我们都能感觉到他的担忧。

我们谢过郭队长,正准备离开,郭根柱又叫住我们:"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们,最近几天别单独行动,尤其是晚上。阎家在村里有不少亲戚,他们可能会找你们麻烦。"

回窑洞的路上,夜色如墨,只有远处几家窑洞透出微弱的灯光。

冬天的北风呼啸着从我们耳边刮过,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我们踩在结了薄霜的小路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说,王改花现在会在哪里?"李铁生突然问道。

"可能去石圪台村了吧,"我猜测,"去找她的那个男人。"

黑暗中,我看不清李铁生的表情,只听见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男人要是真心对她,当初就不会让她嫁给阎文富,"马国强说,"我担心她这一走,会更加难以立足。"

他的声音里带着担忧,眼镜片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李铁生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峁:"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去找找她?"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坚定,让我心里一震。

"找她?去哪找?这么大的黄土高原,她会去哪里我们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陕北的冬夜冷得刺骨,我缩了缩脖子,呵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

"我有个主意,"李铁生压低声音,"明天我请假,说是去县城买日用品,实际上去石圪台村看看。如果她真的去找那个男人了,我可以劝她..."

"劝她什么?回来继续被阎家人打骂吗?"马国强打断他。

"起码能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李铁生坚定地说,"我们可以帮她想办法。"

我们回到窑洞,各自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却久久不能入睡。

外面的风声混着偶尔的狗吠声,让人心里不安。

我想起王改花那天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样子,想起她眼中的绝望,心里一阵酸楚。

想起我们刚来兰家沟的时候,王改花曾经带给我们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说是欢迎我们这些远方来的客人。

那碗面香喷喷的,是我们在这黄土高原上吃到的第一顿热乎饭。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王改花,脸上还带着笑容,眼睛还有神采,哪像现在这般憔悴。

第二天,李铁生真的请了假,说是去县城买东西。

我和马国强照常出工,但心里却一直挂念着他的行踪。

我们被分到一个地里平整土地,为来年春天播种做准备。

那黄土结了冻,铁锹下去,发出"咣当"的声响,震得手掌发麻。

社员们干活的时候,时不时地看我们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异样。

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见我们看过去,又赶紧低下头去。

这让我们感到很不自在,好像我们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直到傍晚,李铁生才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李铁生把门关好,压低声音说:"我去了石圪台村,找到了那个男人,叫杨满山的。他...他已经结婚了,有了两个娃娃。"

"什么?"我和马国强都惊呆了。

我一下子坐在了炕沿上,感到一阵眩晕。

这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告诉我,他和王改花确实早就认识,两个人也是真心相爱。但是他家里反对,他没有抗住压力,最终娶了别人,"李铁生苦笑着摇摇头,"王改花嫁给阎文富后,他偶尔会去看她,两个人也..."

李铁生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了。

他脱下棉袄,挂在门后的木钉上,棉袄上还带着冬日的寒气。

"王改花呢?她去找他了吗?"马国强问。

"没有,"李铁生叹了口气,"杨满山说,王改花知道他已经成家了,不会去找他的。他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他坐在炕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我问了石圪台村的很多人,都说没见过她。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三个都沉默了。

原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王改花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

"我在回来的路上,"李铁生突然说,"遇到了一个赶集的老乡,他说看见一个像王改花的妇女,往延安方向去了。"

"延安?"我惊讶地问,"她去延安干什么?"

延安离我们这儿有好几十里路,如果是步行,至少要走上一整天。

"或许是去投奔亲戚吧,"马国强猜测,"或者...是不想活了。"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们心上。

在这个年代,一个被指责"偷汉子"的农村妇女,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如果她真的走投无路...我不敢往下想。

记得村里有个婆娘,就因为丈夫外出打工三年不归,和一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就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最后上吊自尽了。

"必须找到她,"李铁生坚定地说,"我明天就去延安。"

"你疯了?"我吃惊地看着他,"那么远的路,你怎么去?万一找不到她呢?"

延安离我们这儿几十里地,走路至少要一天,这大冬天的,路上又没有车,真要走过去,非把人冻坏不可。

"总比坐在这里干着急强,"李铁生固执地说,"我就不信,在延安那么个地方,找不到一个陕北农村妇女。"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像是燃烧的火焰,坚定而热烈。

就在我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我们警觉地对视一眼,马国强壮着胆子问:"谁?"

"是我,郭根柱。"

我们赶紧开门,让郭队长进来。

他脸上带着疲惫,看起来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

他的帽子和衣服上都是灰尘,好像赶了很远的路。

"队长,您这是..."

"我刚从公社回来,"郭根柱坐在我们的炕上,接过马国强递过来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阎老四已经去公社告你们了,说你们包庇'偷汉子'的妇女,破坏农村风气。"

他放下水杯,擦了擦嘴,眼中透露出疲惫:"我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事压下来。公社书记说了,这事要查清楚,不能冤枉了你们,也不能纵容'偷汉子'的行为。"

"公社怎么说?"我紧张地问。

"公社书记是个明白人,他说了,知青是国家派来的,不是来干预农村婚姻家庭纠纷的。这事主要还是村里自己解决,"郭根柱顿了顿,"不过,他也说了,如果王改花真的'偷汉子',那就是破坏社会主义道德风尚,是要批判的。"

他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担忧:"最近几天公社要开批判会,专门批判一些'资产阶级思想'。如果王改花回来,可能会被拉去批斗。"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这意思是,如果王改花被抓回来,肯定免不了一顿批斗。

在这个年代,被批斗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队长,我们知道王改花的事了,"李铁生直接说,"她和石圪台村的杨满山早就认识,是被家里人拆散的。这些年她去找他,也是因为对阎文富死了心..."

郭根柱惊讶地看着李铁生:"你去找杨满山了?"

李铁生点点头,眼神坚定。

郭根柱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娃,就是心热。这事你们越插手越复杂。我告诉你们,王改花已经找到了。"

"在哪?"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问,心里都悬着一块石头。

"在她姑姑家,就在县城边上的一个村子里。她姑姑今天来信说,王改花去她那里了,"郭根柱说,"公社已经派人去接她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眼睛看着炕上的煤油灯,灯芯摇曳,映出他脸上深深的皱纹。

"回来干什么?被阎家人打死吗?"李铁生激动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

"别急,"郭根柱摆摆手,"公社书记说了,这事要按政策办。王改花如果真的和别的男人有不正当关系,会被批评教育;阎家人如果无故打人,也要受到处理。我看阎文富和王改花这婚是离定了,就看怎么离法。"

他的话让我们稍稍放心,至少,王改花不会无缘无故被打死。

"队长,那我们能做些什么?"马国强问道,眼镜后面的眼睛闪烁着关切。

"你们啊,"郭根柱摇摇头,"就是管得太多。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们明天可以去县城看看。王改花如果真的和杨满山有不正当关系,那是要被批判的。但如果只是阎家人诬陷她,那就要还她清白。"

郭根柱离开后,我们三个又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一起去县城,看能不能见到王改花,问问她到底想怎么办。

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我们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波中。

第二天一早,我们请了假,徒步十几里路来到县城。

那是个冬日的早晨,天气格外寒冷,路上结了一层薄冰,走起来滑溜溜的。

我们三个背着小包袱,穿着厚厚的棉袄,走得汗流浃背。

王改花姑姑家的村子在县城西边,叫做杏花村。

我们打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王改花姑姑的家。

那是一个低矮的土窑洞,门前种着几棵杏树,此时已经光秃秃的,只剩下枝干在寒风中摇曳。

王改花姑姑姓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面容慈祥。

见到我们,她先是警惕,后来知道我们是来关心王改花的知青,才放我们进屋。

窑洞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土炕和几件简单的家具,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炕上烧着火,窑洞里暖烘烘的,驱散了我们一路上的寒气。

"改花已经被公社的人接走了,"杨姑姑叹息着说,"她这命苦啊,从小爹娘就不疼她,嫁给阎文富后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老人家的手因为常年劳作,布满了老茧,此刻正紧张地搓着衣角。

"杨大娘,王改花和杨满山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我小心翼翼地问。

杨姑姑看了我们一眼,似乎在判断是否该告诉我们真相。

最后,她点点头:"满山是我侄子,他和改花小时候就认识,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后来满山考上了师范学校,他爹不同意他和改花来往,说改花家里穷,门不当户不对。满山没有抗住压力,最后娶了村长的女儿。改花伤心欲绝,被她爹逼着嫁给了阎文富。"

她的眼角渗出泪水,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你们不知道,改花嫁给阎文富那天,哭得眼睛都肿了。大红的盖头下面,是一张泪水纵横的脸。她爹为了这门亲事,借了一屁股债,逼着她嫁过去。"

"那这些年,他们还有来往吗?"马国强问。

"有,"杨姑姑承认,"但不是阎家人说的那样。满山知道改花过得不好,心里愧疚,偶尔会去看她,给她带点东西。两个人也就是说说话,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是阎文富的弟媳妇看见了,回去添油加醋一说,就变成'偷汉子'了。"

她长叹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悲悯:"这世道,女人的命就是贱啊。"

我们听了,心里更加替王改花难过。

原来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和人为的阴谋。

"杨大娘,您知道王改花现在想怎么办吗?"李铁生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杨姑姑摇摇头:"她说她不想回阎家沟了,但是又不知道能去哪里。我这把年纪,也帮不了她什么。你们是北京来的知青,见多识广,能不能帮帮她?"

她的眼神中充满期待,那双饱经风霜的手紧紧抓住李铁生的袖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们只是插队的知青,在这片黄土地上也是外来者,能有什么办法帮她?

从杨姑姑家出来,我们决定去公社看看。

也许能见到王改花,也许能和公社书记说说情。

公社在县城的中心,是一排新盖的平房。

我们刚到门口,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似乎在开会。

走近一看,公社的大院里拉了一条横幅:"坚决与封建腐朽思想作斗争,树立社会主义新风尚"。

院子中间站着的,正是王改花。

她低着头,脸色苍白,身边站着两个公社的干部。

她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头发凌乱,看起来比前几天又憔悴了许多。

阎文富和他父亲阎老四也在那里,阎老四正激动地指着王改花说着什么。

他那张黄皮老脸上布满怒气,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这冬日的天空。

我们挤进人群,听到公社书记正在讲话:"...婚姻是自由的,但是已经结婚的,就要遵守社会公德。王改花同志如果对婚姻不满意,可以提出离婚,但不能和其他男人有不正当关系..."

公社书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神情严肃。

李铁生忍不住了,他突然站出来,高声说:"王改花没有和其他男人有不正当关系!是阎家人想休了她,故意污蔑她!"

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清亮而坚定。

全场的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公社书记皱起眉头:"你是谁?"

"我是兰家沟生产队的知青,李铁生,"李铁生挺直腰杆,"我们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王改花和杨满山是青梅竹马,被家庭拆散。这些年杨满山偶尔去看她,是出于关心,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是阎家人想休了王改花娶新媳妇,才故意污蔑她!"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正义的光芒,声音铿锵有力。

阎老四立刻跳起来:"放屁!这北京来的小子胡说八道,他们包庇'偷汉'的婆姨,还敢来公社撒野!"

他的脸涨得通红,指着李铁生的鼻子,口水都喷了出来。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我和马国强也站了出来,和李铁生站在一起。

我们三个年轻的知青,站在院子中央,面对着一群陌生的面孔,心里却充满了勇气。

公社书记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这位知青同志,你有什么证据?"

李铁生直视着书记的眼睛:"我前天去了石圪台村,见到了杨满山。他承认和王改花早就认识,是青梅竹马,但是被家庭拆散。这些年他偶尔去看望王改花,是因为愧疚和关心,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公社书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向王改花:"王改花同志,你说实话,你和杨满山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改花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我和满山小时候就认识,我们两个本来是要结婚的。后来他考上了师范学校,他爹不同意我们来往。我被我爹逼着嫁给了阎文富。这几年,阎文富常年喝酒打我,说我不能生娃娃,是不下蛋的母鸡。满山知道后,偶尔会来看我,给我带点东西,安慰我。我们...我们没有做出格的事。"

她的声音虽然低,但在安静的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话的时候,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突然觉得,这个饱受摧残的农村妇女,此刻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尊严和勇气。

公社书记又转向阎文富:"阎文富同志,你有什么要说的?"

阎文富低着头,支支吾吾:"我...我没有经常打她。她不能生娃娃,我爹着急...我们阎家就我一根独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公社书记的眼睛。

"打没打人,村里人都看得见,"郭根柱不知何时也来了,他站出来说,"阎文富这几年对王改花确实不好,整天喝酒打骂她。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郭根柱的出现,给了我们莫大的支持。

他作为生产队长,在公社也有一定的地位,他的话分量很重。

公社书记沉默了一会儿,院子里鸦雀无声,只听得见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王改花身上,缓缓说道:"这样吧,既然双方都有各自的说法,我们就按照婚姻法来处理。如果王改花同志要求离婚,我们尊重她的选择。阎家如果有证据证明王改花有不正当行为,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公正处理。"

阎老四不依不饶:"她勾引外村的男人,败坏了我阎家的名声,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是一把生锈的刀在石头上刮擦。

"老四,你闭嘴,"公社书记严厉地说,"现在是新社会,妇女和男人是平等的。如果你儿子对媳妇不好,人家要离婚是有道理的。你们阎家如果再无理取闹,小心我们批判你们的封建思想!"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批判封建思想,在当时可是严重的政治问题。

阎老四被公社书记一呵斥,顿时蔫了,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那张老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但却不敢再发作。

会议结束后,我们几个知青找到了王改花。

她看起来憔悴不堪,但眼中却有了一丝希望。

"谢谢你们,"她低声说,"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已经..."

她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

在这个社会里,一个被指责"偷汉子"的妇女,生存空间是极其有限的。

"别这么说,"我拍拍她的肩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改花犹豫了一下:"我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那是一种经历了绝望后才有的勇气。

"你有亲戚可以投靠吗?"马国强问。

"没有,"王改花摇摇头,"我姑姑年纪大了,我不想给她添麻烦。我想去延安,那里有纺织厂,听说在招工。"

李铁生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有个同学在延安纺织厂当工人,我可以写信给他,让他帮你介绍。"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迅速写下了地址和姓名。

王改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吗?太感谢你们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李铁生给她的纸条,好像那是一张通往新生活的船票。

"不用谢,"我微笑着说,"我们都是为了帮你讨回公道。"

一个星期后,王改花和阎文富的离婚手续办好了。

没有人再提"偷汉子"的事,就连阎老四也不敢再造谣生事。

李铁生的同学回信说,可以帮王改花介绍到延安纺织厂工作。

那封信给了王改花莫大的希望,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个给她带来痛苦的地方。

离开的那天,王改花穿上了她最好的一件衣服,用红头绳扎起了头发。

她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我们三个知青和郭队长一起,送她到村口的公路边,等待去县城的班车。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冬日的阳光照在黄土地上,给这片苍凉的土地镀上了一层金色。

"谢谢你们,"她握着我们的手,眼中含着泪水,"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跳河了。"

"好好生活,"李铁生认真地说,"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注意到他的眼睛也红了。

王改花点点头,然后提起她的小包袱,坐上了去延安的班车。

她的包袱很小,只有一个布袋那么大,装着她全部的家当。

我们站在路边,看着班车渐渐远去,消失在黄土高原的尽头。

回村的路上,我们三个都沉默不语。

这次替王改花讨公道的经历,让我们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情冷暖,也让我们明白了作为知青的责任和使命。

郭根柱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说:"你们做得对。在这旧社会留下的烂摊子里,总要有人敢于打破陈规,为弱者说话。"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钦佩,这在他这样的老农民身上,是很难得的。

半年后,我们收到了王改花的来信。

她在延安纺织厂工作得很好,已经成为一名熟练工人。

她说她在那里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姐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做一个有尊严的女人。

信的最后,她写道:"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读完信,我们三个相视而笑。

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人重获新生更让人欣慰的了。

马国强突然说:"你们说,像王改花这样的婆姨,在陕北还有多少?被世俗的枷锁束缚,被不公正的对待折磨,却无处申诉,无人为她们说话?"

他的话引起了我们的深思。

我看着远处起伏的黄土山峁,想起王改花离去时眼中的希望,心中涌起一股力量。

我们虽然只是插队的知青,但我们带来了新思想、新观念,也许正是这些,能够慢慢改变这片古老土地上的陈规陋习。

李铁生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意义吧。不仅是学习农业生产,更是带来一些新的东西,哪怕只能帮助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多年后,当我再次回想起在陕北插队的岁月,王改花的故事总是最深刻的一页。

那时的我们,年轻气盛,满怀理想,敢于为弱者挺身而出。

我常常想:如果每个人都能为身边的不公正发声,这世界会不会变得更美好一些?

来源:自在河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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