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解放(四十三)彼此换位 天道轮回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9-10 12:03 1

摘要:1950年5月17日下午,关押在重庆上清寺四德村拘留所的近百名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被点名集中开会,邱所长宣布:

1950年5月17日下午,关押在重庆上清寺四德村拘留所的近百名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被点名集中开会,邱所长宣布:

第二天搬家,回到监舍后收拾好背包行李和漱洗用具等什物,第二天一早出发。

回到监舍后,大家一边忙着收拾行李,一边和靠近的人议论,猜测会搬到哪里去。

徐远举并不关心搬到哪里,他大声武气地说:

反正不是放出去,任谁搬到哪里也仍是蹲共产党的大监。我现在担心的是,明天是让我们乘车呢还是步行?

如果大天白日地列队在街上扛着铺盖卷排着队走,共产党这不是故意拿我们示众出洋相么?太难堪了!”

接着,周养浩一声苦笑:

破帽遮颜过闹市,既为阶下之囚,也只能把脸抹下来塞进裤裆里了。”

外面的管理员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在门边插话说:

“你们好像情绪还很大,其实是好事情嘛,把你们集中关在一起,不单监狱的环境更好,每月一个人16块钱的伙食标准,也要比这里要高8块,一般的犯人想去还没有这个资格呢。”

晚上,拘留所打牙祭,吃回锅肉,大家都很高兴,唯有王陵基因为向狱方提出带走他的生活副官的要求遭到了拒绝而痛苦不堪。

在国民党被俘的高级将领中,王陵基曾担任过四川省主席,还是上将军衔,比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等人还要高一些。

王陵基旧照

但是,他的独立生活能力却最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皆由姨太太和生活副官孔石贵伺候。

即便是逃出成都后,为了缩小目标,他一路上把跟随他多年的幕僚警卫全打发走了,到最后关头,连大包大包的金条和手枪也扔进了川西一户农家院子中的水井里,可就是没敢扔下已经跟随他十几个年头的生活副官孔石贵。

原因很简单,没了孔石贵,他知道自己多在这世上活一天也艰难。

第二天吃早饭时,管理员并没有催促,战犯们却比往日吃得快得多。出监舍时,王陵基还趁管理员不注意,多提了一只公用水桶,被渴望立功的刘进检举,遭到了管理员的严厉批评。

过了一会儿,哨子响了,管理员大声吆喝:

集合,快一点,到坝子上集合。”

到了坝子上,大家看见停着几辆大卡车,心里才蓦地一松,依次登车。

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除了当年曾无数次在这块土地上发号施令,导演出一幕幕惨绝人寰大悲剧的徐远举、周养浩外,还有其他一些威名赫赫的大人物,比如:

原国民党四川省主席、上将王陵基,原四川省党部主任曾扩情,川湘鄂绥靖公署中将主任宋希濂,第十四兵团司令钟彬,宝鸡警备司令刘进,西康省党部主任李犹龙等。

在前后乘坐武装士兵车辆的警戒下,三辆囚车驶出了四德村看守所,缓缓前行,街上自然有不少人伫立着观看这支奇怪的车队。

按照管理办法,他们统一穿着解放军的军服,不少人都把头偏向队伍里侧,以避免行人的视线,心里直想着汽车能够开快一点,早一点到达目的地!

但是,队伍的前面押队领先的一辆吉普车始终开得很慢。

车队到达两路口的时候,忽然从观音岩方向开来了重庆公安机关执行处决反革命犯的车队,他们的车辆只好靠边上停下等着。

几辆先行的警戒车开过后,一辆车头前挂着白布黑字刑车横标的大卡车紧随其后驶了过来,刑车上五花大绑的犯人被威风凛凛的公安战士架着双臂,背上插着已经点了红的斩标,胸前还挂着一块纸牌。

最后面的一辆警戒车上,两侧站满了手持冲锋枪的公安战士,黑洞洞的枪口、寒光灼灼的刺刀,把路边车上的国民党高级战俘们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下了脑袋。

那一天,被处决的犯人大约有十多名。其中就有徐远举的部下、渣滓洞监狱看守长徐贵林。

自这以后,他们的脑海中不再是游行示众这一难堪问题,尤其是徐远举,心情更加复杂,既难受,又害怕,想不到自己的部下今天竟遭到这样悲惨的下场,也侥幸自己尚未被判决。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就保险了呢?今天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大权完全操在共产党手里,万一哪天说我不坦白,是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呢?

又想今天这一幕怎么如此碰巧,偏偏就让我们给碰上了?是不是共产党有意安排,杀鸡给猴子看啊?对于人生,涌起了无尽的感慨。

当晚,徐远举即在写坦白材料的纸上写下了这么几句:

昨日尊贵,今为阶囚,刑车去处,血洒荒丘。人生如此,真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也百年身啊!”

出城以后,车队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进入了歌乐山翠霭深浓,丛林清响的密林幽谷之中,进得深山后,一条小溪伴着公路蜿蜒,溪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可数。

不久,车队驶过一座石桥,便停了下来。囚车中无数脑袋凑到了铁栏杆前,他们看到桥的左面,是个黑黝黝的深潭,沿途可见的溪水便是从这潭里流淌出去的。

水潭后面是一座悬崖,一道冷浸浸的瀑布从悬崖顶上飘洒而下,在幽碧的潭水上飞珠溅玉,弄出一片细碎的声响。

车队很快停了下来,几个解放军战士从押送车上跳下来,跑到囚车边大声喝道:

“下车。”

于是,囚犯扛着自己的行李,规规矩矩地从车上下来,听从一名押送军官的口令列队待命。

多数囚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情景,这地方真够清静的,三面环山,两边的山峰向下延展,包围了这片深潭。

远远望去,山坳间匍匐着一座巨大的白色楼房,楼房后面簇拥着重重叠叠莽莽荡荡的林海。偶尔可见几处倚靠大树而建的岗楼,上面不仅有解放军战士的目光,也有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近百名囚犯成两列纵队,在战士的押送下顺着一条乡间的石板大道向着白色的楼房走去,众多的目光集中到了那座隐约在密林中的白色楼房四周。

渐渐看清楚了,楼房四周裸露出的岩石上全都被涂上了白漆,树干也是白色的,环绕着楼房的墙,比石板坡监狱里的墙更高。墙上,还隐隐约约地看得见电网的支架……

这一切,全都是国民党留下的。巨大的铁门,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铁门上的横匾上写着香山别墅四个大字。

此前,囚犯们在看守所里全都听过管教干们讲重庆“11·27”大屠杀的事情,还看过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收敛共产党烈士遗体的纪录片。

他们中间的徐远举、周养浩对这里并不陌生。很显然,这里就是半年之前杀害共产党人的现场之一——白公馆,

沉重的铁门没有打开。高墙左边,几名解放军战士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囚犯们依次被带进去,登记姓名、年龄、编号,领取一件印着白色号码的蓝色囚服。

然后,从高墙边的侧门被带进去,迎面出现了一排楼梯,这排楼梯一半通向楼上,另一半通向楼下,侧门恰好开在楼梯中部转弯的地方,进门后可上可下。

徐远举和周养浩一进去,来不及仔细观察,就被带上了楼。

白公馆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楼上,宽大的走廊包围着牢房,四周的楼角,均有胸着挎着冲锋枪的战士看守。

大家跨进牢房后,都在忙着打开行李,整理自己的床铺,只有徐远举,将铺盖卷扔在墙边,靠墙而坐,久久一言不发,像一尊入定的老僧。

沧海桑田,历史已翻开了新的一页。

距离白公馆看守所三里之遥的五灵观一号、造时场军统局乡下办事处,是他曾经多次发号施令的乡下老巢,白公馆保密局重庆看守所和二处渣滓洞看守所,都是过去徐远举指挥搜捕、关押革命人志士的地方。

毛人凤、徐远举等指挥的“11·27”大屠杀,血迹未干,尸骨未寒。

今天,当囚车一进歌乐山,许多人还弄不清将把他们转移到何处时,他便已经预感到不是渣滓洞,就是白公馆,心情沉重,思绪万千。

昔日的白公馆监狱,是1939年戴老板派时任军统总务处处长的沈醉,以30两黄金从公馆主人、原黔军师长白驹手中买下来,辟为关押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的监狱的。

星转斗移,历史无情,料想不到10年后,他们这帮军统大员居然坐进了自己建造管理的监狱里来了。

昔日,他是白公馆、渣滓洞的最高主宰,手操几百名政治犯的生杀大权,仅一夜之间便可以下令将三百多名共产党人杀掉。

而且,徐远举也曾亲自无数次来这里审讯拷打政治犯,他对白公馆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

每次他大驾光临,忙坏了这里的部下们,官兵列队于大门之外,高接远送不说,还得专门为他备办伙食。

而今天,自己却成为阶下囚,被关押在过去自己管理的牢狱,亲自品尝铁窗生涯的滋味。

天道轮回,彼此换位,徐远举坐在白公馆牢房里,往事涌上心头。

由于他生性暴躁,易激动,深知自己和廖宗泽在国民党溃崩前夕在重庆犯下的桩桩罪行中,实属最大魁首元凶。

如今,廖宗泽或者正率部跑到华蓥山中继续和共产党打游击,或者已和自己一样,眼下正待在某地共产党的监狱之中,不得而知。那么,所有滔天大罪肯定只能落到他一人头上。

实际上,不久,廖宗泽也由川西转押到了白公馆。

他觉得,既然必死无疑,何不拼将出去,死也死出副党国英雄的模样,为的是已带着两个孩子逃到台湾的耿静雯能落得些好处。

再者,由于职业的缘故,徐远举过去的岁月基本上是同共产党人一起度过的。

他从一个特殊的微妙的角度,对身陷囹圄的共产党人进行了严峻的考察。

少数人以冠冕堂皇的信仰,来掩饰自己卑劣龌龊的灵魂,贪生怕死,阿谀奉承,一旦叛变,揭发起同党来,恨不得一下子冲过去把对方的喉管咬断,这种人甚至连蒋介石、戴笠之流也是嗤之以鼻的。

多数的一种人则是以不可多得的生命来捍卫自己一旦认定而誓死不变的信仰,不屈不挠,肝胆相照,即令走上刑场也是双眸含笑。

而后一种共产党人,他见得实在是太多太多。

从政治角度以及他所从事的职业讲,他需要共产党的叛徒,也不得不给共产党的叛徒们一点好处,但是,从心底里他根本就看不起这批共产党的叛徒。

而最终以其强大的人格力量真正赢得了他尊敬的,反而是他认为最顽固的许建业、江竹筠、刘国志、罗广斌、陈然、王朴这样一批铁杆共产党人。

这的确是非常奇怪然而又非常真实的心理轨迹,当他思考着在狱中如何继续与共产党抗衡时,给他以精神力量的,却不是是自己阵营中的同志,而恰恰是这些他所熟悉并早已被他下令处决的敌对阵营中的精英分子。

徐远举决心不做国民党的叛将,不做沈醉那样的党国逆臣,把自己弄得来身败名裂。所以,在所有囚犯中,他成了抗拒改造的典型。

白公馆的楼道口设有岗哨,按规定,战犯去院里活动,必须向哨兵报告,征得同意后才行。

但是,徐远举经过哨位,常常不报告或故意压低声音,哨兵令其站住,徐远举不理睬,昂首便走,哨兵既不能离开岗位去拉他,更不能鸣枪,非常难堪。

成功几次后,徐远举竟向管教干部提出:

取消哨兵,出入自由。”

思想上如此抵触,情绪上也不免暗淡消沉,徐远举注意到王陵基、周养浩、郭旭等人也和他一样,整天显得灰头土脑,时常发出心照不宣的苦笑。

来到白公馆监狱的大约一个星期后,管理员王平贵打开监舍,在风门口喊道:

0012号,出来,队长叫你到办公室去。”

0012号是徐远举衣服的号码,他被带进审讯室,一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审讯员吴少中不过是个才20出头的小伙子,不等对方开口讯问,便操一口湖北腔扯开喉咙大嚷大叫起来:

“我是少将处长,你不过是个才参加工作的小毛头,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不说是要你们西南公安部部长周兴,至少也应该由你们处长段大明来审问我。”

当时,从部队到地方都缺少干部,看守所的干部、管教和预审员大都是刚毕业的青年学生,经验少,阅历浅,这些人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

吴少中大怒,拍着桌子嚷道:

徐远举,你把你那套国民党特务将军的架子给我收起来!你这个大屠夫、刽子手!过去就在这地方指挥特务杀害了我们多少好同志?

现在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要搞清楚,你现在不过是我们解放军手里的一个俘虏!”

徐远举脸上陡然像被泼上了猪血,红得发紫,怒气一冲上来,他什么也不顾了,冲上前拍着桌子大吼道:

士可杀不可辱!我承认我杀了不少共产党员,可是,那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和你一样,是各为其主,上命所差,自当努力完成”。

看到这种情况,王平贵和门口的警卫战士立即冲了进去,将徐远举架住,把他的双手铐了起来,推到单独关押重犯的监舍,还给他钉上了脚镣。

徐远举手脚不能动弹,可嘴巴仍在风门口哇哇大叫: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今日成为阶下囚,只求共产党早一点给我徐远举一颗子弹!”

狱方自然不能允许他如此猖獗,给管教工作造成太大的消极影响,只好将他关进了旁边国民党原来的审讯室。

被关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徐远举又被带进了审讯室。

在主审的仍然是吴少中,只不过在他身旁,多出一位30多岁、身穿斜纹布军装的陪审,此人就是接替段大明职务刚刚上任的市公安局政保处处长于桑。

于桑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善于察言观色的徐远举一进审讯室,看到气宇轩昂的于桑,往日的气焰顿时消了。

吴少中说道:

徐远举,你不是要我们的首长的来审讯你么,这是我们西南公安部一处的于桑处长……”

徐远举冷冷地看了一眼于桑,于桑语调平和,柔中有刚地说道:

“我们承认你曾经是一位国民党军统中手握生杀大权的将军,可现在是什么呢?

难道你能否认你现在是已被我们打倒的反动政府的一个官员?

你是人民解放军手里抓获的千千万万俘虏中的一个。我们的预审员虽说是普通一兵,排连级干部,但他代表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彼此所处的位置和分量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我还愿意提醒你,虽然你和他的位置不同,但共同点都落在一个“清”字上。

他的责任是帮助你徐远举交代清楚历史,你徐远举的任务是必须向政府坦白清楚历史。”

徐远举听完后,回了一句:

“败军之将,我还有什么说的?”

这时,于桑处长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徐远举,你才30来岁,黄埔7期的,资历又不算深,是凭什么在国民党里做到这么大的官的?”

徐远举想了想说:

“国共立场相反,看待问题的结论自然也相反。从来政治上都是各为其主,如今的事实已经证明,我跟主子跟错了,你跟主子跟对了,如果蒋介石不背叛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我相信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提的问题,我不便作正面回答。”

于桑处长说:

“嗬,看来你这人还是很直爽的嘛,抗拒改造的情绪也敢于流露,不像有些老油子,才改造了几个月,嘴巴上就说得比我们共产党员好像还要进步。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说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徐远举说:

我的确有情绪,我们国民党是正统,被你们打败了,还要把我们这些前朝政权的官员全关起来改造。

过去打倒北洋政府,改朝换代,旧官僚、将军作平民就了事,而今天共产党却把我们抓起来,既不杀,也不打,关了半年,天天思想改造,这种生不如死,更让人难熬。”

于桑处长听了徐远举的满腹牢骚,不仅没有怒形于色,反而笑了笑,平静地说道:

你说这种话,是因为你并没有认识到今天的新中国不是改朝换代,而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

今后,我们肯定还会取得更多同样让你感到吃惊的胜利。

旧民国时代、清朝皇帝溥仪复辟、张勋复辟,殷汝耕、王揖唐等做汉奸,吴佩孚逃到四川还想打出去纠集旧部再挂帅旗,可以看到旧人物失掉江山,不会甘心的。

至于大大小小的官僚,有的在国民党做官,照样荒淫无耻,有的用搜刮的民财作恶享乐,你们幻想的,不就是那样的生活吗?

但是,在我们由人民真正当家作主的时代里,这样做肯定不行。

你们欠下了人民的血债,党和人民要你们交账,可是共产党却并不要你们还账。

比如,你徐远举这一生杀了多少人?你欠下的血债,能还清吗?你要子弹我们就给你一颗,那还不容易?

可是,共产党和国民党不同,我们有改造政策,不是从你们手中夺取了政权就万事大吉,还要改造社会,也包括要把你们这样的刽子手改造成新人,让改造好的你们和广大的人民,和我们一起建设新中国,这是我们胜利了的共产党的责任。”

这是徐远举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道理,年轻的于桑处长的话,仿佛字字句句击中了他的要害。

但是,他仍然不相信共产党会原谅他欠下的血债,只不过是认为他还有点利用价值,一旦没用,必死无疑!

于桑后来担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公安局副局长、重庆市公安局局长、公安部三局局长、公安部副部长等职。2008年9月3日病逝北京医院,享年92岁。

来源:子名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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