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收拾着桌上的账本,闻声手上的动作一顿,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天色已经擦黑,办公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走廊尽头保安室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引子
“张哥,你下班了吗?”
电话那头,李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正收拾着桌上的账本,闻声手上的动作一顿,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天色已经擦黑,办公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走廊尽头保安室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刚准备走,怎么了,小李?”我把声音放得尽量平和。
“我……我电脑又不行了,蓝屏,一直重启。”她的声音很轻,像怕人听见,“你能不能……再帮我看看?就最后一次,我保证!”
又是修电脑。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心里头一百个不情愿,像含了口没吐干净的沙子,硌得慌。李娟是我们单位新来的档案员,三十出头,话不多,人也文静。可不知怎么,就认准了我这个“电脑高手”。一个月里,不是打印机卡纸,就是系统中毒,总有各种由头找上我。
“小李啊,这都下班了。要不你明天拿到公司来,我上班给你看?”我捏着电话线,试图婉拒。
家里的老婆陈静,最烦我下班了还跟单位的女同事不清不楚。上次就是帮另一个部门的小姑娘装系统,回家晚了半小时,她那张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一晚上没给我好脸色。
“别啊,张哥!”李娟的声音一下子急了,甚至带了点哭腔,“我这有个急件要处理,等不到明天了。求求你了,我家离单位不远,就在后面那个老小区,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单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不好看。
【内心独白】
唉,我这人就是心软,尤其是见不得女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明明知道陈静会生气,可话到嘴边,那个“不”字就像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也吐不出来。这老好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行吧,你把地址发我微信上。”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答应了。
“谢谢张哥!太谢谢你了!”她连声道谢,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阵烦躁。抓起挂在椅背上的旧夹克,快步走出办公楼。晚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我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怎么跟陈静解释。就说单位临时加班?不行,她鼻子尖得很,一闻就知道我没在办公室待着。
手机震了一下,是李娟发来的地址:红星小区,3栋,402。
果然是那个出了名的老破小,楼道里连个灯都没有。我心里更添了几分不快,脚下的步子也重了许多。
十五分钟后,我站在了402的门前。门是那种老式的暗红色防盗门,漆皮都有些剥落了。我抬手敲了敲,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李娟的脸露了出来,脸色苍白,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张哥,你来了,快请进。”她侧身让我进去。
我一脚踏进门,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扑面而来,像是饭菜馊了和潮湿霉气混合在一起。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清客厅的轮廓。
“电脑在哪?”我不想多待,只想速战速决。
“在……在卧室。”她指了指里面。
我没多想,径直朝卧室走去。就在我踏进卧室的一瞬间,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我心里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李娟站在门口,手里捏着钥匙,刚刚落了锁。她背对着走廊唯一的光源,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小李,你锁门干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章 反锁的房门
“张哥,你别怕。”
李娟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我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焦急判若两人。
她没有开灯,只是慢慢地走到窗边,拉上了那层厚重的窗帘。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隔绝在外,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
“小李,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把门打开!”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气和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这场景太诡异了,一个单身女人,把我一个半生不熟的男同事叫到家里,然后反锁了房门。
这要是传出去,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陈静要是知道了……我不敢再往下想。
“张哥,你先坐。”黑暗中,她指了指床边的一个位置,“我不会害你的。”
我没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试图在黑暗中辨认出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空气里那股霉味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闻起来廉价又刺鼻。
“你先把灯打开。”我命令道,声音干涩。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啪”的一声,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亮了。光线很弱,勉强照亮了床周围的一小块地方。我这才看清,这卧室小得可怜,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几乎就占满了所有空间。那台所谓的“坏了的电脑”就放在书桌上,屏幕是黑的,根本没有开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被骗了。
李娟就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灯光从侧面打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颊更加凹陷,嘴唇毫无血色。她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上班时那件,只是起了很多褶皱。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报警。”我掏出手机,手指悬在“110”三个数字上。这既是威胁,也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自保方式。
“别!”她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惊恐,“张哥,我求你了,你听我说完,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她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那不是一个设下陷阱的人该有的表情,倒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我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机,但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夺门而出的姿态。
“你说。”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开口:“张哥,我……我被人骗了。”
“骗了?骗了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把我锁在这里干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从我嘴里蹦出来。
“他们骗了我的钱,我所有的钱……”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我不知道该找谁,单位里的人,我只信得过你。你懂电脑,你一定能帮我……”
【内心独白】
骗钱?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算什么事?我只是个会计,又不是警察。她这番话非但没有让我放松警惕,反而让我觉得事情更复杂了。一个女人,因为被骗钱,就把男同事骗到家里反锁起来?这逻辑怎么都说不通。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泪光中分辨出真假。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不像是在演戏。可这屋里诡异的气氛,和我被反锁的事实,都让我无法轻易相信她。
“你先起来,把门打开。”我指了指门锁,“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我不!”她突然激动起来,从床上站起身,挡在了门前,“我怕,我怕我一开门,你就会走。张哥,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死死地挡住房门。那瘦弱的身体里,此刻却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力感。这都叫什么事啊。我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就搅和进这种麻烦里来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死哪儿去了?饭都凉了!”
短短几个字,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我能想象到她此刻叉着腰,皱着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样子。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透不过气来。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又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妻子冰冷的质问,一时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夜晚,注定是没法安生了。
第二章 十万块的窟窿
“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说清楚。”
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距离。情况不明,我不能完全放下戒心。我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那把椅子腿有点不稳,随着我的动作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娟见我坐下,似乎松了口气。她抹了把眼泪,也慢慢坐回床边,但身体依然是紧绷的。
“我……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人。”她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嘶哑,“他说他是在国外做IT的,很懂投资,可以带我赚钱。”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这不就是网上说烂了的“杀猪盘”套路吗?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他说他有个内部平台,稳赚不赔。一开始,他让我投了五千块,第二天,账上就多了一千。”李娟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回忆一场不真实的梦,“后来,他又让我加大了投入,说是有个大项目。我……我就信了。”
“你投了多少?”我问,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李娟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又缓缓地张开整个手掌,最后,她无力地垂下手,低声说:“十万。”
“十万?!”我失声叫了出来。
十万块,对我们这种普通工薪家庭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我和陈静结婚快二十年,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也就三十来万,那还是准备给儿子将来买房娶媳妇用的。李娟一个单身女人,在单位也就是个普通职员,工资撑死四五千,她哪来这么多钱?
“那是我……我所有的积蓄。”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还有一部分,是我跟亲戚借的,说是家里有急用。”
我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骂她愚蠢,还是该同情她不幸?一个平时看起来那么文静内向的女人,居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
“然后呢?钱取不出来了?”我追问。
她点了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昨天,我想把钱取出来一部分,平台却显示系统维护。我去找那个人,他先是说正常现象,让我别急。今天再找,他的账号就已经注销了,那个投资平台也打不开了。”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那哭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听得我心里发堵。
【内心独白】
十万块,就这么打了水漂。我仿佛能看到她这几年省吃俭用,一分一分攒钱的样子。也能想象到她发现被骗时,那种天塌下来的绝望。可同情归同情,这事我能怎么帮?我又不是神仙,能把钱给她变回来。她把我锁在这里,难道是想让我替她还钱?
“那你应该报警啊!找我有什么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智,而不是冷酷。
“我不敢!”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眼神里满是恐惧,“那个骗子有我的身份证照片,还有我家的地址。他说,如果我敢报警,他……他就把我的照片P成……P成那种不堪入目的样子,贴满我们单位和这个小区!”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帮骗子,真是又狠又毒,把人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李娟一个未婚女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这种威胁,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让我……”我看着书桌上的电脑,心里有了一丝明了。
“张哥,你电脑不是很厉害吗?”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神里透出一丝希冀,“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找到那个骗子?或者,把那个网站黑了,把我的钱拿回来?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我听完,差点没气笑出来。
“小李,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就是个普通会计,平时帮同事重装个系统、清个灰还行。你说的那些,是黑客干的活,那是犯法的!我哪有那个本事?”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将她眼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彻底浇灭。她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床边。
“那……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彻底陷入了绝望。
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那点残存的火气也彻底没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我虽然帮不了她追回钱,但眼睁睁看着她出事,我也做不到。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别慌,天塌不下来。这事,光靠我们俩肯定不行,必须报警。”
“可是他们会……”
“他们就是吓唬你!”我打断她的话,加重了语气,“这种骗子,广撒网,骗一个算一个。他们自己都躲在阴暗角落里,哪有胆子真的露面?你越怕,他们就越得意。你必须硬气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说这番话,或许只是想给她一点力量。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和动摇。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又疯狂地震动起来,这次是电话。屏幕上,“老婆”两个字刺眼地跳动着。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三章 妻子的电话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尖锐地回响,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我的神经上。
我看着屏幕上“老婆”两个字,手心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我不敢不接,但更不敢在这里接。
李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她紧张地看着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出去接个电话。”我指了指门,声音有些发干。
李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到门边,用那把小小的钥匙,打开了反锁的门。门锁“咔哒”一声弹开,我的心也跟着松了一下。
我快步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客厅里同样没开灯,只有卧室漏出的一点光。我走到阳台边,拉开一道缝隙,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然后才划开接听键。
“喂,老婆。”
“张磊!你长本事了啊!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你想干什么?”陈静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没……没,刚才在忙,手机静音了。”我撒了个谎,眼睛却不敢看任何地方。
“忙?你忙什么?你们单位的门卫老王都说你六点就走了!现在都快八点了,你死哪儿去了?”
我心里一沉,坏了,她竟然打电话去单位问了。
“我……我一个老同学,临时过来,找我有点事,我陪他聊了会儿。”我硬着头皮,编造着另一个谎言。每说一个字,我都觉得自己的舌头在打结。
“老同学?哪个老同学?我怎么不知道?男的女的?”陈静的追问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向我谎言的每一个缝隙。
“男的,男的,你不认识。”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甚至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我知道,她在怀疑,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我们做了快二十年的夫妻,我一个眼神,一个语气的变化,都瞒不过她。
“张磊,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在哪?”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冷得像冬天里结了冰的河面。
【内心独白】
我该怎么说?告诉她我在一个女同事家里?她绝对会立刻炸锅,后果不堪设想。可继续撒谎,一旦被戳穿,我们之间那点本就脆弱的信任,就会彻底崩塌。我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每一步都心惊胆战。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李娟一声压抑的痛呼。
“什么声音?”电话那头的陈静立刻警觉起来。
“没……没什么,电视里的声音。”我慌忙解释,心却已经飞进了卧室。
“张磊,你旁边是不是有女人?”陈静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无比。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我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好,好,张磊,你行!”陈静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现在就给我滚回来!不,你别回来了!你跟那个过去吧!”
说完,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整个人都懵了,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完了,全完了。
我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的手机像一块滚烫的烙铁。阳台的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到如此的无助和绝望。
一边是濒临崩溃的女同事,一边是即将破碎的家庭。我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张哥……”卧室门口,李娟探出半个身子,怯生生地看着我,“你……你没事吧?刚才……对不起,我没站稳,撞到柜子了。”
我看着她那张苍白而愧疚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我能怪她吗?她也是个可怜人。可如果不怪她,我又该怪谁?怪我自己那该死的“老好人”性格?
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重新走回那间让我感到窒息的卧室。
“报警吧。”我对她说。
这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正确的决定。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骗子会如何威胁,这件事都必须交由法律来解决。我不能再被她拖在这潭浑水里了。
我的家庭,已经因为我的优柔寡断,而站在了悬崖边上。
第四章 撕裂的信任
我陪着李娟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做笔录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值班的民警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对这种网络诈骗案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他一边例行公事地询问,一边在电脑上敲打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哭哭啼啼的李娟,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和无奈。
“姓名、年龄、职业……”
“被骗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
“对方的账号、聊天记录、转账凭证,都有保留吗?”
李娟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着头,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每多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当说到骗子用私密照威胁她时,她的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语调。
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像个局外人,又深陷其中。派出所里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方便面的混合味道。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显得格外讽刺。
我看着手机,屏幕暗着,没有一条新消息。陈静没有再打电话来,也没有发微信。这种死一般的沉寂,比暴风骤雨般的争吵更让我心慌。
我知道,她在等我回家,等我给她一个解释。而我,却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编不出来。
【内心独白】
我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多小时前,我还是个准备回家吃饭的普通丈夫、父亲。现在却深更半夜地坐在派出所,陪着一个女同事报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荒唐。我为什么要答应她来修电脑?我为什么要在她锁门后还留下来听她倾诉?我为什么不能果断地抽身离开?
笔录做完,已经快十点了。民警让我们回去等消息,说这种跨国网络诈骗,侦破难度很大,让我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话,等于给李娟判了死刑。
走出派出所,外面的夜风更冷了。李娟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整个人在风中瑟瑟发抖。她没有哭,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送你回去吧。”我说。毕竟是我劝她来报的警,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一路无话。
把她送到红星小区的楼下,我停住了脚步。
“上去吧,早点休息。”我说。
她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张哥,今天……谢谢你。也……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不过十几分钟,我却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我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我身后一盏盏熄灭,像是我此刻忽明忽暗的心情。
站在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的灯亮着,陈静就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她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雕塑。
饭菜还摆在桌上,已经彻底凉透了。旁边,是儿子小宇的作业本,他大概已经睡了。
我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我回来了。”我低声说。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吃饭了吗?”我又问。
她还是没有反应。
我走到她面前,这才看清她的脸。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紧地抿着,那是我熟悉的、她极度愤怒和失望时才会有的表情。
“去哪了?”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我不是说了吗,陪一个老同学……”我的谎言在她的注视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张磊。”她打断我,缓缓地站起身,与我平视,“我们结婚十八年了。你撒没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积攒力量。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今天晚上,到底跟谁在一起,干什么去了?”
她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插进我的心里。我知道,我再也瞒不下去了。坦白,可能会迎来一场风暴;但继续隐瞒,我们的婚姻,可能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我看着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沉默,在这一刻,成了最明确的回答。
陈静的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好啊,张磊。”她连说了两个“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长出息了。学会夜不归宿了,学会跟别的女人鬼混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忙辩解,“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她冷笑一声,“没事你们大半夜待在一起?没事她一个女人会让你进她家?张磊,你把我当傻子吗?”
“我是在帮她!她被人骗了钱,我陪她去报警了!”情急之下,我吼了出来。
“帮她?”陈静的音量比我还高,“你帮她?单位那么多男的,为什么偏偏找你帮?你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三更半夜去帮一个单身女同事?你觉得这话,说出去谁信?”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是啊,谁会信呢?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事荒唐得像个笑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派出所查笔录!”
“我信不过你!”她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张磊,从你撒第一个谎开始,我就再也不信你了。”
说完,她转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我被关在了门外。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桌冰冷的饭菜。
第五章 破碎的全家福
那一夜,我是在沙发上过的。
旧沙发的弹簧硌得我后背生疼,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陈静的质问,李娟绝望的脸,民警无奈的表情,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不停地转。我越想理清头绪,就越觉得混乱。我好像做错了所有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错。
【内心独白】
我只是出于好心帮了个忙,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陈静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可反过来想,如果她半夜不回家,电话里支支吾吾,还传来别的男人的声音,我能信她吗?恐怕我也做不到。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没多久,就被卧室开门的声音惊醒了。
陈静走了出来,她已经换好了上班的衣服,脸上化了淡妆,试图遮住憔悴和红肿的眼睛,但那份刻意的伪装,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疲惫。
她没有看我,径直走进厨房,很快,里面传来烧水和切菜的声音。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浑身酸痛。
“老婆……”我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儿,儿子小宇揉着眼睛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爸,妈,早上好。”他迷迷糊糊地打着招呼。
“小宇醒啦,快去洗脸刷牙,妈妈给你做了鸡蛋面。”陈静的声音立刻变得温柔起来,和我说话时判若两人。
小宇看了看睡在沙发上的我,又看了看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不安。他是个敏感的孩子,家里的气氛不对,他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
“爸,你怎么睡沙发上了?跟妈妈吵架了?”他小声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爸爸昨天看电视睡着了。”
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乖乖地进了卫生间。
早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我们三个人坐在餐桌前,谁也不说话,只听得见吸溜面条和碗筷碰撞的声音。陈静给小宇夹菜,给我盛汤,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她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做着所有该做的事,却没有一丝情感。
这种冷暴力,比直接的争吵更让我难受。
吃完饭,她收拾碗筷,我准备去上班。换鞋的时候,我看见玄关柜上摆着的我们一家的全家福,相框的玻璃上,多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那是我上周才擦过的,绝对没有裂。
我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向厨房里的陈静。她正背对着我洗碗,水流声开得很大。
那道裂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照片上我们三个人幸福的笑脸之间。我知道,这是她弄的。她没有把它砸碎,只是让它裂开。这是一种无声的控诉,一种决绝的姿态。
我们的家,我们的婚姻,也像这个相框一样,出现了裂痕。
我喉咙发堵,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我只能拉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到了单位,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做账的时候,好几次把数字看错。同事跟我打招呼,我也反应慢半拍。
李娟今天没来上班,请了病假。我一点也不意外,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可我呢?我的烂摊子谁来收拾?
一整天,我都像个行尸走肉。中午吃饭没胃口,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下午,领导找我谈话,说我最近状态不对,让我注意调整。我只能点头称是。
快下班的时候,我收到了李娟的微信。
“张哥,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你太太……没事吧?”
看着这条信息,我心里的烦躁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我拿起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很想回她一句“有事,事大了”,或者干脆把她拉黑,从此再不联系。
但最终,我还是删掉了那些带着情绪的字眼,只回了两个字:“没事。”
我不能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再转嫁给这个已经够可怜的女人了。
关掉聊天框,我靠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陈静相信我,才能让这个家回到原来的样子?
那道裂开的全家福,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第六章 真相大白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陈静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按时做饭,洗衣,照顾孩子,但不再和我说一句话。我尝试跟她沟通,她要么不理,要么就用“嗯”、“哦”来敷衍。晚上,她依旧锁着卧室的门,我只能继续睡沙发。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小宇也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偷偷地看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这种日子,简直是一种煎熬。
周五下午,我正对着一堆报表头疼,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切的男人声音:“喂,请问是张磊先生吗?我是红星小区的保安,老刘啊!”
“刘师傅?怎么了?”我心里一紧,我们家不住红星小区,那……是李娟?
“你快来一下吧!住3栋402那个姓李的姑娘,她家门口来了两个男的,看着不像好人,一直在砸门,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我拦不住,你快过来看看吧,她是不是你亲戚啊?”
我脑子“嗡”的一声,是那些骗子!他们竟然真的找上门了!
“我马上到!你先帮忙看着点,千万别让他们进去!”我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跟领导请假都来不及了,我直接冲出了办公室。
我一边往红星小区狂奔,一边给李娟打电话,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下跑得更快了。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3栋楼下时,正看到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堵在402门口。一个黄毛,一个寸头,正用脚踹着门。
“李娟!你给老子出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出来,我们就把你的照片贴满整个小区!”黄毛嚣张地喊着。
保安老刘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不敢上前。周围有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地看热闹,指指点点。
“住手!”我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那两个男人回头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谁啊?多管闲事?”寸头不屑地看着我。
“我是她哥!你们想干什么?”我挺直了腰板,挡在门前。虽然我心里也发怵,但我知道此刻绝对不能退缩。
“她哥?正好!她欠了我们公司的钱,十万块!今天必须还,不然谁也别想好过!”黄毛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打印好的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
照片上,是李娟的头像被恶意P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身体上,背景还是我们单位的大门。
我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
“你们这是敲诈勒索!是犯法的!”我怒吼道。
“犯法?你跟警察说去啊!我们是正规的催收公司!”黄毛一脸的有恃无恐。
就在我们对峙的时候,我身后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我回头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静正站在楼道口,手里还提着一袋刚买的菜。她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我,和那两个男人,以及黄毛手上那沓刺眼的照片。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后来才知道,她终究还是不放心,下午请了假,一路跟踪我到了这里。她想亲眼看看,我到底在搞什么鬼。
结果,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张磊……”她嘴唇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你……你们……”
她大概是误会了,以为我和李娟一起欠了高利贷,或者是什么更不堪的事情。
那两个催收的看到陈静,也愣了一下,随即黄毛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哟,又来一个?这是嫂子吧?你老公可以啊,为了别的女人借钱,你知不知道啊?”
这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捅在了陈静的心上。
她踉跄了一下,手里的菜掉了一地,西红柿滚得到处都是。
“不是的!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急得满头大汗,想过去扶她,却被寸头一把推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402的门突然开了。
李娟冲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脸上全是泪痕,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你们别动他!钱是我借的,跟他没关系!”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我跟你们拼了!”
所有人都被她这副不要命的架势镇住了。
陈静看着持刀的李娟,又看看焦急的我,再看看那两个嚣张的催收,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迷茫。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喃喃地问。
李娟的防线在看到陈静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她手里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放声大哭。
“嫂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不关张哥的事……是我……是我在网上被人骗了十万块……他们是来逼我还钱的……张哥只是好心帮我……是我把他拖下水的……对不起……”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
整个楼道里,只剩下她凄厉的哭声和所有人的沉默。
陈静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哭倒在地的李娟,又看看我额头上的汗珠和被推搡后皱巴巴的衣领,眼神一点点地变化着。
那两个催收一看情况不对,尤其是看到了菜刀,也有些心虚,骂骂咧咧地准备开溜。
“站住!”
一声清脆的呵斥响起。
不是我,也不是保安老刘。
是陈静。
她擦干眼泪,快步走上前,捡起地上的一个西红柿,狠狠地砸在黄毛的背上。
“报警!老刘师傅,快报警!敲诈勒索,还伪造淫秽照片,把他们抓起来!”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一刻,在混乱不堪的楼道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看着我的妻子,那个平时只会计较柴米油盐的女人,突然像个女战神一样,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第七章 一碗热汤面
警察来得很快。
那两个催收的混混,在陈静的指认和保安老刘的作证下,很快就被带走了。伪造和传播淫秽物品,加上敲诈勒索,够他们喝一壶的。
楼道里看热闹的邻居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和一地狼藉。
李娟还坐在地上,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陈静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默默地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她又蹲下身,开始捡拾散落一地的蔬菜。
我愣愣地看着,也赶紧过去帮忙。
我们三个人,就在那昏暗的楼道里,沉默地收拾着残局。没有人说话,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回家吧。”陈静捡起最后一个土豆,站起身,对我,也对李娟说。
李娟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陈静,不敢动。
“走吧,”陈静的语气很平静,“天都黑了,还没吃饭吧?去我们家,我给你们下碗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更猛烈的暴风雨,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平淡的话。
李...娟也愣住了,她摆着手,语无伦次地说:“不……不了,嫂子,我……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行了,别说了。”陈静打断她,拉起她的手腕,不容分说地就往楼下走,“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
我跟在她们身后,看着陈静不算宽厚的背影,和她拉着李娟的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回到家,陈静让李娟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一头钻进了厨房。
小宇已经放学回家,正在自己房间写作业。听到动静,他探出头来,看到我们,又看到陌生的李娟,懂事地没有多问,只是小声叫了声“爸,妈”,又缩回了房间。
我给李娟倒了杯热水,她双手捧着杯子,依旧局促不安。
“张哥,嫂子她……”
“我没事。”我摇摇头,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瞒着她。”
厨房里传来“刺啦”一声,是热油下锅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葱花香气。这人间烟火的气息,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和寒冷,让这个家,重新有了温度。
【内心独白】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陈静,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也把她想得太简单了。我总怕她生气,怕她误会,所以选择撒谎和隐瞒。却忘了,夫妻之间,最可怕的不是矛盾,而是猜忌和不信任。她要的,或许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而是一个肯对她坦诚相待的男人。
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西红柿面就端上了桌。黄的蛋,红的柿,绿的葱花,飘着一层麻油的香气。
“吃吧。”陈静把其中一碗推到李娟面前,“没什么好菜,凑合吃点。”
李娟看着眼前的面,眼泪又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进汤里。
“嫂子……”
“快吃,不然面要坨了。”陈静没看她,自己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
我也拿起筷子,大口地吃着。面条很劲道,汤很鲜,是我最熟悉的味道。吃着吃着,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这些天积攒的所有委屈、压力、恐惧,仿佛都融化在了这碗热汤面里。
一顿饭,我们三个人吃得都很沉默,但这种沉默,和前几天的冷战完全不同。它不冰冷,不伤人,反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温暖。
吃完饭,李娟坚持要帮忙洗碗,被陈静按回了沙发。
“你坐着吧,跟张磊聊聊。”陈静端着碗筷进了厨房,“钱的事,总得想个办法。”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李娟。
“张哥,”她低着头,声音很小,“那十万块钱,警察说……追回来的希望很渺茫。”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我想把这套房子卖了。”她突然说,“这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卖了应该能值个二十来万,还了亲戚的钱,剩下的……我想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但我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她心里该有多痛。
我看着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这时,陈静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放到李娟面前的茶几上。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她说,“是我和张磊这些年攒的。你先拿去,把亲戚的钱还了。房子是你的根,不到万不得已,别动。”
李娟和我同时都惊呆了。
“嫂子,这……这怎么行!我不能要!”李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卡推了回来。
“拿着!”陈静把卡又推了回去,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给你的,是借你的。等你将来缓过来了,再还给我们。我们也不要你利息。”
她顿了顿,看着李娟,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谁这辈子还不遇上几个坎儿呢?一个人扛着,太累了。你别看我今天骂张磊骂得凶,那是因为我信他。我知道他这人,心眼不坏,就是有点犯傻。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不容易,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硬撑着。”
李娟再也忍不住,握着那张银行卡,趴在茶几上,失声痛哭。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绝望和恐惧,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我看着我的妻子陈静,她站在灯光下,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忽然明白,支撑一个家的,从来都不是钱,不是房子,而是人与人之间那份最朴素的情义,和那份在风雨中愿意为你撑起一把伞的理解与担当。
我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老婆,谢谢你。”
她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反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行了,多大的人了。”她嘴上这么说,声音里却带了一丝不易察可的哽咽。
窗外,夜色深沉。窗内,灯光温暖。
我知道,这场因我而起的家庭风暴,终于过去了。而我们这个普通的家,在经历了这场风雨之后,那道裂痕,也正在被一碗热汤面的温度,和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慢慢地粘合起来。生活或许还有很多难题,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总有办法走下去。
来源:多才多艺铅笔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