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伴随工业革命后温室气体急剧增加导致的极端天气和自然灾害问题在全球范围内频发，以二氧化碳为主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受到世界各国关注，并已经围绕减少碳排放形成一系列国际协议和政策规则。中国作为二氧化碳排放强度最高的国家，2020年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上正式提出要采取更有
作者/何湾
一、 问题提出
伴随工业革命后温室气体急剧增加导致的极端天气和自然灾害问题在全球范围内频发，以二氧化碳为主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受到世界各国关注，并已经围绕减少碳排放形成一系列国际协议和政策规则。中国作为二氧化碳排放强度最高的国家，2020年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上正式提出要采取更有力的政策和措施，力争在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这既是压力也是动力。当前，我国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农业在国民经济发展和保障国家安全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虽然技术变革使农业综合生产能力得到长足发展，但农业生产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持续增加，是第二大碳排来源可占到全国碳排放量的17%。面对“双碳”战略目标传统高碳农业发展模式不具有可持续性和竞争优势，农业生产亟待低碳转型。
当前，东北地区现有耕地面积为1853.33万公顷，2020年东北地区人均耕地面积为14.087亩，是全国平均水平的3.74倍，农业机械化水平在65%以上，其中黑龙江省农业综合机械化水平为87.7%，居全国首位。东北地区凭借丰富自然资源和地理区位优势，加之机械化水平高形成了较为成熟的现代农业产业体系，是我国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据统计，2000-2021年，东北地区粮食产量逐年增加，从占全国粮食总产量由12.74%增长至25.36%，近十年粮食增加量占全国粮食增加量的一半以上。东北地区粮食生产方式较为粗矿，黑土地重用轻养情况严重，化肥滥用和水资源枯竭进一步造成粮食生产效率不高的恶性局面，导致生产过程中释放大量CO2、CH4、GHGs等温室气体。基于粮食生产系统与生态环境间联系紧密的特性，粮食生产是关系民生问题基础性碳排来源，也是陆地碳汇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有长期以来，在国家政策支持与粮食需求增长下，东北地区粮食生产必须平衡好生产效率和碳排放强度之间的关系，并深入挖掘耕地碳汇能力，早日达到粮食增产和碳减排协同发展，形成粮食安全和“双碳”目标和谐统一。
一、 制约东北地区粮食生产低碳发展因素分析
（一） 低碳技术创新瓶颈
采用先进技术来提高粮食产量和质量并减少二氧化碳排放量是东北地区粮食生产低碳转型的必然选择。就现阶段而言，低碳技术主要集中在农药化肥减量增效、废旧农膜回收、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秸秆综合利用等方面，但这些研究仍处于探索阶段且研究方向更注重技术创新成果的学术价值。特别是在东北地区，有关黑土地提质增效和秸秆焚烧能源化方面的低碳农业技术虽形成一定研究成果，但与市场需求和粮食生产现实情况相脱节，成果转化率偏低，未能大面积推广。究其原因，一是低碳技术研究进展相对缓慢。我国农业低碳技术研发起步晚、时间短，研发基础和经验积累方面均有不足。受气候和地理影响，东北地区粮食为一年一熟，与南方相比农作物生产周期长且生长缓慢。但低碳技术创新既需要理论基础更需要长期跟踪研究，加之东北地区四季环境差异较大，就导致低碳技术创新速度迟缓，容易受制于外来引进技术；二是技术创新门槛高，低碳技术创新涉及大量人力、财力以及各类试验所需资源，且技术研发过程中需要大量试错情况，其研发成本与后续推广成本耗资巨大，一般企业难以承担。但为保障民生粮食价格一直控制在较低水平，利用低碳技术生产的粮食产品利润进一步压缩，为控制风险其他企业更倾向于购买成熟技术，导致行业整体创新性不高；三是创新引导和激励不足，低碳技术创新成果应用并未纳入业绩考核体系，科研人员为满足职称评聘和薪酬考核要求倾向于研发时间短的项目，结束后就立即投入新项目研发。这些项目中多数科研成果仅停滞在实验室阶段，不具备实际可操作性，难以产生经济价值。
（二） 低碳生产意识薄弱
农业碳排放与人类活动息息相关，公众低碳意识是实现“双碳”目标不可或缺的关键力量。东北地区粮食生产过程中为追求产量、降低成本，大量农户在粮食生产过程中忽视环境问题。从现实角度来看，农户真正实现粮食低碳生产需要经历“意识培养-意愿形成-付诸实践”三个主要环节，可见低碳行为引导是一项复杂且长期的过程，涉及诸多影响因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粮农人口逐年数量减少，受教育程度水平低。伴随城市化进程加快，大量青壮年劳动力人口涌入城市。加上粮食作物利润持续下降，东北粮食生产“撂荒”现象普遍存在，环境资源日益萎缩，导致农村年轻人向其他产业转移。2020年，黑、辽、吉三省从事粮食行业人员总数为256074人，粮农民以55-75岁居多，本科及以上人员占比为11.54%，东北粮食生产人口结构呈现“老龄化、低素质、兼业化”特点。由于老龄化和受教育程度较低，绝大多数农户缺乏绿色低碳基本观念，成为粮食低碳生产和消费的主要障碍。二是低碳生产宣传力度不足，虽然东北地区城市居民已经形成一定低碳意识，但广大农村由于网络不发达，最常见的宣传手段仍是标语、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介，更新速度慢且缺少交流反馈，低碳生产意识难以深入人心，无法对农户粮食低碳生产实施有效的正强化。三是缺乏低碳消费引导，与食品安全相比，利用低碳技术生产出来的粮食并不直接对消费者健康产生影响，加之过度消费现象普遍存在，导致粮食生产企业和个人从自身利益角度出发，认为使用低碳技术进行粮食生产不符合资源最优化配置，造成低碳生产技术推广困难。
（三） 低碳政策体系不完善
政策支持是推动粮食生产低碳发展的重要保障，公平正义且行之有效的法律政策能够很大程度上解决粮食生产低碳发展中面临的共性问题，激发“双碳经济”的内在动力。中国“碳达峰”和“碳中和”与发达国家相比提出较晚，粮食生产低碳发展既要考虑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同时还要统筹兼顾共同富裕、乡村振兴、农业现代化等多个目标，与低碳农业发展相关的主要仍以宏观政策引导为主，实际操作和政策落地仍面临困难。一是粮食低碳生产相关法律供给不足，虽然已经出台《循环经济法》《节能法》《大气污染防治法》等相关法律，但涉及粮食生产碳排放由于农户分散、基础数据薄弱、测算方法覆盖面不全，影响碳核查数据准确性和真实性，难以制定碳排放等级评价体系和总量约束限额。此外，我国碳交易市场中主要涵盖化工、有色金属、钢铁、造纸等高碳排行业，农业生产并未纳入强制控排体系中，粮食生产企业和个人碳排放信息披露不及时透明，难以对其到有效监管。二是财政支农和金融支农政策有待优化，农业生产天然具有弱质性，特别是东北地区粮食生产长期过渡依赖自然环境、生产周期长、抗风险能力差、投资收益低，为保护种粮积极性，每年国家和地方对地区粮食生产补贴持续增加。但是粮食生产低碳发展仅依靠政府补贴容易造成财政压力过大和“农业补贴依赖”，必须与金融市场紧密联系起来。现阶段，财政支农监管不到位、资金分散等问题和金融支农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都需进一步解决，且财政与金融协同程度不高也制约东北地区粮食生产低碳发展。
二、 东北地区粮食生产低碳发展路径选择
2022年，农业农村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联合印发《农业农村减排固碳实施方案》，对落实农业农村减排固碳任务作出全局性部署。针对粮食生产《方案》中提出，要以粮食安全为基础前提，大力提升粮食生产减污降碳和土壤固碳能力，加快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农业农村产业机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空间格局，为我国实现“双碳”目标战略作出贡献。为此，根据东北三省粮食生产实际，针对低碳创新、低碳思想、低碳政策困境提出对推动低碳发展动力具体举措，对实现粮食安全与“双碳”战略双赢局面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 重塑低碳技术创新模式
一是充分挖掘现有资源研发效用。借助达成“三省一区”科技战略联盟搭建粮食生产科研数据共享平台，并有序实现现有低碳技术创新成果向社会开放，畅通跨省单位科技信息交流反馈，加快推动科研成果转移转化；依托东北三省一区农科院以及众多涉农院校对本土粮食生产技术持续研究，加强不同学科、不同领域、不同专业学者跨区域联合攻克粮食播种、灌溉、施肥等多道环节等低碳技术研发难题；就重点项目采用“点兵点将”方式从各层级技术人才中抽调人员形成科研团队，加强科教资源与粮食产业深度融合，以满足粮食生产企业和粮农需求为导向持续增加科研成果存量，推动形成“市场-研发-应用-市场”良性循环。
二是激发企业技术创新活力。政府要加大对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围绕减碳固碳制定政策鼓励粮食生产企业技术创新，对使用低碳技术较好生产的企业给予鼓励和表彰，激发企业家责任；以地区头部企业为牵头联合粮食生产产业链上下游中小企业形成产业集群，结合东北粮食安全和经济发展实际需求，聚焦清洁能源、现代化工、高端粮食农产品、装备制造等方面提前布局谋划低碳转型；完善低碳技术研发项目管理制度，粮食企业着眼自身生产经营模式和发展阶段进行生产技术低碳研发，避免盲目跟风，做好项目研发“前-中-后”期风险管控工作，促进技术研发成果能够就地转化应用实现价值变现；实施差异化人员培养激励方案，如对于周期长、短期难以收获经济效益的基础性研发项目可引入中长期激励方式，将项目研发总奖励按照关键节点工作完成情况兑现收益，并纳入岗位评聘指标中完善绩效考核评价体系，增强科研人员归属感和价值感。
三是加大低碳农业技术推广力度。根据各地区资源短板和技术偏好，筛选出最符合该地实际需求的低碳农业技术，提升科技成果适用性和有效性；扩大低碳技术成果覆盖面，广泛开展科技下乡、科技示范建立技术成果评价指标体系，凭借东北地区粮食生产机械化、规模化优势鼓励农户带头，对成本低廉且预期收益较高的低碳技术推广前期免费试用，吸引粮农采用低碳技术兴趣，借助农户群体效应提高低碳技术普及率；做好技术下乡，组织专业技术人员驻扎生产一线及时为粮食生产者答疑解惑，提升使用者信心和能力，加速技术成果就地转化；提升农业技术推广人员专业水平和职业素养，定期开展员工理论学习和实践培训，考核推广人员工作完成情况，不断强化责任意识，明确技术成果推广要点，确保技术推广服务质量。
（二） 全面普及提升低碳意识
一是加强劳动力资源配置。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加快美丽乡村建设，提高农村公共服务水平，增强农村居民归属感，严守耕地红线，农业政策和资金向粮食生产领域倾斜，提高粮食生产技术水平，减轻劳动强度，持续推进粮食生产社会化服务增加农民收益，吸引青壮年劳动力回流，转变农村人口老龄化局面，为粮食生产低碳发展注入活力；注重农民文化和素质教育，依托现有涉农高校资源优势制定满足粮食生产要求的专业化课程，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和企业需求实施个性化培养方案，提高其对先进技术和新鲜事物接受能力，打破忽视环境只追求粮食产量的固有观念；大力培养职业农民，提升农民社会地位，鼓励大学生回乡就业，充分发挥新型职业农民辐射带动作用，激发周围农户和企业粮食负责、为环境负责的意识，自觉履行低碳生产。
二是多措并举提高宣传效果。拓宽宣传渠道，充分发挥互联网优势，采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相结合、线上线下相结合、理论宣传和观摩相结合，使企业和农民及时了解政策动向和生产要求，认识秸秆焚烧、化肥过量、废弃物排放等行为破坏生态的严重后果，明确自身碳减排责任；坚持农民主体地位，从农户角度出发阐释“碳达峰、碳中和”概念和粮食安全的重要意义，树立粮食低碳生产典型，发挥示范引领作用，鼓励农户参与碳减排工作中，进而增强参与环境治理的主观能动性。
三是倡导绿色低碳消费行为。培养个体理性消费观念，通过广泛宣传、明星效应、案例示范等方式提高公众低碳消费认知程度，多角度让公众清楚了解低碳消费不等于消费降级，而是一种能够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美好需要的适度消费新风尚；借鉴国内先进省份经验开设个人碳账户，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现代信息技术科学量化日常生活行为中碳排放数量，同时扩大碳普惠适用范围和产品种类，以价值实现方式引导公众有意识进行低碳消费；建立健全低碳产品认证和低碳标识管理制度，将产品生产周期全过程中碳排放数据标签化，提高公众对低碳产品的认识程度，通过低碳消费后自我认同和获得感的持续增强，扩大消费群体范围，增加企业对低碳产品的关注度，从供给和需求两方面入手营造全社会低碳生产生活的良好氛围。
（三） 完善低碳生产政策体系
一是将粮食生产低碳发展纳入法制化制度化轨道。积极推进粮食生产碳排放计量研究，尽可能考虑到整个生产系统内种子利用、能源消耗、秸秆焚烧、化肥农药使用、粪污处理等多项碳排来源，综合利用卫星遥感、抽样调查、大数据采集多种方式搜集整理不同类型粮食生产碳排放因子并建立计量模型，尽可能还原实际情况，方便后续对粮食生产各环节碳排放数据测算；制定农业生产低碳发展有关法律法规，围绕粮食生产关键碳排放环节设定排放标准，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实施粮食生产碳排放动态检测，加大违法违规惩罚力度，有效约束生产者行为，强化粮食安全和低碳发展责任意识；促进碳交易与粮食生产良性互动，政府要根据东北地区自然条件深入挖掘粮食种植碳汇潜力，积极推进粮食生产纳入碳汇结构中去，努力使农作物和土壤固碳能力变为资本，完善粮食高产区生态补偿机制，增强粮食生产者获得感和积极性。
二是加大对粮食生产者低碳发展政策供给。建立绿色环保导向的农业补贴制度，对使用低碳技术企业或个人加大奖补力度，扩大粮食生产企业和粮农补贴范围，增强低碳生产主动性。优化财政支农项目结构，设立低碳技术专项资金，鼓励社会资本投入，加强资金监管，建立以补贴政策为主、价格支持为辅的粮食低碳生产政策体系；充分发挥税收杠杆作用，对实施低碳转型企业予以税收优惠减免或税收返还，降低粮食生产经营风险和成本，保证行业竞争地位，吸引粮食生产各类要素向低碳发展投入；积极发展绿色金融，依托各地方银行和农信社，围绕本地实际发展需求和自身特色，制定中长期支持粮食生产低碳发展的战略规划，加强与政府、农业部门、环境部门之间交流合作，有针对性定制满足本地区粮食生产低碳发展的绿色金融产品和服务，解决企业和粮农贷款困难问题。
说明：本文发表于《农业经济》 2024-1-15 第一期。是基金项目，即辽宁百千万人才工程人选项目“基于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的辽宁农业绿色发展技术研究”（编号：2021921077）；中共辽宁省委党校特设立2023年度国家课题专列项目“乡村振兴背景下推动农村绿色生产生活研究”（编号：23GJZL26）。
作者简介：何湾 1991年1月生，中共辽宁省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副主任、副教授，沈阳工业大学管理学博士研究生，辽宁省“百千万人才工程”千层次人选，主要研究方向区域经济、农业经济。
推荐发布：辽宁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辽宁省政府文史馆馆员、博士生导师牟岱。
来源：东亚信息
